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兒院的孩子
我帶着所有人前去倉庫,一邊清點從孤兒院帶出來的物資,一邊思考接下來的路。
在集體處死了院長后,一條看不見的線將我們所有人聯繫起來,孤兒院的孩子默認以我為首,而我也不可能隨便拋棄他們。
然而上輩子我最多也就擔任過小組長,現在一下子要讓我肩負這麼多人的責任,想想我就開始頭皮發麻。
但我沒有時間處理這些負面情緒,我必須冷靜下面處理當前的危機。
接下來的食物和保暖是一個大問題,不過從孤兒院帶出來的食物和資金能暫時滿足我們的需求。
現在我們最需要解決的是安全問題。
那些出去賣孩子的其他孤兒院管理者一旦回來就會發現院長的死亡,他們或許會報警,但他們的保護傘很有可能不會答應——那樣相當於暴露他們一直以來的罪行。
可是他們又無法隱瞞這麼多孩子的失蹤。
所以他們在很有可能會試圖隱瞞院長的死亡,然後不擇一切手段來抓捕我們,這間安全屋很快就會暴露。
我清楚,我們絕不能成群結隊地出現在大街上,哪怕沒有孤兒院的抓捕。
我開始求助前世的經驗,一度思考過帶所有人在下水道安家的可能性,打一場地道戰。
雖然下水道陰暗腐臭,到處都是蚊蟲鼠蟻,長期居住會對生理和心理造成危害,但起碼下水道沒有人,也沒有監控器,足夠安全,更不需要支付房租。
然而下水道是殺手鱷的地盤。
我不得不放棄這個計劃,轉而挑戰高難度操作——化整為零。
我搭建了一套臨時的管理體系,將所有人分為零星的小隊,由他們自己選舉小隊長,小隊長需要優先負責小隊的安全,並定期參加學習會,學習知識和求生技巧,再由小隊長教給成員。
我又根據哥譚不同的地區的情況分配小隊的活動範圍,為所有區域設置組長,組長由小隊長選舉誕生,他們的主要責任是統計收繳每隻小隊的收穫,經過我的統籌分配后,再將分配好的物資發放回每支小隊。
孤兒院的孩子們不安地看着我,懷疑我其實是想藉此拋棄他們,獨佔孤兒院物資。
但他們不得不聽從我的指揮,因為我這邊有五個人,而他們是一群烏合之眾,而且,我也確實當眾統計分發了一定量的物資,並約定好了下一次發放物資的集合點,這些行為一定程度上安撫了他們的情緒。
黑夜中,一個個由孩子組成的隊伍從破損的小倉庫魚貫而出,轉眼間消失在一片漆黑的夜幕。
其他四人懷疑孤兒院的孩子不會就這麼乖乖聽從我的安排。
賈斯丁說:“到了約定的日期,他們不會來找我們的。”
“不,他們會,”我告訴賈斯丁,“因為我們手裏有他們需要的資金。”
黛西說:“但他們會剋扣吞併。”
我沉默片刻,承認道:“是的,但我們暫時無暇顧及這個問題。”
就像我一開始分析的,我們現在的首要敵人是孤兒院。
我告別了我的小破倉庫,它不僅曾短暫地庇護了我,還庇護了無數的孩子,現在,是時候跟它說再見了。
我們五人開始輪流蹲守孤兒院,每當他們有抓捕行動,我們都會提前通知那片區域的組長,讓孤兒院的人每每無功而返。
也正是這個原因,孤兒院的孩子們還算願意聽取我的調動,尤其在領取了物資后。
雖然我們面臨多次風險,但這是值得的,經過一個月的僵持,大雪開始覆蓋哥譚,糟糕的天氣逐漸讓抓捕人失去耐心,雖然報紙上還沒刊登院長的死亡,但孤兒院放棄了抓捕活動。
但與此同時,我手裏的資金也即將告罄。
這遠比我預計的使用速度快得多,於是我花了整整一天統計整理名單和數據——組長所報告的每支小隊的資金需求一次比一次大,但與此同時,收繳上來的物資卻越來越少。
顯然,這裏面有問題。
當然,我原本也沒指望那麼簡陋的管理體系能撐多長時間。
我決定召集所有人,開一場大會,地點定在我曾經的老大所屬的屋子,在老大入獄后,這間屋子便被政府沒收,現在正在被銀行估值售賣。
在這段時間裏,這間屋子成為了我的第二個安全屋。
出乎我的意料,召集人員的過程並沒有遇到什麼麻煩,大部分小隊長和組長都非常積極地配合我。
很快,我就知道了他們為什麼會這麼積極。
大會才剛剛開始,甚至我都還沒說一句話,便有人迫不及待地開口。
他說:“我知道我們從孤兒院帶出來的錢不多了,所以,我提議,拋棄掉無用的,弱小的孩子,他們不配成為我們的同伴。”
沒等我對他所有回答,立馬有人反駁道:“不,我們不應該就這麼拋棄他們……”
我聽見他說:“我們可以賣掉這些人。”
隨即,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討論如何賣、賣多少的問題,討論這些問題的人大多面色紅潤,而被討論的人面色慘白。
“女孩最值錢,也最好賣。”
“黑人孩子要養大點才能賣出好價錢。”
“並不是所有白皮膚的都好賣,紅頭髮的就不受歡迎。”
我佩服他們,開學習會的時候他們腦子可沒那麼活,但現在看看他們,屬實把人口買賣這一套玩透了。
確實,女人是最值錢的,黑人更多的是用來干苦力,所以需要年紀大點,有能力養卻沒有能力生育的家庭大多是白人家庭,所以白人孩子一般很受歡迎,但白人之中也存在鄙視鏈,紅頭髮被視為窮人的象徵,金髮碧眼或黑髮藍眼才是他們心儀的目標。
我一直保持沉默,直到到他們討論夠了,滿意地詢問我什麼時候開始動手。
我說:“不。”
他們不可置信地問:“什麼?”
