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馬 “夜晚的人,不一直都是你嗎?”……

掉馬 “夜晚的人,不一直都是你嗎?”……

酒樓後門,事發后安平趕到外面的時候,外面已經只剩了一個人。

而那背影,分明是陸文柏。

“怎麼只你一個人?”

安平快步上前,釵搖發亂。

陸文柏此時尚未完全回神,見到安平,先是拱着手欲行禮:“郡主……”

“不必多禮了。”安平急急打斷他,“吟妹妹呢?縉表哥怎麼也不見了?”

“吟妹妹誤飲了桃花醉,淵停兄送她去醫館了。”陸文柏委婉地道。

果然,最壞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安平心口發沉。

桃花醉的確是她放的。

她今日原是想藉此撮合一下江晚吟和陸文柏。

為免生事,特意沒有邀陸縉同行。

不巧,她下馬車時剛好碰上了陸縉,恰好陸縉想詢問她父王的近況,安平便只好與他同行。

剛剛對飲時,她發覺陸縉一直在看對面的江晚吟,心裏便有些不安。

沒曾想,果然還是叫他發現了。

天意弄人,她本是想離間他們,最後卻將他們推的更近。

今晚,看來是要偷雞不成反蝕把米了。

安平惱的牙根都要咬碎,忍不住責怪:“你是太醫,即便是桃花醉,你解不了嗎?”

“我自然是想的,但手邊並無藥材,且這酒極為古怪,不知配方,即便是我也無能為力。”陸文柏解釋道。

這酒是安平派人下的,她何嘗不知。

她要的就是江晚吟毫無解決的辦法。

剛剛不過是惱羞成怒,一時糊塗了才責怪了陸文柏罷了。

眼下,也只有將相配的解藥拿出來,才能補救。

於是安平當機立斷,匆匆又趕回了酒樓,讓手底下推一個替死鬼出來,說是一時不察,上錯了酒,然後將解藥交給了康平。

康平正押着一干人等正欲嚴刑拷問,沒成想這麼快便有了結果。

他隱約覺得事情有些蹊蹺。

安平卻一直催促:“救人要緊,我陪你一同去找表哥。”

“有勞郡主。”

康平便只好拿着解藥和安平一起追了上去。

但今晚本就人多,陸縉的馬車一入人流便不見了蹤影。

且附近的醫館也頗多,安平遍尋不到,快速思索了一下現在的局勢,打定主意回了公府。

一來,若是能等到陸縉自然好,將解藥直接給江晚吟,將此事化作一場虛驚。

二來,便是實在等不到,若是陸縉同江晚吟當真有了肌膚之親,她先回去將此事告訴了長公主,如此一來,江晚吟婚前失貞,若是公府的人知道了,便是陸縉對她當真是真心,江晚吟也絕不可能做的成正妻。

***

房間裏

外面亂成一團,裏面卻格外安靜,連燈都沒來得及點燃。

被帶進門的那一刻,江晚吟想坦白。

然也在這一刻,陸縉邊吻她邊抵開了她的膝。

瞬間,堵住了她所有坦白的聲音。

眼裏,心裏都滿滿當當的,江晚吟分不出一絲多餘的注意力,更無暇去想陸縉的反應。

只是從他並不溫柔的對待里猜測。

他大約,已經知道了吧。

江晚吟心口酸澀,像被凌遲,身體卻與之相反,在雲端和地獄來回翻轉。

意外來的太突然,如彗星出現,狂風乍起。

這一晚,安平一夜難眠。

江晚吟也一夜難眠。

已是十月天,秋風颯颯,落木蕭蕭。

早晚已經極其寒涼。

次日,江晚吟是被一陣涼風吹醒的。

風中帶着些許桂花香氣,清涼,又馥郁。

一睜眼,透過微青的天光,她先看到的是玄色的帷幔。

水雲間的床幔是軟紅綃,披香院的床幔是百子千孫帳,江晚吟目光怔怔,盯着頭頂看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不對。

不對,都不是。

這兩處都不在,那她在哪裏?

