四谷怪談(三)
“啊,美瞳!”
所幸匆忙趕回房間的名取周一也還記得戴在眼睛上的東西,他飛速換好睡衣,摘下美瞳徑直拋給了剛爬出窗戶的式神,壓着嗓子急聲催促,“柊!快把這東西帶出去!”
得了命令的式神小心翼翼捧着手上的東西,點頭消失在了窗外。
做完這些事情后,名取周一已經能聽見走廊里越發接近的腳步聲,他立馬走到床邊將被子扯亂,眼鏡也順勢摘下拿在手裏,這才一邊撓着頭髮將其抓亂,一邊朝房門走去,在凌亂的腳步聲停在門口前拉開了房門。
“唔……怎麼了?外面好像很吵鬧的樣子?”髮絲凌亂的男人靠在門框上,眼角有些泛紅仍是睡意惺忪,揉了揉眼睛戴上眼鏡,看清走廊上的其他人後驚訝地睜大了雙眼,儼然一副睡夢中被吵醒的模樣——
全然看不出是偽裝的,甚至連眼角那點紅都是慌忙摘美瞳弄出來的。
“不好了!名取你也一起過去吧,井中那裏出事了!”同行的另一位男演員慌忙說道,在他旁邊劇組另外兩名女演員面色驚懼地站在一起,仍然止不住地在發抖,面色蒼白,緊緊握住了彼此的手。
“什麼!”名取周一立刻跟他跑過去,屬於井中的房間門開着,剛跑到門口他就看清了屋裏堪稱血腥的一幕。
十幾疊大的房間隔出了小客廳和卧室,井中穿着酒店的睡衣仰倒在茶几旁,血跡浸染了整個胸口,但更令人感到驚悚的是他的頭部,鮮紅的紙燈籠塌陷覆蓋在他臉上,一把冒着寒光的刀直直穿透燈籠,扎進了他的右眼!
以他為中心,小客廳四處佈滿了拖曳的血痕,一條一條的略顯均勻,很像是沾了血的燈籠拖拽留下的。
屋裏只開了一盞古式桌燈,燈盞上濺了鮮紅的血液,昏暗的燈光透過被血浸濕的燈盞成了暗紅色,也給屋內籠罩上了一層陰森可怖的氛圍。
注意到身後兩名女性愈發蒼白的面色,名取周一立馬隔着衣袖打開了門邊大燈的開關。白熾燈光一照,所見的也不過只是間沾血的房間、以及一具屍體,僅此而已——至少他沒看見任何妖怪,也沒有妖怪留下的痕迹。
“報警了嗎?”他沉聲詢問。
顯然他的存在和舉動比另一個男人更給人安全感,身後兩人終於稍微鎮定了些,但仍是止不住顫抖着聲音,“報、報警了,剛才跑去找你的時候已經報警了。”
正在這個時候,走廊另一頭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很快毛利小五郎幾人的身影就出現在眼前。
“發生什麼事了?”
“毛利偵探!”看見來人眾人彷彿找到了主心骨,一股腦將發現的經過說了出來。
仔細看還有些微醉的毛利小五郎立刻支棱了起來,清醒清醒進了屋裏查看情況,“這現場,有些不太一樣啊……”
名取周一側身一步,正好擋住了毛利蘭和榎木梓好奇看向屋裏的目光,柔聲提醒道:“稍微有些血腥,還是不要看見的好。”
“多謝名取先生了。”榎木梓立馬拉着毛利蘭後退了幾步,想起什麼四處看了看,果然沒找到那人的身影。
“的場先生呢,他一個人沒關係——”嗎?擔憂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另一個人的聲音打斷了。
“對了,那個叫的場的人怎麼這麼久都沒看見,不會就是他乾的吧!”剛才去叫名取周一的男人大喊。
很明顯那位的場先生與他們剛認識完全沒有殺人的動機,但對方也明顯看上去受驚過度沒了太多理智,可是榎木梓不想他人還沒到就先被其他人猜測,一向溫和的人正聲為他辯駁道:
“什麼都還不清楚就請不要再說這種話了!的場先生之前不是說想早點休息嗎,可能是睡熟了沒聽見這邊的動靜,我們那裏也是正好沒睡才聽見了。”
名取周一垂眸看了眼榎木梓,他沒想到這時候居然是這小姑娘體貼考慮了那麼多,而且不得不說她的話還正好說到關鍵了,他就是知道靜司一定會因為之前說要早睡的話,選擇裝睡等人過去叫他。
想到這,名取周一也不得不慶幸他們兩個還沒來得及行動,如果事情發生后被人發現他們兩個都不在,被懷疑是兇手還算小事,要是傳到某些人耳中,恐怕他們兩實際上是一個陣營的事就瞞不住了。
正想順勢說去叫人,他就看見那位金髮叫做安室透的男人從屋裏檢查出來,自告奮勇提議說:“既然這樣,那我去把的場先生叫過來吧。”
***
為了避免裝睡被戳穿,自認為演技沒有某人精湛的的場靜司躺在被窩裏,閉着眼睛總算醞釀出了一點真實的睡意。
“的場先生,在嗎,的場先生?”
