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發表【一更】
傅回鶴送走了海棠,在和花滿樓離開小世界前,特意給喬峰和阿朱體內留下了一道靈力,可以滿足他們以當前小世界最長壽的年齡壽終正寢。
離斷齋後院一下子少了六株已經開花的花草,竟然一時間顯得有些空落落的。
爾書仍舊是將自己盤成一個毛絨絨的巨山睡着,努力在吸收後院流轉的濃郁靈氣。
聽到兩人回來的動靜,爾書睜開一隻眼睛,懶洋洋地伸出爪子比了幾個爪爪尖尖,示意他們欠了自己多少串糖葫蘆。
花滿樓蹲下身子捏捏爾書的爪爪,笑道:“晚上咱們就能吃糖葫蘆。”
爾書心滿意足地把爪爪收回大腦袋下面墊着,繼續努力。
廊邊背陰處的那株水仙花,在小雪蓮的照料和自己不懈的努力下,終於結出了一個小小的花骨朵。
花滿樓點了點水仙花的花苞,在小蓮花不滿地用蓮葉拽回他手的動作下,給水仙花內渡進去了一道淡青色的靈力。
傅回鶴走過來也蹲下,兩個大男人肩並肩蹲在一株小水仙前面,影子幾乎將小小一株的水仙籠罩在其中。
“你的靈力是不是對它們更有用?”傅回鶴側着腦袋,若有所思。
花滿樓也思忖了一下,不確定道:“雖然是木系靈力,但你畢竟是花,按照這個方向來想,還是你的靈力更接近一點……”
兩人的靈力都吃過的小雪蓮默默舉手,弱弱道:“花哥哥的靈力味道更好吃一點。”
傅回鶴頓時轉頭朝向花滿樓:“我也要!”
花滿樓無奈,伸手覆上手腕間的小蓮花,指腹緩緩揉着蓮花花苞,將淡青色的靈力一點點渡過去,而後低着頭,動作改為一戳一戳蓮花花苞,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遺憾語氣道:“你呀,一天天的就知道吃,什麼時候才能開花給我看?”
人就在旁邊的傅白蓮:“。”
感受着花滿樓戳蓮花苞苞的動作,傅回鶴忍了一會兒,有些頂不住腦殼發麻的觸感,伸手過去握住花滿樓的手不讓他再使壞,聲如蚊蠅道:“……我這不是在準備了嗎?快了快了。”
花滿樓挑眉:“你準備什麼了?”
傅回鶴又彆扭了半晌,然後小聲道:“置備房產,準備提親……”
花滿樓結結實實地愣了一下,看向面前的離斷齋,想起前段時間傅回鶴又是整理倉庫又是規劃離斷齋的行為,頓了好半晌,才道:“你的開花是指——”
傅回鶴不敢置信的看了眼花滿樓,而後攥着花滿樓的手,一字一頓道:“哪有不過名分就……就……的道理?!雖然爹娘應下了我的身份,對外也沒有任何隱瞞,但是我也只是走了年節的禮罷了,根本沒有做完禮數,咱們……咱們,還沒成親呢。”
最後幾個字從傅回鶴嘴裏說出來,竟然顯得有幾分不好意思,越說越輕聲了。
花滿樓的脖頸也瞬間發紅,一路紅到了耳朵尖,他張了張口,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半天才吐出一個字來:“……嗯。”
他和傅回鶴之間雖然很多時候都是他引導着懵懂的小蓮花動情動意,但是兩人之間每次靠近的一大步,都是傅回鶴的義無反顧。
“其實我有在想,凡間如果是入贅的話,提親的時候是不是和一般說的三書六禮不太一樣啊?可是我找了幾個小世界凡間的媒婆,說的好像又不太符合咱們之間的情況……”
傅回鶴說著說著,嘆了口氣。
“要是長盛君先結親就好了,還能給我打個樣。”
傅回鶴越說越覺得這是個很不錯的主意:“為此,我可以多出三成禮金搭給他!”
花滿樓不由莞爾:“那我等下去老師那邊的時候幫你問問看?”
長盛君教導花滿樓諸多,在花滿樓這裏,早已經對長盛君不知不覺改換了稱呼,而長盛君當時只是看了花滿樓一眼,並沒有應,直到後面的一次,花滿樓再叫的時候,他忽然就認下了這個稱謂。
要知道,在蒼山境,跟隨上課和師徒相稱是截然不同的兩種關係,前者是學會多少全看悟性,而後者是傳承衣缽,傾囊相授。
花滿樓的稱呼一開始只是處於對長盛君的尊重,因為在凡間,老師是先生的意思,而師父才是師徒之意,之後傅回鶴得知這件事後也沒有特意提醒花滿樓,就任由他這麼叫着,顯然也有促成花滿樓與長盛君師徒關係的意思。
不過既然都到這份上了,傅回鶴想了想,還是將這點說給了花滿樓。
而後還補了一句:“他既然應了你的這聲老師,那你要是問他血祭大陣,他就有責任教給你了。”
花滿樓沉思間因為傅回鶴提起血祭大陣而神色微動。
傅回鶴也看着他,輕聲道:“七童,關於血祭大陣,長盛君一定還隱瞞了一些東西。如果只是他創造了血祭大陣,那麼關於血祭大陣的東西,他知道的實在是太詳細了,詳細到讓我感覺,他就像是親身參與了曾經的第一次祭天。”
“他對祭天的態度很奇怪,在傅氏,他匆忙間得知第二次血祭,居然可以很快就給出解決的方法,這更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
花滿樓明白傅回鶴的意思。
正如長盛君之前所言,血祭大陣便幾乎是他這一生最玄妙深奧的陣法創造,這樣一件作品,哪怕身為創造者,也不該輕而易舉地鑽出漏洞來——除非,他在第一次祭天之後的兩千年裏,一直沒有停下對血祭大陣的研究和完善。
傅回鶴能從長盛君的態度中聽出他對祭天的抵觸與厭惡,並且堅定的認為那是錯的,那麼長盛君又為什麼會在祭天之後還要一直研究血祭大陣?