頭疼的厲害,她撐着手臂坐起,秋香色的錦被從她肩上滑落。

露出了被揉的皺巴巴的寢衣。

頭一低,榻邊堆了一地的羅衣披帛,有她的,也有陸縉的,交錯在一起,昨晚在這張榻上的記憶瞬間涌了上來。

江晚吟眼一熱,連忙別開。

再往外,梨木的桌子移了位,櫸木的支摘窗推開了半扇,不遠處,隔扇后的凈室,浴桶內的水也灑了出來。每掠過一處,江晚吟腦中便湧出一段記憶。每看一眼,便不自在一分。整間屋子都亂七八糟的,江晚吟眼神無處安放,匆匆移到了門口,忽然聽到了一道清潤的聲音。

彷彿是陸縉,在同康誠說著什麼。

“衣服拿來了?”陸縉問。

昨晚,江晚吟那一身衣服壞了,若是換一身,難免讓外人看出來,他便讓康誠連夜去找一身相似的來。

“拿來了。”康誠應聲,“按照您的吩咐,卑職連夜跑了幾家裁縫鋪,配了幾件和小娘子昨日那身還算相像的衣服,尺寸可能差了點,但顏色和花樣相近,外人絕看不出不同。”

說罷,他將一個用藍布仔細包裹好的包袱遞了過去。

陸縉略略看了一眼,發覺樣式果然差不多,嗯了一聲。

又問:“馬車備好了嗎?”

“也備好了。”康誠道,“這會兒尚未到卯時,天色還早,西側門也都安排好了,不會有人進出,您大可帶着小娘子回去”

“好,那我帶她下去。”

陸縉瞧了眼天色,一切都和他設想的差不多。

昨晚意外來的太突然。他雖帶走了江晚吟,卻不能不顧她的名聲。

一個女子徹夜未歸,又是在相看這樣的日子,即便沒發生什麼,傳到有心人眼裏也難免生事。

尤其江晚吟還飲了桃花醉,當著陸文柏和安平的面。

若是失貞的名聲傳出去,即便他到時休了江華容,江晚吟也難免被看做是居心叵測,難做正妻。

是以,為了保住江晚吟的名聲,陸縉帶着江晚吟進了客棧后,又吩咐康誠將空馬車趕回去。

對內只說找到了解藥,藉著休息的名義不準人去水雲間。

幫她解了葯后,他又讓康誠早早的備好馬車,打算趁着天色尚早,從側門回府。

如此一來,便能將此事遮掩過去。

康誠這一晚來回奔波,不由得暗嘆陸縉心思縝密,連衣服這樣的細節都考慮到了。

可衣服都壞了,想來,江小娘子昨晚恐怕過的很不容易吧。

透過門縫,康誠依稀看到門邊還散着一個女子的衣裳碎片,連忙垂下眼,出去備馬車。

江晚吟此時極為尷尬,一聽見陸縉要回來,不知如何面對他,更不知他知道了多少,趕緊背身躺了回去,只當還沒醒。

陸縉進門時,見江晚吟還睡着,又望了眼一地的狼藉,便沒叫醒她,只連着薄毯一起,將她打橫抱起,從後門抱上了馬車。

只是當將江晚吟靠在車廂時,陸縉卻忽然發覺她眼睫顫了顫。

再一看,指尖也微微蜷着。

分明是早就醒了。

恐怕,是不敢面對他吧?

陸縉若有所思,只當做沒發現,闔着眼,靠在車廂上休息。

江晚吟明明累極,此刻卻睡不着。

但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

他們同床共枕過那麼多回,他熟悉她的每一處,輕易便能讓她潰不成軍。

經過昨晚,陸縉必然是認出來了吧。

偏偏還是袒露心跡的同時。

江晚吟覺得自己好似從中間被扯成了兩半。

一半在雲端,一半陷在泥沼里。

一半想觸碰,一半又想逃離。

煎熬萬分。

再等等吧。

她眼睫微微顫着,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

這種感覺好似在家塾沒完成嬤嬤佈置的功課,偏偏馬上便要抽查到自己了。

躲也躲不過,只能生生的凌遲。

唯一的辦法便是佯裝不知。

像烏龜似的,縮在殼裏。

但路總是會到頭的,正如天總是會亮的。

一刻鐘后,馬車駛入了江晚吟熟悉的朱雀街。

她知道,時間不多了,衣服還沒換,回府前她必須醒過來。

正掙扎的時候,馬車過了一個坎,將裹着她的毛毯顛的散開了一點。

陸縉也發現了,俯身要替她圍上。

趁着這一時機,江晚吟連忙睜開了眼,自己攥住。

“醒了?”

