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十二月十三日,星期五,晚上19點,東京來葉山路,優秀的FBI調查官,赤井秀一,在與潛入黑衣組織的CIA卧底水無憐奈單獨見面時,被對方開槍擊中頭顱,英勇殉職。
由於碰巧附近有警察因其他事故經過,水無憐奈用炸彈銷毀了赤井秀一的屍體,匆匆逃脫。
當然,日本警方並不知道死者身份,一直以“不明身份的男子”來代稱。
只有赤井秀一的FBI同伴,輾轉通過他生前在柯南手機上留下的指紋,確定了死者確實就是赤井秀一。
協助安排警察在適當時機路過,並協助假裝被子彈擊中的赤井秀一從山路逃脫的日本公安降谷零忍不住吐槽:“自己的同伴都瞞着,不愧是黑麥。”
諸伏景光眨了眨眼:“或許他認為那些人可能有問題?”
“也或許是不靠譜。”降谷零已經知道了赤井秀一當年暴露的經過。
兩年前,赤井秀一暴露的時候,他並沒有第一時間收到通知,但事後聽說好像是他的頂頭上司朗姆發現的。赤井秀一這邊則說是當時本來要埋伏琴酒,但倉庫里有一個老人,FBI里長得凶神惡煞的卡邁爾搜查官偏是個軟心腸,提醒了那個老人一句,結果就暴露了。
這樣說起來……朗姆可能是個老人?不,也可能是化妝。
“對了,過一段時間,我應該就會經常在東京這邊了。朗姆給了我一個新的任務,監視毛利小五郎。”降谷零微皺。這個任務來得有些奇怪。
“難道是前一段時間跟蹤水無憐奈的事,還是被他們懷疑了?又或者,他們認為毛利先生可能和FBI有關?”諸伏景光猜測道。
“也或許……仍然懷疑赤井秀一的死……認為他可能出現在毛利小五郎身邊?”
這個可能性,顯然是非常高的。
假死後的赤井秀一,接着就改頭換面,假扮成帝都大學機械系研究生,名為沖矢昂,眯眯眼,戴眼鏡,頂着一頭粉毛,住進了工藤新一家。
隔壁阿笠博士家,灰原哀非常不滿,向來轉送禮物的神宮春瑠吐槽:“那個傢伙跑到這裏來幹嘛?還嫌工藤家吸引的目光不夠多麼?”
神宮春瑠來送的禮物,是艾麗卡、弘樹和宮野明美送給阿笠博士和灰原哀的。自從宮野明美到了波士頓,和艾麗卡他們一起住后,灰原哀現在也認識了艾麗卡和弘樹,時常在網上聯繫。
對,沖矢昂的身份,灰原哀也知道了。神宮春瑠才不幫他瞞着。
“保護你?”神宮春瑠猶疑不定地猜測。
“哈?”灰原哀甚至有些憤怒起來。
“畢竟你是非常重要的科研主力嘛。解藥的研發可少不了你。”
灰原哀的憤怒平息下去:“那還有幾分道理……”
赤井秀一的真實目的到底如何,灰原哀也沒有繼續追究。
借用宮野明美的名句:“你不說,我就不知道。”
雖然意思完全不同,但……這句話本來就是世間真理嘛。沒有被說出來的那些,別人只能猜測,怎麼能“知道”呢?
赤井秀一的事暫時告一段落,灰原哀很快恢復科研狀態:“你在波士頓那邊帶來的資料,很有用。結合對老白干兒的研究,估計新年附近我就能製造出臨時解藥了。”
“哇!不愧是專業的。”神宮春瑠豎起大拇指:“可惜,新年的時候我要出門,大概不能在第一時間和你一起慶祝了。”
“出門?”灰原哀一怔:“去旅遊么?”
神宮春瑠微笑着點點頭:“嗯!”
在廣大苦盼年假的社畜眼裏,十二月一般過得格外快。
十二月十五日之後,在聖誕風格的音樂聲中,到處都已經洋溢着不幹正事的節假日氣息。
相比而言,神宮春瑠和諸伏景光兩人,都算是盡職盡責、兢兢業業工作的典範。
神宮春瑠的手術安排一直到周五,十二月二十七日,到十二月二十八日才開始正式休假。
十二月二十九日,諸伏景光開着車,和神宮春瑠一起,離開東京都。
神宮春瑠在副駕翻着地圖,一邊查看打印出來的行程安排:十分像模像樣的度假行程安排,任誰都挑不出毛病來,溫泉滑雪,名勝古迹,一應俱全。
“從群馬這邊經過,對吧?”神宮春瑠的手指在地圖上慢慢劃過。
“嗯。”諸伏景光似乎有一點緊張,聲音聽起來有點干。
神宮春瑠仰着臉湊近:“怎麼樣?還好么?”
