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日前因換儲君的傳言鬧得滿城風雨,王隆出事後,文帝於一日朝會,特賜下虎符予太子,止住了這些傳言。
現在眼看萬將軍出征在即,太子需要親臨將台點兵禱送三軍,最重要的虎符卻在此刻丟失,太子急的團團轉,只得趕緊叫人將凌不疑叫來商議對策。
詢問完前因後果后,凌不疑知道了虎符之所以丟失,原因有三。一,太子怯懦,雖手掌虎符卻總擔心其能力不足,看管不住虎符。二,太子偏信親眷,太子妃建議將虎符轉交給其表兄孫勝帶出宮外保管,太子不覺有任何其他問題。三,孫勝其人庸碌無能,又貪財好色,才會給了有心之人可趁之際。
捋清思緒后,盜走虎符之人,除了小越侯,凌不疑不作他想。只如今,距離出兵只余兩日之期,在此期間想要在小越侯之處查出虎符何在,很難。
這廂,胡蔚稚與凌不疑分別後,沒走出多遠,就被人叫住。
胡蔚稚回首一瞧,竟是太子妃,她福身行禮:“見過儲妃。”
“福康無須多禮。”太子妃笑道,只笑容有些僵硬,眼底還略帶緊張之色。
胡蔚稚問:“儲妃找我有何事?”
太子妃道:“倒也沒什麼大事,就是許久未見你了,想要與你小聚一番,不知福康可有空閑?”
胡蔚稚微微一愕,旋即點頭應下。
太子妃大喜,主動挽過她的手,相攜往東宮而去。
東宮內,桌案上的紫銅香爐飄起裊裊輕煙,胡蔚稚一聞便知是她之前送給宣后的香薰。於是笑道:“皇后與太子母子情深,這香薰我早上才送至長秋宮,現下就在東宮聞見了。”
彼時太子妃正在沏茶,她對香薰也沒什麼了解,聞言只抿唇一笑,道:“母后素來疼愛我們這些小輩,有任何新鮮物件,都會第一時間轉送東宮一份,五公主那邊一份。”
胡蔚稚端起茶杯嗅了一下,茶香清雅,茶湯黃綠明澈,便笑道:“這是霍山縣產的仙芽茶吧?”
太子妃笑着點了點頭,“福康果然見多識廣,這茶葉是日前父皇賜予東宮的,總共也沒多少,不過我知你喜愛這茶,便命人拿來了。”
聞言,胡蔚稚眉頭微微一動,微笑了下沒再搭話,只淺飲杯中茶水。
太子妃又馬上道:“不知子晟喜不喜歡這茶?若是子晟也喜歡的話,我把餘下的仙芽茶都給他送過去。”
“儲妃不用這麼客氣。”胡蔚稚微笑着:“子晟不喜飲茶,這好茶送給他,他也品不出什麼,還是莫要暴殄天物了。”
太子妃笑容微訕,隨後就凌不疑以前在宮中的往事與胡蔚稚傾談起來。
胡蔚稚聽得很是認真,她雖與凌不疑是自小相識,但她幼時甚少與凌不疑接觸,對許多事情也是一無所知。
聽到凌不疑幼年之時不受皇子公主待見,胡蔚稚蹙了蹙眉。又聽聞凌不疑還被人推入水中,胡蔚稚的秀眉都快擰在一塊了,她開口問:“那儲妃可知是誰將子晟推下去的?”
太子妃一愣,隨後眼神飄忽的道:“這……子晟是被誰推下去的,我倒的確是不知。因為落水之處較為僻靜,鮮有人跡。不過思來想去,會推子晟下水的也就無非是三皇子和三公主他們吧。”
“子晟自幼養在長秋宮中,與長秋宮中的幾位皇子公主都頗有感情。三公主雖說現下愛慕子晟,可以前她可從未將子晟放入眼中過。三皇子……唉,他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不說也罷。”太子妃輕嘆一聲,她一邊細細觀察着胡蔚稚的反應,一邊道:“幸得太子路過,將子晟救起,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是太子殿下將子晟救起的?”
太子妃微微一笑,“這事我還能騙你不成?”
胡蔚稚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太子殿下對子晟有救命之恩,福康作為子晟的未婚妻,自然也是銘感五內。”
聞言,太子妃微笑着飲了口茶水,低垂的眼帘掩去了她的得意之色。
這時有宮女上前,恭敬地對太子妃道:“太子妃,您吩咐給殿下準備的甜湯已經備好了。”
太子妃起身,從那宮女手中接過托盤,笑着對胡蔚稚道:“福康,我要去給殿下送甜湯,你不若與我同去?”
胡蔚稚點了點頭,起身主動要接過托盤。太子妃側身躲過她的手,笑道:“欸,我來就好。你對東宮不熟,拿着這個反而礙事。”
聞言,胡蔚稚便垂下手,笑道:“那日後太子妃可要多帶我在東宮逛逛。”
太子妃笑意加深,“那就說好了,日後你來東宮,我定帶你好好轉轉。”
說罷,兩人言笑晏晏的往正殿而去。
正殿內,太子和凌不疑之間的氣氛就說不上愉快了,甚至有些低迷。
凌不疑略感心累的揉了揉眉心,問太子:“此事皆因王淳而起,他可有什麼意見?”
