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虛擬遊戲裏有真實痛覺是否搞錯了什麼
松田陣平原本真的只是好好走在路上。
雖然萩原那傢伙說著“我們是新生誒,要不要走得慢一點,這可是警察學校啊小陣平”,但松田陣平依舊急吼吼的拎着箱子往大門走。
畢竟他可是為了暴揍警視總監一拳才選擇的成為警察,對警察學校根本沒有那種崇敬或者夢想成真的敬仰感覺。
反過來想想,會對着櫻花徽章行注目禮的那類人可能和他相性不合到互相給對方几拳才正常。
再說一遍,松田陣平本來真的只是好好走在路上。
所以從學校大門口的天上掉下一個人,還是臉着地這種事根本就不在他的預料範圍內。
“什麼東西?!”他幾乎是脫口而出。
而和他並排走着的萩原研二也被嚇了一大跳,就連走在前面,已經進了大門口的大塊頭也被這響動引得回過頭,匆忙往這邊跑過來。
“喂,沒事吧?”
“你沒事吧……”萩原研二剛想伸手去扶人,就看見紅色的血跡從那個臉着地的人身下湧出,不一會就積了一小灘,還有擴大的跡象。
萩原研二馬上反應過來那是鼻子受到重擊流出的鼻血。
“你在流血啊?!小陣平,棉簽,我包里的棉簽——”
被伊達航和松田陣平連攙帶扶的拉起來的三木丈還緊緊閉着眼睛,拒絕去想自己剛剛那一下丟臉成什麼樣了。
他只能感覺到自己被兩隻有力的手拉了起來,靠在了什麼東西上面。
三木丈幾乎感受不到自己鼻子以下的存在,就連口腔里也全是一股鐵鏽味,只能痛的哆哆嗦嗦的道謝,發音不知道有沒有標準,眼淚更是止都止不住。
萩原研二用手上有的醫療用品做了緊急處理后血依舊止不住,三木丈只能感覺一片劇痛里有人拿着東西在自己臉上盡量輕柔的擦來擦去,但溫熱的感覺還在淅淅瀝瀝的往下淋。
好不容易捏好的臉,這鼻樑骨不是折了吧。
降谷零和諸伏景光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白凈的少年被扶起來靠在樹上,緊緊閉着雙眼,淚水和鮮血一起往下流,白襯衣一片鮮血淋漓,被幾個人圍在中間嘗試止血,但看起來不怎麼成功,沾滿血的棉球堆了一堆。
在少年瘦弱的身板襯托下,這幅場面甚至可以用觸目驚心形容了。
“把他送去醫務室!”降谷零皺着眉頭喊,圍着少年嘗試止血的幾個人也紛紛回過頭,從身邊的行禮來看,他判斷他們也是今天來報道的新生。
正準備說這句話的松田陣平:……
“萩,你扶着他的頭!那個……”松田陣平看了看伊達航,事發突然,他們甚至沒有互通姓名。
“……同學,你和我一起把他抬去醫務室。”
“好。”身材高大的伊達航不假思索的點了點頭,和松田陣平一起把人抬了起來。
“醫務室在……”
“醫務室往那邊走!”諸伏景光擠到降谷零旁邊,“我之前有背過地圖!”
“好,那我們把他抬過去。”松田陣平點點頭。
還閉着眼的三木丈還在感嘆自家發小這個遊戲的痛覺系統也太過真實,受傷以後耳邊嗡嗡的聽不到聲音,待會一定要調低一點,下一秒就猝不及防地感覺自己的身體騰空而起,連忙口齒不清的試圖溝通。
他這是要被好心的npc扛到哪裏去啊?
“拉個對不起發曾什麼四了……(那個,對不起,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沒事我們把你送到醫務室去,你先別說話。”抬着他的頭的萩原研二在路上還不忘安撫傷者的情緒。
三木丈的耳朵里:嗡嗡嗡嗡嗡嗡嗡
“森么?”