花滿樓心中有了數,輕輕拍拍傅回鶴的手臂,溫文爾雅地一笑。
……
花滿樓通過傳送陣法離開之後,傅回鶴也沒有閑着。
他拿出之前和花滿樓商量好的捲軸,在後院長長鋪開。
一時間,就像是得到了什麼指示,後院裏許多宅在深處未曾出現過的花草也冒出了腦袋,都圍了上來探着腦袋竊竊私語起來。
葉片花朵枝條橫飛,時不時還指在某一處地方,像是在討論什麼。
幾條藤條橫空穿過來,將旁邊看熱鬧的花花草草隔開,然後大搖大擺地走到畫卷前面,十分認真地開始研究。
是爬山虎,紫藤花和凌霄花。
這三種草木都是爬藤類,每次傅回鶴在修整離斷齋時都是它們三個出力落實,現在後院犄角旮旯的那個倉庫,就是爬山虎前不久因為傅回鶴的需求額外摳出來的地方。
三條藤蔓並頭商議了一會兒,凌霄花抬起藤蔓,在傅回鶴面前揮了十個圈圈。
傅回鶴瞭然:“十天不打擾你們是吧,行。”
傅回鶴四下看了看,而後在湖水邊上隨意坐下,反正離斷齋動工也動不到後院裏,至少這他還能待着。
紫藤花捲了畫卷,高高拋起,將畫卷懸於離斷齋上方。
霎時間,密密麻麻的藤蔓從離斷齋各處湧現出來,無數的爬山虎、紫藤花、凌霄花穿梭在離斷齋原有的亭台樓閣,迴廊房檐中,靈力暴起的瞬間拆了個七零八落。
傅回鶴看得嘴角一抽:“……”
得,就知道又是暴力拆除這一套。
還好他有先見之明,提前把七童的東西都收起來了。
上次他心血來潮想在迴廊後面挖個大池子,結果一個沒留神險些被這三條藤埋進泥巴里當場送走。
聽着身後轟隆作響的聲音,傅回鶴垂眸看向瀰漫著濃郁霧氣的湖面,抬手一展,青玉煙斗出現在指間。
側首吸了口煙,傅回鶴想了想,用靈力將時間向後撥了一點。
身周的所有景象一時間都化為流光模糊在身邊飛快地劃過,傅回鶴伸出煙斗輕輕一點湖面,身周的花草湖泊再度清晰起來,身後原本轟鳴的拆除聲也變成了輕巧而無處不在的叮叮咣咣聲。
煙斗點過的地方,一圈又一圈的漣漪散開,湖面被左右一分為二,分別出現白麵糰子世界的兩個國家。
四季如春茶花遍地的大理,以及……破大宋而後立,覆滅遼國的大慶朝。
離斷齋與小世界的時間流速不同,並且距離很遠,那邊的小世界不知已經過去了多少年,剛剛渡過又一次的寒冬,迎來了春意襲來的暖意。
大理之國,漫山遍野的茶花競相開放,大街小巷的百姓紛紛歡呼雀躍,臉上都帶着興奮而愉悅的笑容。
今天是他們大理國女帝登基之日,過去的十幾年裏,恢復段氏血脈身份的公主殿下修改律法,懲治貪官,大理的百姓終於真正擺脫開高氏一族的陰影,也從武力至上不講典律的泥潭中掙脫開來,過上了安居樂業的日子。
他們發自內心地擁護這位並沒有高強的武藝,卻有着一顆為民為大理的仁愛賢明之心的女帝陛下。
女帝身上的龍袍並不是大理段氏特有的明黃色,她大大方方地穿着特徵鮮明的衣裙,華麗的裙裝衣袍之上用金線綉着龍紋,最外一層罩着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的金色罩紗,上面若隱若現十八學士的綉紋,栩栩如生。
她一步步走上代表最高權利的龍椅,成為大理歷史上第二位,也是唯一一位流落江湖卻登基為王的女帝。
在王語嫣緩緩在龍椅之上坐定,大理眾臣跪拜之時,衝天的氣運匯聚而起,化作一道金色的龍氣直衝雲霄。
與此同時,湖面的另一邊畫面里,大慶朝的新皇也緩緩登上泰山階梯,身後跟着長長的朝拜隊伍,天燈高懸,煙雲渺渺,一行人最終停在泰山山巔的登封壇之前。
奠玉帛、祭天神,長長的祝文吟誦完畢,身着九龍袍服的天子轉身面朝下方,文臣武將列位兩側。
蘭花所化書生為文臣之先,薔薇所化將軍乃武將之首,金銀花褪去偽裝,是為太醫院令,鬱金香所化女子一襲黑紅衣衫護在帝王身側,袖口收緊,玄甲敷面遮擋住上半張臉,紅唇仍舊危險而美麗。
