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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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絲玉存世極少,像這種雕工複雜,顏色紫紅的血絲玉更是稀有。老陳沉聲埋怨:“可惜只餘下半枚。”玉扣首尾連接處的橫截面圓潤,說明只是類似金屬的連接處損壞,而玉石沒有裂痕,完好無損。

遲棠招呼他來看:“老陳,連接處的單面馬蹄孔。”馬蹄孔,古代打孔的方式,從玉石的一側打孔,孔徑越鑽越小,保持正面美觀。

老陳暗淡的眸色倏而亮起來:“也就是說,玉扣一分為二,墓主人只有一半?”

遲棠點頭,猜測是一對戀人的定情信物。

“收好收好,我去那邊瞧瞧。”沒發現棺槨,老陳心裏着急。他剛轉身,正面撞上最先下墓的同事,見對方擺頭,隨即嚴肅地問,“真沒有?”

同事言之鑿鑿:“右邊耳室只有一張黑漆折背椅,一張黑漆食案,食案上一堆板栗殼。”

“奇了怪了。”老陳抬腳往耳室疾走,遲棠緊跟其後。

耳室長3.9米,寬2.4米,高2.85米,兩位同事負責測量和記錄,老陳則立在左側,藉著照明燈仔細端詳。宋朝文人雅士大多喜好黃花梨木,製作傢具,以工整簡潔、儒雅樸素的風格為主,因此成為後來明式傢具的濫觴。身前的黑漆食案和折背椅正是使用黃花梨木,線條簡單流暢,沒有刻意改變木材本身的自然紋理。老陳嘖嘖稱奇:“還是宋人會生活,你說對吧?小遲。”

沒有收到回應,他也不在意,繼續觀察食案和折背椅。

哪知,遲棠自從握着魚形玉扣進入耳室,腦海中就開始不斷閃現朦朧的畫面。她看不真切,無意識攥緊手裏的玉扣,頓時覺得天旋地轉,眼前清晰的人影也逐漸模糊。萬幸,老陳發現折背椅腳邊的絲帛,偏過頭笑着說:“小遲,墓主人生前的家世應該不簡單,這只是衣冠冢。”

他察覺遲棠的臉色不對勁,噌的一下站起身,提高嗓音喊:“小遲,小遲······”又輕拍她的肩膀,“小遲。”

“咳。”遲棠終於從恍惚中清醒,驚覺冷汗已經打濕脊背,手心的玉扣更是燙得駭人,連忙取出密封袋,把玉扣小心翼翼放了進去。

老陳關心她:“沒事吧?”

遲棠扯了扯唇角,擠出一抹笑:“沒事,可能墓室的空氣不流通,有些缺氧。”

老陳不疑有他,建議對方先出去緩緩,身體要緊。遲棠搖頭,搓了搓隔着手套,還未散去餘熱的掌心,走上前蹲在食案旁邊,抬頭問:“老陳,你剛才說什麼?”

***

挖掘工作一直持續到深夜11點,現場留下幾個人值守,其他工作人員在就近的招待所休息,遲棠則帶上兩個同事跟隨老陳坐車回研究所。

凌晨2點的研究所休息室,老陳正準備歇息,忽然被一聲驚雷嚇住。他三步並兩步走到窗邊,推開窗玻璃遙望,原本漆黑的天幕瞬間劃過數道閃電。

“壞了,要下雨。”老陳連忙摸出枕頭下的手機,邊打電話邊往外面走。這兩天,考古隊在工地附近先後清點出3座古墓,另外2座打算後續進一步挖掘,當務之急,必須儘快採取防水的措施。他路過安排給遲棠的休息室,敲了兩下門沒人應,卻瞧見辦公區的研究室燈火依舊。

“年輕人果真精力旺盛。”老陳嘆聲,徑直朝辦公區走。

研究室辦公桌前,遲棠坐得端正,翻看着泛黃的考古札記。她左邊趴在桌上的林菲已經熟睡,推門而進的老陳因此刻意放低聲音:“小遲,天氣驟變,可能會下雨,我去現場安排工作,你早點休息。”

遲棠放下手裏的書:“我和你一同去。”

“不用,都是體力活。”老陳又勸了兩句,獨自離開。

時間悄然流逝,角落辦公桌打盹兒的男同事扯起呼嚕。遲棠嫌吵,塞上耳塞,把札記放回原位,飄忽的目光猛然落在對面透明櫥窗里的錦盒上。她腳步虛浮,不由自主靠了過去,咫尺相隔,靜如深潭的眼眸注視着錦盒裏經過清理的魚形玉扣。

窗外的夜色亮如白晝,雷聲震耳欲聾,暴雨傾盆而至。不知道什麼時候,室內虛弱的白燈壽終正寢,遲棠好像提線木偶般,掏出櫥窗的鑰匙,輕而易舉開鎖,右手完全不受支配地往裏伸。

“師父,師父。”林菲被雷聲吵醒,以為遲棠取出錦盒是有新發現。然而,當她接連喊了兩聲,對方面色慘白,深邃的眼睛像鉤子般鎖着玉扣,置若罔聞地朝窗邊邁步,瞬間覺察出異常。來不及反應,一道閃電直直地劈向不遠處的人。