“我說我們要把你送去醫務室……”
“把你送去醫務室!安靜待着!!”還是松田陣平在搬人的時候吼了一句,終於聽到的三木丈才安靜的躺回去。
—
三木丈的遊戲體驗第一天,以被五個好心同學搬去了醫務室並且在校門口留下了一灘鼻血作為開幕。
……真是不錯的開幕,不愧是陽。
三木丈塞着鼻子,躺在醫務室的床上雙眼無神的想,看着把自己送過來,現在圍成一圈的,五位好心的同學,感覺痛覺系統被調低以後不怎麼疼的鼻子又一次的幻痛了起來。
“靴,我是說,謝謝你們。”因為塞着鼻子的原因說話還是有點瓮聲瓮氣的,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鼻樑骨沒有真的斷掉。
床上的少年好不容易止住血,臉上和鼻樑上貼着兩三塊膠布,扎在腦後的棕發在剛剛的搬運和止血過程中全散了下來。
看起來最多不過十六的少年因為失血過多臉色還蒼白着,因為試圖對他們擺出微笑的表情牽動臉上的肌肉,剛剛止住的血又有了流下來的跡象。
“沒事沒事不用急着道謝,你先躺好。”離床最近的萩原研二連忙把想活動頭的少年摁回去。
因為剛剛搬動還流着血的三木丈的緣故,松田陣平和伊達航的衣服上都沾上了血跡,最開始幫忙止血的萩原研二更是整個袖口都被染紅了,三木丈看着如此真實的血漬,愧疚心更深了一分。
雖然對三木丈來說是全息遊戲和虛擬的npc,但過於真實的反應和過於切實的演出讓他很難拿出對待遊戲角色的隨便態度來。
“衣服,對不起,我幫你們洗……!”因為嘴裏也撞破了,少年說話還不是很方便,不過掙扎着坐起來想要去抓萩原研二的袖子。
“都說了沒事了,你先把傷口養好再說嘛。”萩原研二笑眯眯的把袖子往回收了收,反手又把人摁回去了。
“對啊,你也是我們一屆的同學吧,以後還有機會答謝的!”
旁邊那個看起來很高大的大個子青年也走過來,用爽朗的笑容不容分說地壓下了三木丈的最後一點反抗。
“不過你也真是瘦弱啊,是跳級升上來的嗎,以後要加強鍛煉啊鍛煉!”
不……怎麼說呢。
床上的人臉色肉眼可見的尷尬了起來,畢竟那張寫着【三木丈·警局食堂工作人員】的身份卡還歷歷在目。
世界上最尷尬的事情莫過於你把我當做未來同學安慰,而我在食堂窗口后對你說嗨。
再說一次,三木丈對任何職業都沒有偏見或者歧視的意思,就只是……
在經歷了剛剛的,噴了別人一身血的初見之後,又在面對對方的好意之時,不得不給出不太滿意的答卷的這種……
尷尬感。
“嗯,怎麼了?”善於讀空氣,擁有超高的洞察能力的萩原研二還以為面前的少年在因為自己被評價為瘦弱而尷尬,於是馬上安慰道。
“沒事的,警校的訓練還是很高強度的,不用擔心,之後你一定能成為像……”萩原研二看了一眼伊達航的方向。
“伊達航。”日後的搜查一課刑警爽朗的笑着伸出了手。
“萩原研二。”還沒有成為爆處組王牌的社交達人和他握了握手,又轉向三木丈,接着剛剛的話題。
“一定會成為像伊達同學這麼強壯的人的!”
不我覺得首先長到這個高度對我這個身體來說就太難了吧。
但三木丈還是保持着那個感激的微笑點了點頭。
再怎麼說也是把自己搬到這裏的人,而且某種意義上避免了自己繼續社死,已經算得上是救命恩人的程度了!
想到這裏三木丈突然想起來了什麼一樣,保持着一個不會讓鼻血繼續蹦出來的小幅度姿勢擺了擺頭。
“還有,其他的同學把我搬過來……”
“哦哦那個,小陣平——就是松田陣平,另一個把你搬過去的人,他去洗手了,還有兩位同學去幫你拿葯了,是他們幫我們帶的路——啊,說曹操曹操到。”
拿着葯的諸伏景光正好推開門,醫務室的構造是以一扇扇帘子劃分的小床位,從帘子的縫隙里正好能看到擁有上挑貓眼的青年和身後黑膚金髮的好友說著些什麼。
“葯給你放到這裏了,待會要記得拿走哦?”
三木丈點點頭,繼續瓮聲瓮氣的道謝。
“謝謝你們。”
“沒關係,以後都是同學嘛。”顯然出現在那裏的三木丈被這些青年一併當做了警校的新生,貓眼青年溫柔的對三木丈笑了笑。
“我是諸伏景光,他是降谷零,就提前說一句,以後請多關照咯?”
