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汴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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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江湖上有‘六成雷,四萬蘇’之說,這雷指的便是講究「以理服人,以智勝人」的六分半堂,這蘇指的也自然只有「唯情唯義,天下皆兄弟」的金風細雨樓!】

樓下說書先生的驚堂木一拍,說著的依然是汴京城中多聽不厭的雷蘇二派勢力的故事,但饒是講過幾十上百次,每一個剛來到這座輝煌富貴之城的人都會駐足聽上那麼一會兒。

傅回鶴與花滿樓坐在二樓,兩人已然換上了與此處地界百姓無二的衣衫——好在雖然銀票銅錢並不通用,但碎銀子的確是硬通貨。

“天子腳下,江湖勢力卻如此做大……”

花滿樓說話時壓了些聲音,花家在商界官場都有涉足,花滿樓自幼接受的教育也非常人所能比擬,眼界更是不同,俠以武犯禁這種事古來有之,但也沒有哪一次會有什麼好結局。

傅回鶴嗅了嗅杯中的酒液,似乎有些嫌棄,喝了一口之後便放在一邊。

“金風細雨樓的背後有朝廷的影子,是近些年才新崛起的勢力。

主事人是個相當有手腕的人,外可令江湖群雄低頭稱讚,內里交好朝廷大員,與類似六扇門的衙門機構私交甚好。

這才讓金風細雨樓在短短時間內從六分半堂的身上撕咬下來四成的肉,穩穩站在了京城這樣吃人的地界上。”

“聽傅兄這麼一說,我倒是對這位主事人有些好奇了。”花滿樓的失態只在剛來到此地的時候,之後便又恢復了平日裏溫暖淺淡的笑容,“怎麼了,是這裏的酒味道不好?”

傅回鶴興緻缺缺道:“味道都大差不離吧。”

花滿樓嘗了一口酒,想了一會兒,忽然道:“你是不是……嗅不到氣味,也嘗不到味道?”

與傅回鶴相處越久,花滿樓越覺得他之前覺得傅回鶴的一些戲言,似乎並非是簡單一句的戲言。

“倒也不是,我不是說過嗎?”傅回鶴的視線從窗外收回,再度落在花滿樓身上,“你小樓的花香我就聞得到。”

花滿樓也不再多問,只是笑道:“那回去之後傅兄可一定要嘗一嘗我後院還未啟開的酒釀。”

反正每年都會來的偷酒鳳已經被傅兄扔了出去,一時半會養不好臉上的淤青。

“你說的我可記下了,回去之後賴賬我可是不依的。”傅回鶴也笑了,而後像是無意間抬手碰到了唇角的弧度,頓了頓,猛然發現與花滿樓同處之時,他似乎總是在笑。

不過這應當並不是件壞事。

他想着,順手捻了塊點心放進嘴裏,咽下去才發現根本沒嘗出滋味。

糟糕,還是想把人拐回離斷齋。

樓下說書人摺扇一打,語氣跌宕激昂起來。

【雖說金風細雨樓的蘇樓主近日卧病在床,大權旁落,但六分半堂痛失雷總堂主,更是大傷元氣!兼之雷蘇兩家退婚一事,兩方勢力更是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聽到這裏,傅回鶴拍掉手上的點心渣,對花滿樓道:“要不要去看看他?”

“嗯?誰?”花滿樓一愣。

“你好奇的人。”傅回鶴道,“金風細雨樓的主事人。”

***

金風細雨樓有青、紅、黃、白四樓,中央立有一座玉塔,那便是金風細雨樓樓主的居所。

花滿樓認為的見面,應當是傅回鶴與對方有舊,奉上拜帖入座相談。

然而傅回鶴的見面,卻是月黑風高夜,爬牆走瓦路。

花滿樓站在牆邊,俊雅的面容有些無奈:“一定要嗎?”

傅回鶴丈量着牆面上下的高度,躍躍欲試:“這並不高,旁邊有棵樹,簡直就像是為翻牆量身定做的。”

花滿樓察覺到旁邊的氣流不對,出手迅疾地拽住了傅回鶴的衣角:“……不必如此。”

傅回鶴眨眨眼,問:“花兄有更好的辦法?”

花滿樓只得嘆了口氣:“雖然我是個瞎子,但是功夫多少還是會一些的。”

很難講傅回鶴是不是早就打着這種主意,因為他現在的眼睛裏明顯閃爍着一種計謀得逞的狡黠:“好啊,那我就將我交給花兄了。”

……

金風細雨樓的機關遍佈四樓一塔,守衛也很是森嚴,比起其他的地方,這裏還多出了許多武功不俗的江湖好漢。

但傅回鶴卻偏偏能報出精準安全且避開各路尋訪人馬的方向位置,配合花滿樓悄無聲息的輕功,兩人幾乎是沒有一絲一毫的驚動,就這麼溜進了江湖頂尖勢力的守衛最中心。

傅回鶴感覺到花滿樓放在自己腰間的手臂抽走,有些惋惜地嘆了口氣。

其實他挺喜歡武林人士這種上上下下飛的輕功,只可惜靈霧並不能讓他變得可以修習這些世界的武功,不然還能給他貧瘠的生活帶來一些樂趣。

“傅兄,我在想一件事。”花滿樓整理好有些凌亂的衣擺,忽然低聲開口,“一個人如果能看清這麼守備森嚴的地方所有的防守路徑和機關觸發,怎麼會沒有悄無聲息潛入的本領呢?”