陸縉手一空,微微抬起頭。

江晚吟低低嗯了一聲。

又發覺陸縉的聲音實在太過雲淡風輕。

她一邊緊着衣領,一邊回頭悄悄看他,只見他端坐着,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靜。

彷彿昨晚什麼都沒發現似的。

他會不會,當真沒發覺?江晚吟想。

明知這個可能微乎其微,只想逃避的江晚吟還是忍不住懷有一絲期待。

陸縉亦是沒點破,只從容地坐回去,問:“還難受嗎?”

江晚吟搖頭:“已經解了。”

“不是問葯,是問你。”陸縉笑。

江晚吟扭過頭:“也不難受。”

陸縉瞥了眼她彆扭的樣子,也不拆穿,只牽了下唇角,又后靠到車廂上,一個人便佔據大半個車廂。

江晚吟知道瞞不過他,心底又惴惴不安,攏着身上的薄毯狀似無意地問道:“你昨晚,有沒有發現什麼異樣?”

“什麼異樣?”陸縉隨口道。

江晚吟原本想問的是她沒落紅,轉而又一想,這東西也不是每人都有,陸縉這樣博聞強識的,大抵也並不當回事。

但即便落紅不算什麼,他們身體如此熟識,他當真毫無發覺嗎?

江晚吟悄悄抬眼去覷,陸縉神色卻極為鎮定。

他這副模樣,倒叫江晚吟一時問不出口,乾脆按兵不動,免得自己自爆了。

正糾結的時候,馬車忽然放緩,不遠處,國公府門前的兩座石獅子已經隱約可見。

“快到了,把衣服換上。”

陸縉睜開眼,提醒道。

“我知道了。”

江晚吟嗯了一聲,但很快,又多了一重糾結。這馬車並不大,難不成,她要當著陸縉的面換?

江晚吟攥着薄毯,聲音遲疑:“你能不能……背過身去?”

陸縉彷彿覺得好笑:“你現在,還在乎這個?”

江晚吟也發覺了自己的矯情,莫說從前同床共枕不知多少回過,便是昨晚,他哪裏沒不知道。

可白日同晚上到底還是不一樣的。

江晚吟糾結着不肯動。

陸縉並不逼她,只提醒道:“時候不早了,外面已經有人,再不換,你是想裹着薄毯下去?”

若是如此,那她的名聲便不必要了。比起讓所有人知道,自然還是只讓他一個人看見的好。

江晚吟也不再忸怩,只好緩緩鬆開了薄毯。

衣服墜下的那一刻,她趕緊抱住雙臂,扯了件新衣裳蓋住。

但面前人的目光還是難以忽視。

一寸一寸地碾過來,無形的目光好似有了實質,燙的她所過之處皆泛起了淡淡的粉。

“別看了。”她又扯了下新衣裳,想要牢牢擋住。

陸縉卻擋住她的手。

江晚吟正要掙扎,緊接着,陸縉喉結輕微一滑,忽然笑了,笑的很低沉。

“這麼久了,還是第一回見。”

江晚吟臉頰發燙。

再一回味,突然發覺他這句話不對。

第一回倒是沒什麼錯,昨晚,他們尚未來得及點燈。

只是“這麼久了”,又是何意?

江晚吟忽然想到一個可能,緩慢,卻震驚地回了頭。

“……你說什麼?”

陸縉卻仍是一副神情淡然的模樣:“怎麼了?”

“什麼叫……‘這麼久了’?”

江晚吟從唇縫裏艱難地擠出幾個字。

這孩子,現在還在逃避。

可她避的了嗎?

陸縉看着江晚吟緊張的臉色煞白的樣子,略有些憐惜。

但長痛不如短痛。

此事總要有揭開的時候,

他薄唇成線,微微傾了身,聲音卻冷酷又無情,一句話殘忍地撕開了她的小心翼翼。

“夜晚的人,不一直都是你嗎?”

他知道了!

果然,還是知道了!

江晚吟一抬頭,眼淚唰的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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燼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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