諸伏景光深吸一口氣:“沒事。我很好。”
這段路並不算太長。
車子經過群馬,進入長野縣境內,與群馬相鄰的小鎮。
天色有些陰沉,似乎要下雪了。
眼前的景色,其實說不上熟悉,甚至和二十多年前模糊的記憶相比,有一些陌生。
上次來到這裏,也已經是七年前了。
諸伏景光伸手指了指窗外:“那邊的那座小山,和群馬相鄰。我小的時候,經常去那裏玩,還認識了一個群馬縣的朋友,叫……小操。那個時候,我們還在山裏的兩縣交界處建立了一個小小的秘密基地,一起約定……長大后,要做正義的夥伴……”
“哎……Hiro很小的時候就想當警察了啊?”神宮春瑠托着腮,認認真真地聽。
諸伏景光笑了笑:“最開始,大概是因為假面超人的緣故吧。我們小的時候,正好是第一代假面超人剛剛火起來,小孩都崇拜英雄嘛……”
“所以想要成為Hero吧。”神宮春瑠想了想,她的童年故事裏,也有想要成為的榜樣:“我小時候在美國那邊,沒有看過假面超人。我那個時候,想要成為的……是姐姐給我講的故事裏的……俠女。”
“喔……”諸伏景光笑起來:“所以Haru小時候才會去學武術么?”
神宮春瑠點點頭。
“Haru從小就很厲害啊。有什麼目標,都會接着去想辦法實現。”諸伏景光微笑着,輕輕嘆了口氣:“想要成為俠女,就去學武;想要成為醫生,就用最高效的方法成為醫生。”
神宮春瑠想了想,十分贊同:“對哦……現在想想,我確實還蠻厲害嘛。”
車子緩緩經過小鎮。
神宮春瑠看了看諸伏景光:“要過去么?”
諸伏景光搖了搖頭:“不用了。那邊的房子……很多年前就已經賣掉了。後來的買家,推倒重建了。鎮子外面的墓地……過去看一眼吧……”
神宮春瑠點點頭:“說起來……萩原和松田,聽說我們要到長野這邊,也托我給他們某一位朋友的親人墓前……放上一束花呢。”
“Haru……”諸伏景光轉過臉來,看了她一眼。
“這個理由,可以吧?”神宮春瑠朝他眨了眨眼。
這個理由,當然是可以的。
兩人拿上花,來到鎮外的墓地。
“咦?好像還有別的人?”
停車時,發現附近還有另外一輛車,是一輛紅色雪鐵龍。神宮春瑠不由得驚訝出聲。在她有限的日本民俗知識里,年末似乎並非掃墓的時節。
諸伏景光也有些疑惑。不過說不定有人平時沒有時間,正好年末才有空。
好幾年沒有來,但諸伏景光還是能輕易找到那座墓碑。
從墓園門口,一步步走進來。
諸伏景光喉頭微動,轉過頭,四下看了看。
天色陰沉沉的,草木蕭疏,和許多年前的那一天,似乎完全不同。
那一天,陽光燦爛,花木繁盛。
七歲的他沉默地牽着哥哥的手,兩個人的手似乎都有些涼。
那個時候,他在想些什麼呢?現在回想起來,好像只記得揮之不去的僵硬感,僵硬地走動,僵硬地鞠躬,僵硬地離開,連悲傷和哭泣,似乎都很僵硬。
那個時候的他,失憶失語,似乎都無法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
直到高明哥蹲下來,摸着他的頭:“以後在東京那邊,要乖乖的,好好聽話。”他似乎才忽然明白了點什麼,從僵硬,變成了顫抖。
那個時候,他原來是那樣恐懼的么?為什麼這麼多年來……從來都沒有想起過……
諸伏景光牽起神宮春瑠的手,柔軟的,溫暖的。
安穩的,踏實的。
慢慢來到父母的墓前,諸伏景光不由得“咦”一聲:墓碑前打掃過,擺放着鮮花線香。香還在燃燒,有人剛剛來過。
諸伏景光猛地轉過頭,四處張望,卻只看到成片空寂的墓碑,寒風吹過,幾片枯葉在墓碑叢中跌跌撞撞地滾過。
並沒有其他人影。
“外面那輛車……”神宮春瑠也想到了:“要不要過去看看?”
諸伏景光想了想,搖了搖頭:“算了。”
他現在面容、聲音、名字,全都改換,縱使見到了,又能如何呢?
把清水澆在墓碑上,鮮花擺放在墓碑前,點燃線香。
諸伏景光有些出神地看着香煙裊裊而上,偶爾被風吹得彎曲,又安安靜靜繼續往上飄。
當年,他終於親手抓到了殺害父母的兇手,也曾經回來祭掃過。
那個時候,他告訴父母,那個兇手,已經受到了法律的制裁。
作為一個案件,已經結束了。他也將放下枷鎖,從折磨他那麼多年的恐懼和驚慌中走出來,繼續往前走。
那個時候,似乎是開心的。他成為了小時候嚮往的正義的夥伴,有了很多的朋友,一切都是好的。
但好像,從來沒有來得及好好哀悼,曾經在父母兄長庇佑下,那個永遠覺得安全穩妥的自己。
能夠無所畏懼地信任他人,可以不必掩飾自己的脆弱,沒有那麼乖巧,但是又那麼幸福的,曾經的自己。
諸伏景光輕輕握住神宮春瑠的手,十指交扣。
這一次,好像又有很多新的事情,想要對爸爸媽媽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