傅回鶴無辜道:“有沒有一種可能,他根本不是人?”

花滿樓:“……”

怎麼說呢,傅回鶴的回答,每一次都能擊中花滿樓毫無預想的點。

花滿樓就這麼聽着傅回鶴的衣衫摩擦聲忽遠忽近,將這地方里裡外外尋了個遍,特別是在花園和盆栽的地方,就連錦鯉池子都撩撥了半天,也沒找到想要找的種子。

主人家不在,花滿樓倒是沒有隨意走動,而是輕嗅着房中的燃香,眉宇間有些困惑。

傅回鶴回到花滿樓身邊,身周的氣場有些冷凝:“我沒有察覺到種子的氣息……奇怪,莫非他還能隨身帶着種子行走在外?”

花滿樓溫和道:“或許你可以當面問問他。”

“嗯?”

“從房中的熏香來看,燃了已經有些時辰,此間主人走時並未熄滅,或許他離開的地方並不遠,時間也並不長。”

花滿樓的話音剛落,外間便傳來響動。

傅回鶴握住花滿樓的手將人拉到門后,兩人的身邊白霧頓起,逐漸將身形籠罩進去。

出現的是一個男人。

一個坐在輪椅中,面帶病容,身形瘦削的男人。

只不過比起那日在離斷齋時,他的面容紅潤了些許,眼睛更亮了幾分,燃着一簇火,亮若寒星。

而就在他行至門口之時,暗處的許多扇窗戶突然打開,寒光乍現的箭尖直指這個男人,尖端在黑暗中隱隱透着不詳的顏色。

“這般意氣用事,倒不像是狄副堂主的作風。”

只是九月,蘇夢枕的身上就披上了厚重的大氅,他低低咳嗽了幾聲,雙手中卻還抱着一個圓形的類似湯婆子一般的東西,只不過上半部分卻鏤空成了類似金屬香囊的模樣。

“蘇樓主為何不想想是不是自己的金風細雨樓出了些小問題?”嬌媚的聲音自暗處吃吃而笑。

此人正是雷媚,也是六分半堂總堂主雷損見不得人的情婦,但同樣也是關鍵時刻反叛雷損,使得雷損一代梟雄含恨命喪的關鍵人物。

蘇夢枕側首,只淡淡道:“多謝閣下提醒,只不過這不是六分半堂,不必勞煩雷夫人費心。”

雷媚這樣的蛇蠍,倒戈向金風細雨樓是為了向雷損報仇,但同樣的,為了更大的利益,她也可以再次反咬金風細雨樓一口。

她來試探傳言病情轉好的蘇夢枕,她也的確需要一個警告與教訓。

蘇夢枕的手裏出現一把刀。

一把顏色血紅,薄如蟬翼的刀。

只電光火石的一瞬間,艷紅色的刀光閃過,破空聲同時響徹在四個方位,就見那原本寒光乍現的暗器都被銳利的刀身齊齊削成了廢品,而那道絢麗婀娜的艷紅色卻乖巧地回到了它主人的手中。

蘇夢枕的武功比起他雙腿健全之時,竟然又增益了幾分!

這個人究竟是多麼可怕的存在?!

雷媚如銀鈴般的嬌笑聲再度響起,卻已經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

“……蘇樓主,這不過是一次提醒罷了,貴樓也比六分半堂沒有乾淨多少呢,後會有期……”

暗處那些操控機關的人也消失的無影無蹤,就像是他們的到來並非威脅蘇夢枕的性命一樣。

蘇夢枕收起紅袖刀,抬手掩唇又低咳了幾聲。

他控制着輪椅緩緩進入門內,抬手一揮,門被關上,徹底隔絕了外間的視線,而後又是一陣劇烈的嗆咳聲。

門剛一關上,就有婢女上來點燃了室內的炭盆燃爐,不一會兒,一股熱氣撲面而來。

但蘇夢枕身上的大氅卻並未取下,而是低聲道:“出來。”

一個白衣男子從屏風後面緩步而出,看向蘇夢枕的眼神滿是關切:“大哥。”

白愁飛走到蘇夢枕身後推着蘇夢枕的輪椅前行。

“二弟。”蘇夢枕看見白愁飛後面上的冷峻之色稍褪幾分,“此番十二塢之行如何?”