鐘聲悠悠蕩蕩響徹天際,又一道金色與紫色交織的國運龍氣衝天而起。
霎時間,天地變色,霞光漫天。
傅回鶴的煙斗在湖泊中緩緩一攪,畫面轉到那片灼灼盛開的杏樹林中,原本變得透明的白麵糰子慢慢凝聚成實心,正抬頭看着雙龍氣運呼嘯而上,一點點撐起這個曾經搖搖欲墜的小世界。
忽然,它看向某個方向,穿過層層疊疊的空間與時間,與垂眸看向湖面的傅回鶴四目相對。
它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晃了晃身子,而後又憋出一個和它看上去差不多大小的白麵糰子,直直衝着傅回鶴飛來。
傅回鶴面色一變,還未來得及阻止,那白麵糰子就已經穿過湖面砸向傅回鶴面門。
傅回鶴下意識抬手去抓,那白麵糰子竟然毫無妨礙地融入進傅回鶴的體內,轉瞬消失不見。
離斷齋中的靈力驟然一頓,而後猛然瘋長起來!
爾書和小水仙花的感受最大,爾書的毛毛肉眼可見地蓬鬆了一圈,身體也變得有些圓滾滾的,小水仙花原本只凝出的小花苞瞬間脹大,就差一步便可開花。
傅回鶴蹙眉細細感受體內的變化,半晌,他猛然睜開眼——小天道給他的,居然是一部分原本只屬於小天道的規則之力!
白麵糰子的聲音從湖水中傳來,本該精神奕奕的嗓音聽上去有些虛弱:“我的直覺告訴我,比起靈力或是其他報酬,傅老闆會更需要這個。”
傅回鶴神色複雜。
他一開始的確是打着想要一小部分小天道的規則之力來驗證他腦中的想法和計劃,但卻並沒有想到小天道居然會分裂出自己的一部分交出來。
這對世界而言或許沒有太大的威脅,但是對小天道來說,幾乎算是將幾百年積攢的力量拱手相讓。
小天道們積攢力量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像小黑煤球在意外得到規則之力之後卻根本無法消化,只能先包在嘴裏一點一點用用時間慢慢去磨一樣。
白麵糰子沒有再說什麼,而是收斂身上的光芒,靠在杏樹的枝丫上緩緩睡了過去。
這一次,它不再會沉眠不醒,只是有些疲憊,小憩一番罷了。
湖面再度恢復平靜,傅回鶴剛站起身,就聽見身後傳來靠近的腳步聲。
傅回鶴似有所覺般,神色一頓,緩緩轉身,在尚未改建完成的亂糟糟的離斷齋中,素裙粉衫的傅時宜朝他走過來。
傅回鶴的視線落在傅時宜的雙眼處。
曾經那雙含笑的美目現如今被一條厚實的紗帶遮擋,沒有露出半點輪廓。
這樣的裝扮,傅回鶴曾經在傅氏那位以自身靈力壽命占卜傅氏未來的族老身上見過。
傅時宜曾經是傅氏的占星師,正是那位族老的唯一繼承者。
那位族老用自己的性命占卜了傅氏的未來,從而讓傅氏能夠危難之中力挽狂瀾。
傅氏占星一脈絕不輕易預言,傅時宜上一世只做過一次預言,便是看到了自己死後成為種子,而後以身合道成為小世界的天道。
這一次,她又帶着預言前來。
關於未來。
關於……傅回鶴。
傅回鶴毫不意外地彎了下唇角,沒有詢問其他,只是平靜道:“我成功了嗎?”
傅時宜雙手交錯置於身前,在傅回鶴身前站定,平靜應答:“是。”
“我……還活着嗎?”傅回鶴垂下眼帘。
傅時宜微微抬起頭,已經失明的雙目卻看不到傅回鶴的身形。
但她將被星辰之力灼傷前看到的那一幕牢牢印刻在腦海中,永遠記得那雙熟悉又陌生的,沉如黑夜的眼睛。
她放棄輪迴轉世,放棄再世為人,選擇成為小世界的天道,就是為了能夠永遠保留傅氏占星一脈的記憶,也正是只有成為小世界的天道,她才有占卜傅回鶴未來的資格與力量。
“你迷失了自己。”
她是傅氏一族的占星師,是傅回鶴這一代的預言者。
占星一脈一生一次的提前預知,是傅氏一族最後的防線。
也是傅回鶴的……第二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