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抬回來倒還真是抬回來，兩個人一邊架一隻胳膊的那種。

安輕夏讓他們先去把人安頓好，接着在心裏頭問系統那是什麼東西。系統很快回應，說那種草是這兒獨有的，邊緣呈鋸齒狀，帶有毒素，毒性算不上強，但會有潛伏期，稍不留神就會要人命。

霖之前中過一次毒，那時候可以靠自身強大的免疫力扛過去，可同樣的，他後續就不會再具備抗毒性。

而這回，是第二次。

傷口在腳腕上，聽他的同伴說，原先大家都穿着首領給的護具（更準確點來說，是系統給的），只是那時候突然多了個人，霖就把自己的護具讓給他，畢竟他對付這些野草更有經驗。

“可是，我們回來一清點人頭，根本沒有那個人。”

“什麼意思？”安輕夏的聲音不自覺帶着點抖動。

不會吧？居然鬧鬼了？

“是山神，山神在阻撓我們。”

那人又說自己那個‘同伴’從頭到尾都沒有抬起過頭，他們問他原因，他似乎說了，又好像沒有說。

安輕夏明顯感覺這兩名族人精神狀態有點不對，忙擺手叫他們先去休息，又寬慰他們說自己跟這兒的山神有點交情，之後會找個機會跟對方談談。

這兩名族人這才想起他們的首領同樣是神，稍稍鬆了口氣，但又放心不下躺着的霖，再待了一會兒，才陸續離開。

等他們走遠，安輕夏又問系統能不能提供解毒劑。

【親愛的夏夏，根據系統當前的知識儲量，製作這種滅絕植物的解毒劑需要至少2-3天時間，但病體當前狀態不容樂觀。】

隨即，系統的醫療界面彈跳出來，上頭詳細地顯示着霖各項身體機能目前的數據，好幾處飄紅。

瀕臨危急狀態！

安輕夏不是醫生，了解的醫學知識也是那些再基礎不過的，只能先喂他服下消炎藥，要是因為炎症發起高燒，可就更加麻煩了。

看着床板上躺着的一動不動的人，安輕夏心底開始有些自責。

如果去割草的人是他，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這系統雖然有時候坑了點，但在重要時刻還算靠譜。

安輕夏拍了拍自己的臉，這時候沒必要想這些如果，更重要的是先解決眼前的問題。

“Siri，解毒劑最快能在什麼時候交付？”安輕夏問得非常小聲，幾乎是蚊鳴。

【親愛的夏夏，最早的期限為後天上午。還有，請不要叫我Siri，我的名字是鴻蒙。】

安輕夏走神，聽成了homie。

同伴？還真挺貼合這系統的屬性。

【親愛的夏夏，是鴻蒙，天地未開的鴻蒙時代的鴻蒙。】

雖然系統還是用那毫無感情的機械女聲回話，但安輕夏總覺得能聽出點生氣的意味。

直到晚飯前，鴻蒙根據霖的身體情況，持續不斷輸出對應措施。

就連簡易的輸液架子都變出來了，只不過安輕夏不會扎針，鴻蒙就轉用粉末吸入式的葯讓霖先吸收藥劑。

“說實在的，以後如果有機會的話，我真想見見你的主人，還是說，你就是個自主生成的系統？”

等霖熟睡，安輕夏又偷偷開始說話。

【親愛的夏夏，會有機會的。但現在，你才是我的主人。】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鴻蒙不再回答安輕夏的話，只在霖需要幫助的時候提醒一聲。

安輕夏想找它說話，得到的只有一句‘系統正在全力製作藥劑，請耐心等待’的提示語。

這個系統，真的有點東西。

吃過晚飯，竹西阿媽過來說要交班，安輕夏下意識想答應，然而突然想起霖可能會需要什麼，而他也得及時提供，於是拒絕了竹西阿媽的請求，同樣的，也不同意讓其他人交班。

竹西阿媽信任他的本事，沒太多糾纏，囑咐他好好休息，又把小白貓斑交給他。

“它好像很不安，我就想着是不是想你了。”

小斑一感知到安輕夏的氣息，立刻叫了幾聲，跳進他懷裏蜷好。

安輕夏沖竹西阿媽尬笑，“可能太小了，認生。”