遲棠能夠清楚地聽見耳畔林菲的呼喊,卻沒法控制自己的行為。她感覺一股強大的力量在牽引和撕扯着身體,接着兩眼一黑,意識徹底渙散······

***

遲棠再次睜眼,四周黑天摸地,她來來回回折騰許久,仍然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好像是長方體的密閉空間,頭頂有蓋,推不開,右手繼續摸索,沿着長方體內壁,勾出雕花的大致圖案。鳳凰、祥雲,乘鳳升仙,難道是石棺?她正要做出反應,“嚓嚓嚓”的聲響逐漸明晰,緊接着,一絲光亮照進,灰塵撲面而來。

“咳,咳咳咳。”遲棠忍不住咳嗽,下一瞬咫尺外略帶哭腔,輕輕柔柔的女聲灌入耳中:“官爺誤會,石棺里的人是我的娘親。”

男聲惡狠狠:“不管是不是誤會,先開棺。”

另一個男聲哆哆嗦嗦:“山哥,你,你聽見了沒?”

“聽見什麼?”

“里,裏面有人說話。”

“哪兒來的說話聲?疑神疑鬼。”

腳步聲愈來愈近,遲棠握緊拳頭防備。

女子還在祈求:“官爺,求你讓我娘親入土為安。”

男子質問:“娘親?沈員外家尚未出閣便香消玉殞的娘子,如何成為你的娘親?官府明令禁止巫蠱之術,為何屢教不改?”兩男子在縣衙當差,氣力足,重重一推,石棺棺蓋沉聲落地。

遲棠閉着眼睛詐死。

男子咄咄逼人:“這就是你的娘親?”身側的同僚戰戰兢兢,攏手與他耳語,“山哥,沈娘子兩年亡故,然而石棺里的女人面色紅潤。”男子不信邪,定睛往棺內瞧。遲棠驀地睜開眼,雙手撐起上半身坐直,冷冷地盯着兩人,作勢就要抬腳跨出石棺。遲棠偏頭,哪裏還瞧得見他們,只能聽見遠遠幾聲驚呼。

視線轉移,正巧對上女子還算從容的眼神,見她身形瘦削,肌膚若枝頭薄雪,眉似黛染,唇如朱丹。着月白色抹胸套裙,外搭綉着喜鵲暗紋的淺紫色斜領馬甲,不同尋常深閨女子的打扮,腰間掛着一個銅製鈴鐺。

典型的宋朝制衣風格,宋朝,遲棠終於有時間思考,竭力拚湊支離破碎的記憶。

穿越?旁人會覺得無稽之談,只不過,對她這個不老不死,渾渾噩噩活了千百年的人來說,也稱不上新奇。

遲棠決定先發制人:“我衣着怪異,你不怕我?”

“為何要怕?”聲音鏗鏘,與方才的溫柔入骨大相逕庭。

遲棠無聲地輕呵,暗罵自己蠢。敢在漏盡更闌的墳塋遊走,絕非等閑之輩,她換個說辭:“你不好奇我是誰?是不是他們口中的沈家娘子?”

“你不是。”女子埋頭收拾完物事,起身要走,不帶半點語氣補充,“沈娘子身長不足五尺。”

遲棠熟讀古籍,又歷經數朝,與對方交流毫無障礙。她如今身無分文,只能指望着眼前唯一的活人,於是半真半假編故事:“我無父無母,前些年又害了場大病,記不起事。”

女子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我昨晚宿在客棧,怎知一覺醒來就躺在石棺里。還有,你為何喚我娘親?”遲棠見她越走越急,低聲念叨,“叫人娘親卻不理人,我去報官。”

前面的人終歸停下腳步,背回身,彷彿戳到痛處,心裏憋着一口氣,言語冰冷:“我可以回答你三個問題。”

原來怕見官,遲棠暗忖,拿捏分寸發問:“我連官家的年號都不得而知,能否打聽一二?”

女子惜字如金:“乾升三年。”她頓了一下,“還有兩個問題。”

“什麼?”乾升,從漢武帝開始的年號,遲棠不用細數,都知道對不上。

“大渚,乾升三年。好,最後一個問題。”

大渚?從未聽說的國號,來不及思考,眼見女子蹙着的眉愈發往中間擠,遲棠厚着臉皮:“能不能借宿一晚?”

“不能。”說罷,她如鬼魅般的身影隱沒在黑暗中。

遲棠疾走,不遠不近的距離跟隨,對方明顯放緩腳下的步子。

女子從西郊進桃荀縣,繞過兩條街,最後在名為“兮若閣”的茶坊前抬起木質門栓,先行跨過門檻,遲棠眼疾手快,只慢她一步。

裏頭沒有點燈,女子輕車熟路地進出房門,最後塞給她一床被子和一個枕頭,指了指東廚右側的門,冷冷道:“睡柴房。”

遲棠應聲,抬眸凝望着轉身的背影,莫名開口:“我姓遲,單名一個棠字。”

“魚青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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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魂拾骨[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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