聽見門外敲門的聲音,他在心裏默數幾秒后才緩緩起身,打開了床頭燈。
“……怎麼了?”隔着衣袖發出的聲音有些含糊,正好像是剛睡醒的狀態。
門外等待的人挑了挑眉,揚聲又說:“隔壁出了點事,的場先生和我一起過去吧。”
“稍等。”
一陣窸窸窣窣的細響后,穿着同樣酒店睡衣的兩個人面對面看見了彼此。
“安室先生啊,那邊是發生什麼事了?”的場靜司紮起頭髮,反手合上了拉門。
安室透不動聲色看了眼屋裏的情況,隨即收回視線觀察起了旁邊這人的反應,“劇組裏面那個叫井中的人,死在了他自己的房間裏。”
“……嗯?”果然沒聽錯,確實有人死了,井中,是那個男人呀。
這算是什麼反應,說平靜也挺驚訝的,說驚訝又相對算是平靜了,安室透暗自記了下來,又補充道:“井中胸口被刺了一刀,而且……右眼最後被刀扎了進去,隔着一盞燈籠。”
“嗯?!”的場靜司眼裏閃過一道暗光,燈籠、右眼、那個男人……他立馬想到一個可能,腳步一頓。
“有什麼不對勁嗎?”安室透注意到他停了下來,轉身詢問。
“沒什麼,自己右眼也受傷了,聽到死者的情況難免有些在意。”應該不是,沒看見自己還好,已經發現自己在了,那妖怪不至於主動惹事撞上來。
的場靜司暗自思索,但妖怪這門功課他想或許沒人能交出滿分的答卷,尤其是——當妖怪與人類碰到一起時。
“的場先生很早就睡下了嗎?”走在旁邊的人突然開口問。的場靜司下意識回憶起剛才的情況,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說起來,自己這是在被問不在場證明嗎?倒是個意外的體驗,這麼想着,的場靜司回視了身旁人的目光,毫不躲閃、語氣肯定,“是的,泡完溫泉有些累就睡下了。”
“那就好。”得到回答的人應了一聲。
騙子,還是個有秘密的騙子啊,的場先生。
安室透沒再問什麼,兩人很快走到了連接起三個庭院的餐廳。
餐廳里燈光通明,一眼看去劇組除死者外的其他人,以及毛利小五郎幾個人都在裏面,還有兩個滿頭大汗、一看就像是酒店負責人的陌生人。
“安室先生!的場先生!這裏!”榎木梓一看見兩人就朝他們揮手。
在不算安定的環境裏,人們總下意識靠近自己熟悉的人,的場靜司將餐廳里不同人坐在一起的情形看在眼裏,默默跟着旁邊人走了過去。
“大家怎麼聚在這裏?”安室透問。
毛利小五郎盯着手上的平板,名偵探的姿態十足,“警方說是附近發生車禍堵在路上了,要晚點才來,聽到我這個名偵探也在,就讓我幫忙保護現場,沒辦法,我就讓所有人都聚在這了。”
反正你和柯南早就把現場轉遍了吧,幹了同樣事的秘密警察不做聲了。
比起司空見慣的其他人,劇組幾位演員的反應就大多了,兩名女性仍然面帶懼色,想起開門后看見的那幕驚魂未定。
“不會真的是妖怪乾的吧?這裏可是四谷,井中要演的就是殺害了阿岩的伊右衛門啊!燈籠、還有傳說中阿岩生前就因病成了獨眼,不正好對上了嗎!”
“是、是這樣吧,難道是因為我們有事耽誤去神社遲了,所以就和傳聞里一樣,不好的事情發生了!”
想到他們所處的地方、早先還說起的玩笑,以及一直以來四谷的傳聞,幾人看上去更加不安了。
“什麼呀……怎麼可能是妖怪之類的,現場那一定是兇手刻意佈置的。”毛利小五郎滿頭黑線,他是稍微能理解劇組裏的人身在其中、難免會多想,但被他們這一驚一乍弄得,他都插不上話了。
“別再說了,”從始至終坐在邊上十分安靜的名取周一突然出聲,深紅的眼眸凝視着劇組的其他人,認真而緩慢地說著,“妖怪什麼的,不要借妖怪的存在來掩飾人類的惡啊。”
一直以來妖怪確實做了很多事,同樣也以妖怪之名隱瞞了很多人類的罪惡,或許正是因為這個緣故,妖怪傳說的真假界限也變得模糊了。
想要成為一個正直而強大的除妖師的自己,想要也去消除人們因妖怪而起的恐懼的自己,果然還是想要分清那點模糊呢。
他下意識去看不遠處沉默的的場靜司,正好撞進了對方表示明白的眸光里。
聽完他的話劇組幾個人明顯愣住了,訕訕道:“……知道了,怎麼突然這麼嚴肅了。”
“抱歉抱歉,”名取周一表情瞬間柔和下來,又恢復了平常的神態,“看大家太緊張了,我們還是聽毛利偵探怎麼分析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