我重複道:“不,我不允許。”
他們面色難看下來,他們彼此之間互相對視一眼。
其中一個人站了起來,他狠厲道:“如果你不願意,那我們只好就……”
“就怎麼樣?”
我將槍口穩穩地對準他。
槍杆子是重點知識,我上輩子加這輩子都記得牢牢的,我有沒有說過,我的歷史也學得很好?我唯一不擅長的科目就是英語。
這把手槍是我在搜查院長罪證時拿的,現在,在槍的威懾下,沒有人敢多說一句話,原本站起來的人也老老實實地坐了回去,不敢有任何異動。
我朝保羅示意,他早已等待多時,保羅上前一步照着名單大聲念出一個人名。
我將槍對準這個人:“站起來,回答我,艾瑟爾在哪?”
他戰戰兢兢地站起身:“什、什麼?艾瑟爾……是誰?”
我耐心道:“你們隊裏唯一的女孩,艾瑟爾。”
他臉色煞白,顫抖着聲說:“那個女孩,她,凍、凍死了……”
賈斯丁上前,將一份賬單擺在桌上,上面記清了我分發給組長的資金記錄,上面還有組長的簽名。
在向所有人證明過我確實分發了資金后,我平靜地問:“是組長沒有分發給你們資金嗎?”
他囁嚅地低下頭,好像在說是的,也好像什麼也沒說。
倒是一旁有個孩子驚恐道:“不,我發誓,我發給他了!我最多只是剋扣了一點!”
我點點頭,陳述道:“你凍死了艾瑟爾。”
查理斯上前扭住他的手,然後開始脫他的衣服。
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掙扎着尖叫道:“不,我沒,我只是沒給她買衣服……她自己不要的!不……”
查理斯的動作很快,他迅速地扒下那個男孩身上穿嶄新的羽絨大衣、厚實的羽絨褲,以及牛皮靴,露出裏面破舊的孤兒院的二手單衣,然後把人拖到了門外。
門外傳來咚咚的敲門聲和哭泣聲。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我平靜地看向保羅:“下一個。”
……
我花了一整個晚上肅清了名單上的所有人,我知道他們罪不至死,按照上輩子對未成年人的標準,他們沒有殺人放火,甚至都不會有刑拘,但我卻依然以各種手段剝奪了他們的生存能力,間接殺死了他們。
然後,我宣佈暫停會議,帶着所有人尋找前一個月被隊長凍死、餓死、拋棄,甚至是打死的孩子。
有些找到了,有些沒找到。
在尋找屍體時,我總是會回想起上輩子看到的一張圖。
那是一個留學生拍的,照片的主體是在露天咖啡廳吃早飯的人群,而在照片的角落,是一個陰暗的拐角,裏面躺着一個流浪漢的屍體。
留學生說,之所以拍下這個照片,是因為他當時路過時聞到了一股臭味,那是屍體腐爛的味道,而不遠處卻傳來食物的香味,沒人在乎這個死去的人,這讓他感到無比的荒謬與震驚。
現在,我也遇上了這種場景,很多次,並且還要荒謬。
照片中的流浪漢至少是躺在角落,而在哥譚,凍死的屍體就那麼陳列在街頭,然而人群來來往往,無人在意。
我們在公墓的另一處小山坡挖開積雪和泥土,安葬所有能找到的孩子屍體,其中甚至包括了不認識的孩子。
在這個過程中,有人開始抱怨。
於是我告訴所有人,若對此感到不滿,可以隨時離開。
同時,我還向所有人坦誠,我們已經用完了孤兒院所有的資金,接下來只能靠我們自己。
我告訴他們:“我們唯有團結才能活下去。”
有人選擇走,更多的人選擇留下。
葬禮繼續,我們用石頭代替墓碑,然後我們發現沒人會唱葬禮曲,於是我讓黛西帶着所有人唱《GothamDon''tCry》,向逝去的孩子致以悼念。
願哥譚的孩子都能健康長大,願哥譚的孩子都能踏上回家的歸途。
我重新搭建管理體系。
我再一次組織選舉大會,讓他們選出真正值得信賴的人擔任隊長和組長的職責。
我任命保羅擔任監督隊隊長,負責監督隊長和組長,其他人可以向他進行舉報。
我讓查理斯負責執行,將以權謀私者公開處罰,剝奪其頭銜,甚至將其剔除出去。
我讓賈斯丁暗中審計核查,嚴防剋扣貪腐。
我讓黛西定期進行思想指導,杜絕一切霸凌行為。
我嚴格統籌分配物資,並規定所有小隊在上繳一定物資后,剩餘的可歸屬自己,多勞者多得。
我還定期組織學習會與考試,確保所有人跟上學習節奏,考試優異的小隊會被公開嘉獎。
我同時負責所有人的安全,收集所有小隊的情報,分析每個區域的安全情況……
我以所有小隊中最低的生活標準來要求自己,我要成為最飢餓,最寒冷,最疲憊的人,以此保障不會有人在我看不見的地方餓死、凍死、累死。
這是一段艱難的日子,在之後的兩個月,哥譚的氣候越來越寒冷,生活越來越困難。
但我們無一人死亡。
這是一個奇迹,締造者屬於全體孩子。
我們迎來了春天,摘下第一朵盛開的花,將它擺在逝去孩子的墓前。
《GothamDon''tCry》的旋律再一次響起,這一次,孤兒院的孩子和我們一起,變成了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