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傑的記憶
五條悟的突然到來,不僅乙骨憂太又驚又喜,江戶川柯南的臉上,終於也有了笑容。
算起來,他被這男人搭救過兩次了。
不僅在帝丹小學打跑怪物,治好了他的傷,在商業街更是一個照面,就把貝爾摩德那個彪悍的女人,嚇的當場逃竄。
有他在,但願能夠救出灰原啊!
但是,出乎乙骨憂太和柯南的預料,五條悟人在半空,面前就是蹦跳翻滾,怪叫連連的咒靈。
他卻沒有出手,只是看着它。
乙骨憂太和柯南對視一眼,都是十分不解的神情。
他們人在低處,看不見五條悟此刻正擰着眉心,墨鏡背後的目光,竟然是驚懼的。
認出這隻咒靈后,他被拖入極致的震驚中!
不,不可能啊,它應該在夏油傑最後一戰的“極之番.旋渦”中,灰飛煙滅了!
還是說,世上原本不止一隻“壱岐巨噬惡靈”?
這一隻,或許只是同類無主的……
五條悟艱難的給自己解釋,內心卻在動搖。
乙骨憂太還不敢貿然催促,柯南已是一秒鐘也無法再等待。
“喂,你發什麼呆?這怪物吃掉了灰原啊!”柯南大聲喊。
對了,小哀!
墨鏡背後光芒暴漲,五條悟彷彿從夢境中醒來,再不猶豫,從咒靈頭頂翻到它背後,掄起拳頭,直擊後頸。
八年前,他和夏油傑受高專指派,前往祓除“壱岐巨噬惡靈”,最後它成了夏油傑的收藏。
夏油傑不在人世,現在只有他一人,知道後頸是它的心臟所在,是重擊必死的地方!
除非……
往事紛至沓來,使五條悟在出拳時,有一霎的動搖,但也只有極短的一霎。
夏油傑已經死了,現在,小哀的生死才是最重要的事!
“喝!”
五條悟拳頭激進,雙重術式接踵而至,他要擊斃這隻咒靈,又要牢牢定住,否則小哀可受不住太去強烈的震蕩。
然而,他拳頭還沒碰到它,忽然這碩大的傢伙從眼前消失了!
怎麼回事?
“啊!”乙骨憂太和柯南也發出不可思議的驚呼。
不,不是消失,而是——
變小了?
五條悟看見,原本足有三四層樓高的咒靈,頃刻間縮小、縮小,眼看只剩下不足兩米,就要墜落在地。
不好!
“小哀!”
五條悟大叫,急速下降,在咒靈墜地前,揪住了他的後頸。
這時,他又看見,從他的肚皮內,凸出了一段小小的刀尖!
不行,沒有力氣了。
在咒靈的腹中,灰原哀大口喘息,勉強握住刀柄,頭暈腦脹,力氣耗光,再無法把這不趁手的工具推進哪怕一寸。
但她聽見了五條悟的呼喊!
這使她暈過去前,精神又為之一振,回頭送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放心吧,我哥哥,不,是你的……”
灰原哀看到一束陽光,看到深邃無際的瞳孔,陽光照進瞳孔,彷彿世上最博大、最溫暖的海洋。
她浮在波濤間,起伏蕩漾,不知飄向何方。
“小哀!”
“哥哥……”
五條悟將咒靈撕作兩爿,水果刀從灰原哀手裏掉下,她朝他伸出手,但沒有力氣了,碰不到了。
“小哀,哥哥在這裏!”
灰原哀最後的知覺,是他溫柔有力的擁抱,苦苦支撐的意志力頓時鬆懈,暈倒在了五條悟的臂彎。
五條悟抱起她,心裏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回咒術高專,讓硝子用反轉術式救小哀!
“小愛?小愛?”
他剛起身,又從咒靈的殘骸中滾出兩個小孩。
五條悟有些意外,不由回頭看了一眼,這一眼,又拉住了他的腳步。
這兩個小孩,怎麼這麼眼熟呀?
熟悉感陡生,他便很自然的望向懷裏的灰原哀。
那男孩抱着的小女孩,跟小哀長得太像了!
“新一!”
柯南突然跑過來,閃身擋住了五條悟的視線。
“咦,你也在?”新一驚訝的問。
“島津同學不要緊吧?”柯南把“島津同學”叫的特別清晰。
“她,她,我不知道。”
柯南摸了摸島津愛的心跳、脈搏,鬆了口氣,“還好,小愛應該沒有大礙,我幫你叫救護車吧?”
“好,謝謝你!”
柯南掏出手機,撥打急救電話,同時提醒五條悟:“咦,你怎麼還不給灰原治療?他們是我的同伴,我會照顧的。”
“你……”新一眨了眨眼睛,又感激,又有點納悶。
他只不過跟這男孩子說了幾句話,還是不太愉快的誤會,怎麼就變成“同伴”了?
不過,他沒有心情,也沒必要計較,而是盯着柯南打電話,唯恐他說錯一個字。
“喂喂,急救中心嗎?這裏是——”
原來,是小哀和柯南的同伴,因為長得像才玩在一起的吧?