“這……”太子遲疑了一會,才說道:“車騎將軍他抱病在身,不便見客。”
“病了?”凌不疑挑眉冷笑,“他可病的真是時候。那樓太傅呢?他不會也病了吧?”
太子忙道:“太傅沒病,只他說,此事可大可小。”
凌不疑問:“他可有應對之策?”
太子面露難色:“他讓吾去找母后出面向父皇求情,父皇礙於母后,必不會重懲。”
凌不疑看着太子,逐字逐句問:“那殿下以為此法可行否?”
太子背過身去,長嘆一聲道:“母后是何等清華高貴之人,二十餘年來,她從未因為私事向父皇開口過。吾不想因為此事,折辱母后的尊嚴。”
他提及宣后,凌不疑的眼神微閃,目光也柔和了些許,他開口道:“此事也並不是完全沒有法子……”
他待要說下去,正殿大門此時卻突然被人推開。凌不疑止住話頭,轉身看向來人,見胡蔚稚竟隨太子妃一同前來,身子一僵,驚訝地微微張大了眼睛。很快他就回過神來,向太子妃瞥去一眼,目光不再友善且淬着寒意。
太子也驚訝的問她:“你怎麼此時來了?還帶着福康?”
太子妃放下甜湯,向太子解釋道:“妾聽聞殿下都未曾用午膳,故來給殿下送些甜湯。”她再看向凌不疑,笑着跟他打了聲招呼。但見凌不疑神情冷凝,她的笑意就僵在了嘴邊,連忙撇過頭去,不敢再與凌不疑對視。
胡蔚稚向太子福身行禮后,解釋道:“今日我出宮之際恰巧偶遇太子妃,太子妃便邀我來東宮小聚。”
太子笑着點了點頭。
凌不疑則走上前去,待要與胡蔚稚說話,卻聽太子妃道:“殿下可是在與子晟商議虎符失竊一事?”
胡蔚稚一愣,驚訝的看向凌不疑。
凌不疑的目光徹底冰冷了下來,太子也對太子妃喝道:“當著福康的面,你說這些作甚!”
太子妃忙欠身告罪:“妾是覺得福康是自家人,才沒有多想,還望殿下恕罪。”
太子生氣拂袖,卻也無可奈何,只得對胡蔚稚道:“福康,虎符失竊,茲事體大,你莫要與外人提及此事。”
胡蔚稚忙回道:“太子殿下請放心,我絕對守口如瓶。”
凌不疑此時開口道:“殿下,還是讓吾婦先離開東宮吧,此事她不便知道太多。”
“子晟說得對,福康你……”
“殿下!”太子妃連忙開口道:“既然福康已經知道此事了,或許以她的聰明才智,也能為殿下你分憂一二。”
凌不疑眼中迅速掠過了殺意,他看向太子妃,冷聲道:“此事不必牽扯吾婦,想要解決此事倒也不難,只要儲妃幫殿下一個小忙即可。”
太子妃喜出望外,“只要能幫到殿下,妾萬死莫辭。”
凌不疑道:“只要儲妃到聖上面前請罪,此事皆為自身過錯,太子殿下只是受牽連罷了。”
太子妃心中大駭,“這豈非……”她頓了頓,心虛地看了太子一眼,囁嚅道:“這豈非是欺君……”
“這是眼下唯一的法子。”凌不疑反問:“莫非儲妃不願意?”
凌不疑的咄咄逼人,讓太子妃一時之間方寸大亂,她欲要向太子解釋,卻不知該怎麼開口,她只能將求救的目光投向胡蔚稚,希望她開口幫襯。
見狀,胡蔚稚便上前,輕輕拉了拉凌不疑的袖子,溫聲道:“子晟,不若再想想其他法子?”
她一開口,凌不疑只得點頭,暫且放過了太子妃。
太子妃舒了口氣,然後對太子道:“殿下,並非妾不願幫殿下,而是妾人微言輕,就算妾去父皇面前告罪,只怕還是會牽連殿下。”
太子未說話,太子妃繼續道:“子晟與殿下是兄弟,又素得父皇信任,他說一句,頂得過妾說千句萬句。此事重大,不若讓子晟出面去與父皇說情?”
太子聞言,覺得太子妃說得也並非全無道理,便看向凌不疑,詢問他的意見。
凌不疑垂下眼眸,不讓他人窺見他眼底的失望之色。他嘆了口氣,待要說話,胡蔚稚卻搶先一步道:“太子妃此言差矣,虎符既已丟失,子晟去聖上面前說情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胡蔚稚此時終於明白了太子妃今天邀她來東宮小聚,並提及當年落水一事的目的。無非就是向讓她感念東宮對凌不疑的恩情,讓她也幫着勸凌不疑去說情。
對於太子妃趨利避害的做法,胡蔚稚理解但不同意。凌不疑是她的未婚夫,丟失虎符的人不是他,卻想讓他去承擔這個責任,這事,胡蔚稚第一個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