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種一顆

死種一顆

陸小鳳終於還是喝上了花滿樓去歲釀的好酒,就是一邊的鬍子看着有些不自然的彆扭。

不過花滿樓是他的損友隊列中最不會戳他心窩子的良善友人了,陸小鳳在小樓里窩得理所應當。

不過他還是對那天那個住在小樓客房裏出手迅疾的神秘人十分好奇。

“所以那位客人是同你才認識不久咯?”陸小鳳的大紅披風被他搭在旁邊的椅背上,伸手抹了一顆花生米扔進嘴裏。

兩人的腳邊已經碼了三四個酒罈,濃烈的酒香氣瀰漫在小樓里。

“他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花滿樓為自己倒了一杯酒,沒有喝,只是聞了聞,說話間不免想起那個約了喝酒,而後連着十幾天都不見人影的朋友,“他給我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陸小鳳的眉毛一動,看着對面勾唇而笑的花滿樓,不由道:“你這樣說,那我可就對這位有趣的朋友更好奇了幾分。”

背後論人,本就不是花滿樓的作風,他給陸小鳳倒了杯酒,笑道:“這可是最後一壺百花釀,你確定不靜下來好好品一品?”

“最後一壺?不對吧,我可是看到酒窖里還有沒開封的四壇呢!”在花滿樓的百花釀這件事上,陸小鳳可不是什麼好騙的小夥子,“那可是四罈子百花釀!”

花滿樓的笑容淺淡溫和,不再接陸小鳳的話,而是小酌了一口,而後手指收回到了袖中。

自家好友看着溫溫和和好說話的脾性,其實最是心有章法,陸小鳳知道這是沒戲了。

他唉聲嘆氣地趴在桌面上,一隻手卻一點一點將桌上的百花釀勾進了自己懷裏抱着,一副心頭肉沒有你我可怎麼辦的哀怨。

誇張嘆聲了好半天,陸小鳳都沒得來好友的勸慰,抬眸看去,就見花滿樓好似在出神的模樣,手裏把玩着一顆拇指指腹大小的……

“這是什麼?玉嗎?”

陸小鳳其實想說石頭,畢竟那東西雖然圓潤,但是顏色褐沉沉的,看上去暗淡無光,甚至有些灰撲撲的,就很像是街邊被人隨意踢到一邊的鵝卵石。

花滿樓實在不像是會拿着一個石頭摩挲出神的人。

陸小鳳只在陷入愛情的少女身上才見過這種可愛的行為,這會兒的眼神頗有些八卦好奇。

花滿樓回過神來,笑了笑,道:“是朋友送的種子,我只是在想,要怎麼種它。”

“種子?”陸小鳳又看了眼花滿樓手裏的那顆其貌不揚的小石頭,對於種子來講,這個頭是不是大了些?

不過在這方面,花滿樓才是個中能手,陸小鳳是個只懂摘了鮮花送美人的浪蕩子,便懶懶道:“種種子不都是挖個坑,埋點土,澆點水……或者再來點什麼農家肥?”

話音剛落,陸小鳳就覺得一陣風襲來,後腦勺一涼,整個人往前栽了一下。

***

離斷齋後院

在湖水映出的畫面里聽到農家肥三個字,人沒去小樓但是暗搓搓盯着人看的傅回鶴咬着牙,給了陸小鳳腦殼一巴掌。

幫他清一清腦子裏快溢出來的水!

前兩天扔人的力道果然太輕了!

爾書在旁邊已經笑得前仰後合,東倒西歪,滾來滾去,滿身草屑。

傅回鶴挑着離斷齋里滋味苦澀的交易品狠狠抽了兩口,盤膝坐在岸邊的高大身影頗帶了些可憐的味道。

爾書將自己挪到傅回鶴身邊,爪子尖尖勾了勾傅回鶴的衣角,用軟乎乎的聲音說著傷口撒鹽的話:“看開點,畢竟是種子嘛,咳……這農家肥以後估計免不了的。”

傅回鶴面無表情地轉頭。

爾書又想笑,但又不敢當著傅回鶴的面笑,只能艱難背過身去無聲笑到小身板一抽一抽的抖。

傅回鶴不理它,吸了一口苦澀的煙,吐出的淡淡白霧瀰漫在四周,一邊垂眸盯着畫面里的青年看。

他看向那顆被青年握在手心的種子,喉結滾動了一下。

傅回鶴其實已經不太記得自己的種子長什麼樣子了——直到半個月前,花滿樓從那一池子歡欣雀躍貼貼的種子裏,挑出來一顆死氣沉沉的破石頭。

……

花滿樓的體質特殊,當他的名字在結緣屏上亮起來的時候,一群暗中偷看的種子們無不歡欣雀躍。

但傅回鶴的心情卻有些並不是很愉悅。

因為只要結緣屏上亮起了名字,就要按照離斷齋的規矩來,捨棄、換取、交易……然後獲得某種意義上的如願以償。

這種索取必須是交易人本身付出的東西,而非傅回鶴之前向花滿樓提出的雇傭協議。

當傅回鶴皺了下眉,走到長桌後面準備做生意時,離斷齋卻生出一股輕柔的力量將傅回鶴推到了一邊,而後將旁邊揣爪爪的爾書按在了座位上。

突然被篡位的傅回鶴:“?”

突然上位的爾書:“!”

緊接着爾書像是聽到了什麼一樣,毛臉糾結的看了眼旁邊的傅回鶴,清了清嗓子,開口道:“花公子,你是否願意與離斷齋做一個交易?”