“不過你怎麼會從空中摔下來?太危險了。”降谷零插話,個性過於嚴肅的青年皺起了眉頭。
“是從旁邊的樹上踩空了嗎?”
“呃……”正好愁着找不到借口的三木丈連忙點頭,就差把鼻子的傷口再崩開。
“嗯,我就是,爬樹……不小心。”
“都是上警校的人了,以後還是要小心一點吧。”
降谷零看着眼前的少年乖巧又迅速的點頭,棕發少年看上去最多十六,臉上還有點嬰兒肥,在旁邊伊達航和萩原研二一個高一個壯的襯托下瘦弱到有點不應該出現在這裏。
也有可能是跳級上來的優秀人才?於是降谷零出於同窗愛和日後的同僚愛又提醒了一句。
“開學以後再爬到樹上去睡覺可能會被教官逮住加訓哦?”
“嗯……”不不不,上樹睡覺然後一頭栽下來是不是有點太傻了,雖然是遊戲世界,但姑且還想在剛剛救命的npc們面前做個正常人的三木丈想了想,試圖為自己尋找一個不那麼離譜的說辭。
這些近現代的人一般會因為什麼原因上樹來着?三木丈拚命回想自己看過的歷史課本和小說。
“我是……我是上樹,摘果子吃!”
對,在還有自然植物的時代,樹是結成果實的重要媒介,果實是維持食物的重要組成,上樹摘果子吃然後摔下聽起來一定沒有那麼傻。
想起了警校大門口那一排排怒放的早櫻的其他人:……
降谷零:“那個,同學。”
降谷零:“這個時節的櫻花樹還沒有長果子。”
而且你真的準備吃櫻花樹的果子嗎?!
雖然沒有說出口,但房間裏的每一個人臉上都寫滿了這句話。
啊?原來自然植物的果實不會和花一起出現嗎,三木丈也愣住了,尷尬的沖他們笑了笑。
“嗯……嗯……”
棕發的少年好像聽到了什麼第一次聽說的稀有知識那樣愣住了,半晌才扯出一個笑,對他們點點頭。
在繃帶和膠布的簇擁下顯得有點可憐。
“嘛,嘛……不過你居然喜歡吃櫻花樹的果子嗎?聽說那個很酸的?”萩原研二乾笑着試圖扯開話題。
“不是果子,都能吃?”三木丈回了他一個比剛剛還要迷茫的表情。
“就……”三木丈比劃着自己在二十五世紀的小說上看到的內容,試圖向他們求證。
“常識是,樹上長的果子,都能吃,吃了就……”他小幅度的歪了歪頭,因為舌頭上也有被撞出來的傷口的緣故,三木丈用最簡短的詞彙形容自己的問題。“……不會餓?”
“……”
這傢伙都有些什麼怪物常識啊,房間裏的四個人都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這,這個……我也聽說過有些樹上結出的果實不能吃的……”這是實在不忍心讓沉默繼續蔓延的溫柔的諸伏景光。
我們的話題為什麼拐到了這裏。
這是房間裏的所有人。
還是打開門的松田陣平打破了房間裏的沉默,雖然沒有明說,但所有人在那一瞬間都有了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包括三木丈。
“喂萩,回去了!我們的行李還在校門口呢……怎麼了?”
收到房間裏五個人十隻眼睛的感激,松田陣平丈二摸不着頭腦的撓撓頭,對着病床上的三木丈擺了擺手。
“你沒事就好,以後小心一點啊,鼻樑骨可是很重要的部位。”
“嗯,謝謝。”努力挽回自己在這幾個npc面前大傻子形象卻越描越黑的三木丈虛弱的點了點頭。
“哦對了同學,還沒問你的名字?”在離開醫務室之前萩原研二轉過身問病床上的少年。
跳級進入警校的學生不多,我們以後肯定會經常打交道的,萩原研二想。
“三木丈。”棕發的少年認認真真的回答,這時擠在醫務室里的其他人也都起身準備離開,少年一個人坐在藍色的醫用簾中,有種格外蒼白的感覺。
於是萩原研二剋制不住的向他招呼,“那三木醬,之後請多關照咯?我們上課再見!”
“哦。”還沒反應過來的三木丈笑着對他們擺擺手,在醫務室的門被輕輕帶上的時候才猛然想起了什麼一樣的伸出手,但年輕人們已經走遠,醫務室里只有一陣清風吹過。
“等等……”
等一下,我不是你們的同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