五條悟也沒心情多想,畢竟他的反轉術式,還無法為他人醫治這麼重的傷。
以及,他還有更大的疑問,遠比兩個陌生小孩更介懷。
咒術高專,醫務室。
五條悟坐在診療室外的長椅上,抱着頭,皺着眉,好像無比焦慮,又好像努力的使自己鎮靜下來,梳理着混亂的思緒。
不知過了多久,門開了,家入硝子走出來。
“小哀怎麼樣了?”五條悟跳到她面前,急切的問。
家入硝子抹了抹額前的微汗,笑着說:“還好,身體只是小傷,就是吸入了不少咒靈的毒氣,我給她吃了點兒葯,現在已經睡著了。”
“哦……”五條悟像是鬆了口氣,但眉頭並未舒展。
家入硝子覺察到了,“還有什麼問題嗎?對了,小哀怎麼會被咒靈襲擊?她好像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了?”
五條悟若有所思,並不回答,家入硝子也不追問,聳聳肩,準備到外間給灰原哀拿葯。
“硝子?”五條悟忽然叫住她。
“什麼事?”家入硝子走回來。
五條悟情況很不對,好像正受到巨大的精神困擾,這是家入硝子所罕見的。
上回見他這副模樣,還是夏油傑死去之後……
“你說……”五條悟開口遲疑,像是難以措辭,“傑,他是死了吧?”
家入硝子眉梢揚起,感到訝異,“夏油傑?他不是你親手處決的嗎?”
“是的,但是……”五條悟的眉宇間,掠過一抹痛楚之色,“我只是簡單判斷了死亡,並沒有交給你再確認過。”
在“京都百鬼夜行”事件中,幾乎所有人都稱讚五條悟的果斷,能夠不徇私情,親手處決了昔日好友,如今禍患人間的詛咒師夏油傑。
事後也表現的很洒脫,似乎並沒有受這件事的干擾,而把全副精力,投入對新一屆學生的培養,尤其是被看作前途無量的乙骨憂太。
除了家入硝子。
作為五條悟、夏油傑的同屆、好友,只有她深深的理解。
怎麼可能不痛苦?
傑是悟最重要的,甚至可以說,唯一走進彼此心靈的好友啊!
五條悟沒有把夏油傑的屍體交給高專,是因為咒術界對詛咒師,尤其是叛離者的處罰,是十分嚴厲殘酷的,無論生前死後。
所以,他寧可讓市政來處理夏油傑的屍體,至少能得到最後的體面。
再有,就是為了自己了。
因為把屍體帶回高專的話,負責處理的,自然就是自己這個醫生了。
那必定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五條悟,看似擁有最強大的、最洒脫、最任性的外表,其實內心也很敏感,很溫柔……
但這件事,他為什麼又要重提?
家入硝子隱約有不太好的預感,連忙問:“為什麼又提起夏油傑?難道,他跟這件事有什麼關係?”
“但願,沒關係吧,我帶小哀回去休息……”五條悟搖搖頭,不再說話,走進了診療室。
他抱着灰原哀,出現在五條家門前時,早已等候多時,焦急萬分的學生立馬圍上來。
“小哀,小哀?老師,小哀不要緊吧?”
“不要緊,她只是吃了葯,睡著了。”
“呼,那我們可就放心了!”
熊貓砰砰的拍胸、吐氣,真希拍的則是乙骨憂太的腦袋。
“聽見了?小哀沒事,你給我打起精神來!別老垂頭喪氣的樣子!”
乙骨憂太仍是一臉愧色,跟在五條悟身後,不住道歉:“對不起,老師,這次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保護好小哀,您懲罰我吧……”
五條悟忽然停下腳步,回頭,“是有一件很辛苦的事,需要你們去做。”
“什麼事?再辛苦,我一人去做就行!”乙骨憂太連忙問。
五條老師的懲罰越嚴厲越好,才能稍稍減輕他內心的愧疚之情。
“你們幾個,把全城搜索一遍,看看哪裏還有咒靈出沒?”
“全,全城?”熊貓眼神有點直,指着同伴劃了一圈,“就我們四個嗎?”
“嗯,我會讓七海領着你們。”
“要不要請求高專的支援?全東京城這麼大的範圍……”
“不用!”五條悟截斷熊貓的話,語氣竟有些嚴厲,“這件事,不準透露給任何人知道!”
“呃……”
“是!”
這樣的五條老師,很少見啊!
學生們不敢再有疑問,馬上分組、分頭執行任務去了。
灰原哀躺在床上,五條悟坐在床邊,手掌輕輕搭在她額頭上,視線所向,卻是敞開一半的窗戶。
窗欞邊掛着他送給灰原哀的晴天娃娃,在陽光和微風中慢慢旋轉,每隔幾秒,便轉過來一張憨態可掬的笑臉。
想起來了!
原來是她!
之前只有模模糊糊的熟悉感,原來是那麼遙遠的記憶,況且是微不足道的。
可一旦觸發了“夏油傑”這個關鍵,無論多遙遠、多細微的事,他統統都能記起來!
原來我對她的好感,是來自於跟傑共同的記憶。
但這孩子,她究竟想做什麼呢?
還有傑……
五條悟的手掌,離開灰原哀的額頭,和另一手緊緊扣握,他在拚命忍耐,唯恐忍耐不住,會親手掘開夏油傑的墳墓看個究竟!
他就這樣一直忍耐、忍耐,由於過度用力,手臂、肩膀都控制不住顫抖起來。
甚至沒有覺察到,在這過程中,灰原哀慢慢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