花滿樓聽到這熟悉的話,剛想拒絕,就聽爾書緊接著說——

“你可以在離斷齋里選擇一顆種子,只要這顆種子發芽,離斷齋便會實現你一個願望。”

爾書說這話的時候直勾勾盯着花滿樓看,半點餘光都不敢給傅回鶴。

旁邊站着的傅回鶴眯起眼。

花滿樓有些驚訝,問道:“那……倘若種子沒有發芽呢?”

爾書的回答就像是早就準備好了一樣:“也不會有任何的妨礙,只需要將種子還回便是。”

傅回鶴突然開口:“哪怕他在得到種子的期間使用種子的願力?”

爾書的爪子幾乎糾結成麻花,磕磕巴巴道:“花公子的體質特殊,種子……種子影響不了他什麼的,既然沒有得到,離斷齋就不會索取。”

這實在算不上是一場交易,更像是一種……離斷齋上趕着想讓花滿樓帶走種子一樣。

傅回鶴徹底安靜了,站在旁邊拿出長桿玉煙斗垂着眸子吞雲吐霧。

這種虧本生意他的確不好做,讓爾書來合適。

爾書又問:“花公子可否願意?”

說著,又怕花滿樓再度拒絕一樣,連聲道:“那些種子都很可愛的,很有靈性很乖的,花公子一定會喜歡的!”

花滿樓自是沒有拒絕的理由,正如他方才所講,他也的確是興起對種子這種專屬陪伴的艷羨之情。

再然後,傅回鶴就看見爾書居然將花滿樓帶到了屏風后的靈霧池子裏,直接說了句讓花滿樓隨意挑,這些都是願意和他走的種子。

傅回鶴額角的青筋一動。

簡直胡鬧!

靈霧池子裏不僅僅有那些還活着的種子,還有一些在經年累月的失望中消耗殆盡生機,最終淪為頑石的死種。

花滿樓按照爾書說的伸手進去面前的池子裏,一種溫暖又無形的力量包裹着他的手臂,纏繞上他的手指,那種感覺……不知為何,花滿樓想到了傅回鶴。

明明一個溫暖一個冰冷,花滿樓卻無端端覺得這兩種互相矛盾的感覺都很傅回鶴。

池子裏的種子們都欣喜的貼過來,爭先恐後的親親花滿樓的手指,讓花滿樓的眼角不由彎出溫暖愉悅的弧度。

傅回鶴暗自嘖了一聲。

一群撒嬌精。

——種子們都本能的知道,跟着花滿樓走,有很大的可能會生根發芽。

池子其實很大,花滿樓摸了好一陣都沒能摸到邊界,貼上來的種子們性格也各有特點,俏皮的,可愛的,靦腆的,驕傲的……花滿樓的臉上帶着一種孩子氣的新奇,一個接一個的摸過去。

傅回鶴又無聲嘖了一聲,視線移開到一邊。

這種不區分的溫柔最可惡了!

惹得這些小東西一個個的往上撲,也不知道幸運種子是哪個,回頭沒被選中的那些估計又要鬧好幾天的脾氣。

正想着,傅回鶴就聽見爾書倒抽了一口冷氣,種子們隱隱的蠢蠢欲動也像是戛然而止一般陡然安靜下來。

傅回鶴有些納悶,再度看向花滿樓那邊。

就見青年的手中握着一顆灰撲撲的破石頭,饒有興趣的摩挲着。

傅回鶴一開始都沒反應過來,直到他看見那石頭表面的一道貫穿裂痕。

——幸運種子竟是我自己。

傅回鶴放下煙斗,嗓音乾巴巴道:“這個是死種,種不出來,你……你換一個。”

花滿樓笑道:“不是只要我選喜歡的嗎?我很喜歡它。”

種子本種·傅回鶴:“……”

花滿樓接着道:“我可以帶它走嗎?”

爾書兩隻爪子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緊張得說不出話。

店裏的其他種子越發安靜地縮在一起。

——當然不可以。

——店主不參與買賣,把店主放下,謝謝。

傅回鶴皺着眉正要拒絕,就聽爾書提高聲音斬釘截鐵道:“可以!就它了!需要打包嗎!”

傅回鶴陰沉的,帶着殺意的眼神刮向爾書。

爾書一抖,然後有恃無恐地挺直毛絨絨的腰板:“我是這場交易的店主,我說了算!”

傅回鶴終於後知後覺想起這場交易里他不是店主,所以他的確在離斷齋可以買賣的種子裏。

近乎表情木然地,傅回鶴眼睜睜看着爾書十分熱情的將那破石頭擦了兩下,裝進小匣子迫不及待地塞給了花滿樓。

……

從回憶里拔\\出心神,傅回鶴見湖中湖面里的花滿樓挑了好半天,才選出一個青花瓷小盆,給石頭細細灑了些水,動作輕柔地將石頭種進了土壤里。

不知什麼時候轉過身來的爾書托着腮,一臉美好道:“他真的好溫柔哦。”

傅回鶴最後深深看了畫面一眼,回袖恢復了湖面的平靜,嗤笑一聲,道:“你在期待什麼?”

“期待他能把一顆破石頭種出花來?”

而後站起身,朝着裏間走去。

爾書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覺得眼睛有些酸澀,低着頭用爪子揉眼睛,用不大不小的聲音道:“既然覺得他種不出來,那你幹嘛還彆扭到連見都不敢見人家?”

“……閉嘴。”

就你長了嘴,一天到晚叭叭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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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武俠]你還想看我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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