……

之後的話,傅回鶴和花滿樓並未再繼續聽下去,在白霧的遮蔽下,傅回鶴帶着花滿樓離開了金風細雨樓。

傅回鶴的手剛鬆開花滿樓,就被花滿樓拽了回去。

傅回鶴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花滿樓有些結巴道:“傅兄,我、我們是在……是在天上飛嗎?”

“啊,抱歉抱歉,我忘記了。”傅回鶴連忙讓靈霧將兩人從高空放下去,而後順着花滿樓的後背低聲道,“冷靜,冷靜,只是在天上飛而已,你們不是經常在天上飛來飛去的嗎?”

“這不是一回事!”花滿樓發現同傅回鶴在一處,比被牽連進陸小鳳的麻煩里還要驚心動魄,“還有,輕功也並沒有在天上飛。”

他的表情很是嚴肅。

“也差不離……”傅回鶴理虧地轉移話題,“方才你見過蘇夢枕了,如何?”

“蘇夢枕。”花滿樓被問及這個,很是認真的念了念這個名字,而後珍重道,“他雖同我想的有些不一樣,但……他也的確是世間少有的英豪,是一個非常了不起的人。”

“他手中的便是我說的那顆種子。”

傅回鶴當時一眼便看出,蘇夢枕拿在手裏的那個金屬圓球裏面就是荊棘種子。

蘇夢枕不但用自己的鮮血在餵養它,也的確盡他所能在保護這枚種子。

——即使這枚種子,甚至都沒能保住他在苦水鋪中劇毒失去的一條腿。

“你說那顆種子的狀態不太好,我卻覺得它似乎很是活躍。”花滿樓微笑道,“我聽到了她在蘇樓主手中嘰嘰喳喳的聲音,是個活潑可愛的小姑娘。”

“唔,她在我那的時候據說哭的挺傷心,看來新主人的確是比離斷齋好上不少。”傅回鶴方才也隱隱能感覺到荊棘種子內的生機蓬勃了許多。

與蘇夢枕之間的聯繫也愈發緊密起來。

“對了,剛才你說到室內熏香的時候,表情為何有些奇怪?”

花滿樓道:“因為我聞到了那熏香和室內擺放的幾方盆栽藥性混合后,便是一種要人性命的慢性劇毒。”

傅回鶴並不意外,他早在結緣屏上便看盡了蘇夢枕原本的命運軌跡,自然知道蘇夢枕此時身邊的兄弟是如何的豺狼虎豹。

而後他聽見花滿樓又道:“不過想必蘇樓主也已經知道了。”

“哦?”傅回鶴想了想,瞭然,“種子。”

花滿樓但笑不語。

在離開前,他聽到那個小姑娘焦急的聲音反覆說:

【蘇、蘇蘇!這個人想殺你!他想殺你呀!!】

而蘇夢枕的手指,則是在安撫般地輕輕拍了拍手中的金籠。

***

回到離斷齋,兩人便見到留着看店爾書一臉生無可戀地躺平在長桌上,聽到兩人來也只是翹了下尾巴以示抗-議。

傅回鶴隨手捋了一把毛絨絨的小獸,而後問花滿樓:“怎麼樣?花兄有沒有覺得離斷齋是一個十分有趣的地方?”

梅開三度。

花滿樓無奈:“傅兄……”

“好吧,沒關係。”傅回鶴聳肩,“你的壽命還很長,我可以晚幾年再問。”

花滿樓到底不是離斷齋的人,傅回鶴不能屏蔽三千世界的天道太久,所以才會匆匆帶着花滿樓回來。

不過好在荊棘種子的情況的確不錯,一開始傅回鶴其實是打着如果蘇夢枕沒能好好對種子的話,就剝奪契約轉嫁給花滿樓的計劃。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現在不用承擔強行打斷契約的痛苦,傅回鶴的心情也十分輕鬆。

“傅兄知道我在何處。”花滿樓笑得溫雅,語氣真誠而鄭重,“但有所需,在所不辭。”

傅回鶴於是便道:“那不如現在便去小樓的後院,啟兩壇好酒如何?”

花滿樓笑:“自無不可。”

兩人於是並肩向外走。

“其實,在看到蘇樓主與種子的相處之後,倒是的確讓我有些感觸。”花滿樓忽然道。

傅回鶴:“感觸?”

“蘇樓主應當是個很寂寞的人,但是有了一顆在這世上視他為全部,不論何種境地都陪伴左右的種子,未嘗不是一種值得他人艷羨的幸福。”

“人生一場,有這樣的陪伴足矣。”

話音剛落,長桌之後的墨玉屏風驟然閃過金色的光芒。

長桌上的爾書猛地坐起身子,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傅回鶴朝外走的腳步頓住。

花滿樓疑惑側目:“怎麼了?”

傅回鶴回身,注視着屏風上一筆一劃寫出的花滿樓三個字,嘴唇動了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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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武俠]你還想看我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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