竹西阿媽也跟着彎了下嘴唇，見霖目前的情況還算良好，留下晚飯走了，臨走前還讓安輕夏到時候把碗留着就行，會有人來收。

簡單吃過幾口，安輕夏又回去看護病人。

興許是神經太過緊繃，又或許是系統消耗着他的心神，不知不覺間，他趴在床邊睡著了。

就在他睡着不久，懷裏的小斑跳上床，漂亮的藍眼睛盯着緊閉雙眼的霖好一會兒，旋即，抬起前爪，輕輕搭在他的傷口上。

霎時，傷口上映出一陣微弱的淡黃色光芒。

光芒持續時間不長，漸漸又黯淡下去，光芒消失的瞬間，小斑打了個哈欠，雙爪疊起，挨着安輕夏睡著了。

一人一寵睡去好些時候，床上的人動了動，隨後睜開眼，怪異的是，先前那黑曜石般的眼此時卻呈現金色。

漸漸地，他的身形也開始發生變化，那黝黑的臉慢慢轉白，五官也有些改變，竟變成安輕夏穿越那天壓在他身上的男人的模樣。

他靜靜地看着安輕夏和小斑，很快的，又變回霖的樣子，而後，再度陷入沉睡。

安輕夏睡得有點死，絲毫沒注意到那男人出現時，系統喚出的那句主人。

＊＊

霖的情況有所好轉，還真就撐到解毒劑製作出來的那天。

一般來說，解毒劑需要注射進體內。鴻蒙記錄著安輕夏完全不具備這種能力，提供的解毒劑版本是外敷內用式，起效會比注射版的慢，但有總比沒有好。

要不是安輕夏老覺得跟系統之間男女有別，他還真想擁抱一下對方。

【鴻蒙沒有性別，聲音是初始設定，後續可解鎖其他聲音版本。】

安輕夏：！！！

到底是什麼神仙設計出這麼棒的系統啊！

如果有機會見到設計者，他一定要拉住對方的手狠狠誇獎。

霖支撐起身子，聽周圍的族人們你一句我一句地講述這兩天發生的事。

“那你們先聊着，我去補覺。竹西阿媽，午飯我就不吃了，等我醒來再說。”

竹西阿媽應下，其他族人們也都目送他們的神兼首領出去。

霖注視着那個抱貓的身影，眼神深了兩分。當然，一心只想去睡覺的安輕夏沒有注意到，他懷裏的小斑目前亦是。

人一旦放鬆下來，這覺睡得就格外深沉。這部落本就處在一個僻靜地段，再加上大家基本上都集中在霖那兒噓寒問暖，沒人來打擾。

安輕夏這一睡，就睡到接近傍晚，要不是被尿憋醒，可能還要繼續睡下去。

他飛速起床解決，又飛速沖回來，結果回來的時候，恰好跟進屋的人哐地撞到一塊。

“嘶……”

安輕夏半睡半醒，揉着有點疼的額頭，抬眼去看進屋的人。

這不看還好，一看直接把他嚇醒了。

這個人，沒有臉。

“啊！”

安輕夏大叫一聲，那無臉人瞬間化成一團黑霧鑽出，接着，一道白光緊隨其後。

這個方向是……

安輕夏順着看過去，只見小斑渾身的毛豎起，那可愛的小圓臉如今滿是怒氣，看上去頗為猙獰。

再接着，他聽到一聲凄厲的嚎叫，連忙衝出去一看，就見一把獵刀釘在地上，而獵刀尖之下，是一團黑氣。

黑氣不斷跳動，頻率越來越急，最後不動，四散而去。但就在它散入空中的同時，那白光又沖了過來，就像是做清潔一樣，把氣流打得更散，直到一點都瞧不見。

安輕夏還在驚嘆，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連串的腳步聲，是聽到動靜湧出的族人們。

大家七嘴八舌地問發生了什麼事，安輕夏思考很久，感覺實在過於玄幻，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便扯了個自己出來練武的謊。

大家本就因為霖的事感到緊張，他還不是真的神，要是給他們講述剛才的事情，就怕大家會擔驚受怕。反正事情都過去了，也沒什麼好講的。

這群族人沒想太多，笑着說如果首領想練武的話可以找他們，又在驚奇原來神也要練功。

“當，當然，一天不練，功力很可能會大減。”

大家覺得這說得有道理，畢竟他們也是每天都有強身健體的行為。那獵刀的主人過去回收自己的武器，又問安輕夏這刀用着趁不趁手。

“還，還好，就是不太適合我。對了，我看它有點鈍了，如果需要磨刀石的話，儘管開口。”

“磨刀石是什麼？”有人發問。

安輕夏眉頭一挑，心說轉變話題的機會到了，於是給大家介紹起磨刀石的作用。大家聽得津津有味，不住說這是個好東西。

“那如果大家需要的話，我就放到廣場這兒，有需要的話，大家就拿去用。如果不清楚用法，也可以問我。”

他做飯一般，洗碗還行，但提起磨刀，還是有點經驗的。畢竟從小到大，他光是看家裏人磨刀就看了許多回，後來去杭城獨立生活之後，也學着磨過。

族人們連聲說好，安輕夏又跟他們扯了幾句，各自散去吃飯。

“首領，是要準備你的晚飯嗎？”見安輕夏要走，竹西阿媽問道。

安輕夏用力點頭，然後吱溜跑了。

“首領似乎有秘密。”全程沒有說話的霖突然開口。

竹西阿媽抬頭看他，“剛才那個聲音你有聽到嗎？那樣凄慘的叫聲，我還是第一次聽到。”

“不過，首領的想法我們還是不要輕易猜測罷，”竹西阿媽繼續說，“他畢竟是神，想的、做的，都不是我們能夠觸碰的。”

“或許罷。”霖淡淡道。

＊＊

安輕夏半蹲在床邊，做了個長長的深呼吸，仰頭時，目光觸及正在抹臉的小斑。

小斑還是那懶洋洋的高貴神態，像個養尊處優的貴族小王子，彷彿剛才那個氣到臉快要變形的不是它一般。

“斑。”

安輕夏喊它一聲，抬手招它過來。

小斑還在舔毛，聽到聲音，緩緩瞧他一眼，慢吞吞地踏步過來，安輕夏伸手，把它抱到懷裏開始順毛。

他順毛的手法越來越熟練，小斑被他順得十分開心，口中不住發出愉悅的叫聲。

“我一開始就該想到的，能從石頭裏蹦出來的貓，怎麼可能這麼簡單。”

小斑又叫了兩聲，像是在期待他後續的結論。

“所以，你是大妖怪對不對？現在這個身軀只是你的容器，真正的你，很有可能被什麼人封印在這裏頭了。”

小斑的叫聲停住，毛茸茸的腦袋轉過來，看向安輕夏的大大藍眼睛裏滿是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