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葉,土
清燭整理好自己,帶上璀璨的耳墜就準備出發,卻看到佐琳走進來。
“老師,您怎麼來了?”清燭問道,佐琳並不喜歡待在賭場,一般教完他就會立刻走,倒是少見她除上課外主動來。
“是清燭啊,我來找亨利的,有些東西要親手交給他,不過他似乎不在賭場裏,就連查希爾的不知道去哪了。”佐琳手裏提着個包,說時還皺起眉頭,一副擔心模樣。
清燭的笑容卻頓住,他知道“酒”有拿亨利查希爾威脅他們的可能性,所以這段時間,他一直告訴兩人不準離開賭場,就算離開也要第一時間告訴自己,但為什麼,為什麼亨利他們會不在?!
他沒有管身後佐琳的呼喚,第一次拋下禮儀,用最快的速度去一個個房間,直到他左耳的耳墜自己晃動幾下,清燭才緩過神清醒過來。
他的耳墜是查希爾打的,裏面是濃度很高的“啟”是亨利親自挑選的,他記得,那時亨利說了一句:“這可是能心電感應的秘密武器哦。”
嘖,那時候還當謎語人,遲早揍他一頓。
他走進最裏面的那間,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時,瞪大雙眼,查希爾躺在地毯上,緊閉雙眼,乍一眼看過去還以為是什麼屍體。
清燭臉色一白,算得上狼狽地跑過去,注意到還有呼吸,才恢復點血色。
“查希爾,查希爾。”清燭檢查查希爾身體的同時,嘴裏還不斷呼喚着。
而查希爾猛的睜開眼睛,模模糊糊注意到旁邊的清燭,他用力握住清燭的手腕,聲音失去了平時的遊刃有餘,顯得慌亂:“亨利,亨利他一個人去找貴金區,他是,他是去赴死的!!”
“什麼意思?!”清燭下意識怒道,什麼叫赴死,為什麼去貴金區就是赴死,不是不讓他們輕舉妄動嗎?不明白不明白,一定還有什麼瞞着自己!
查希爾明顯被下了葯,如今身體沒有多少力氣,強行冷靜下來的清燭把他扶起,含着怒意的琥珀雙眸盯着查希爾。
而查希爾抬頭看了清燭一眼,不知為何看起來接近死寂,用近乎絕望的語氣說起剛才的事。
【“不知道這一趟清燭有沒有危險。”亨利擦拭着手杖,對着看書的查希爾說道。
“沒事的,我會跟他一起去。”查希爾頭都沒抬,話語裏是對自己的自信。
亨利隨手倒了杯茶推到查希爾面前,他含笑道:“是啊,你一向靠譜。”
查希爾拿過茶杯自然喝下,在吞咽時意識到什麼,猛的看向亨利,他像是想到什麼,站起身說:“你不能,說好我們一起的!”
無力感襲來,查希爾癱倒在地毯上。他看到斂去笑容的亨利,他眼中閃過很多情緒,最後留下的是眷念,他蹲下身,手蓋住查希爾的眼睛,在查希爾失去意識前聽到了最後一句話:
“好好活着,能夠遇見你們真是太好了。”】
“亨利是貴金區出來的,但他早就失去在貴金區的記憶,但他跟我說過,他在貴金區有逃不掉的命運,總有一天會到來,而那一天,就是我們分離的時候。”
查希爾像是被抽去靈魂般,說話也是輕飄飄的。
他沒想到亨利會這麼做,他們是摯友,曾經亨利也答應,就算是死,他們也會一直在一起。
但亨利違約了,他太信任亨利,導致這樣的結局,如果他再多注意一點,如果他再與亨利多聊一些.....
“我知道了。”清燭無比冷靜說出這句話,他半蹲下身,像小時候查希爾對待他一樣,他聲音堅定,“我會把他找回來的,一定。”
見查希爾沒有反應,清燭抿嘴,查希爾狀態太糟糕了,放他一個人在這不知道他會幹出什麼事。
這麼想着,清燭一個手刀放倒心神不寧的查希爾,那就讓他接着睡般,自己有控制力道的,應該沒事。
————————————————
等清燭踏出房間時,他又是那個溫潤又八面玲瓏的王牌荷官。
他按照菲比所說,走進屬於貴金區的區域,如同之前亨利所說,貴金區的區域就在那,卻沒有外人踏進去過,所以誰都不知道外人進去會是什麼樣的後果。
而清燭踏進去的一瞬間,感受到頭腦暈眩,等他清醒過來時,面前是一座華貴的庭院。
清燭面色不變,好像突然換了個環境這種事沒什麼奇怪的。他帶着笑容,不着痕迹觀察四周,自然走進庭院。
“清燭!你好慢啊。”菲比像是花叢中的蝴蝶般奔過來,對着清燭嬌嗔道。
“抱歉,賭場有事耽擱了,讓你久等。”清燭露出歉意的笑。
菲比領着路,跟清燭聊得很是開心,在清燭不動聲色的套話中,菲比用最天真的語氣說道:“說起來今天確實有看到亨利來做客,不過與叔叔見面后,就沒有看到他人了。”
“這樣嗎?亨利竟然也來了,本來能快點來的,亨利突然不見丟下不少事,真是有些頭疼。”清燭一副苦惱模樣,像是與亨利不太熟,只是單純的上下級關係。
“啊,那就提前恭喜你,清燭會是賭場新一任的主人吧。”菲比嬌嫩的臉上滿是驚喜,亨利的死活輕飄飄地從她嘴中說出。
清燭笑意加深,沒有人看得到他笑容下的情緒,他敷衍過這個話題,菲比興奮與他講着貴金區的美妙,像孩子一樣再次說出玫瑰計劃,標榜自己的純潔善良。
“到了,時間過得真快,我們待會再聊哦。”菲比停在一座別墅前,笑着對清燭揮揮手道。
清燭笑着與她道別,他能夠感覺到,這裏啟的濃度很高,是奢靡到可以將啟融入空氣中,時時刻刻吸收的程度。
他推開們,就看到亨利閉着雙眼跪在中間,他面色蒼白,本精緻的手工服飾染上血跡斑斑。
清燭呼吸一滯,在注意到他微微起伏的胸膛,才邁開腳步,他的笑容還是完美無瑕,沒有一絲變化。
不要讓別人看出情緒,這是亨利教他的第一課。
“這真是一份大禮。”清燭慢悠悠說道,走近觀察亨利,心卻越來越沉,如果沒猜錯,亨利被當成類似源泉的裝置,身上的血跡都是無形的絲線,它們侵蝕亨利的血肉,似乎是在掠奪什麼。
清燭低眸,掩蓋眸中的情緒,一個呼吸間,他就整理好情緒,對着房間輕笑道:“那麼酒先生,找我來是有什麼事吩咐呢?”
“真是聰慧的人,見到親人遇難,沒有泄露出一絲不該有的情緒。”戴着金色面具的中年男子突兀出現,他面部被遮擋,兩鬢斑白,拿着和亨利一樣的手杖,看氣質就像個慈祥的老人。
清燭保持着笑容,聲音平和:“您的意思是?”
老人,不,酒沒有理他,面對亨利自顧自說自己的話:“亨利一向倔強,認準什麼就是什麼,他繼承了他母親的大膽,願意付出代價離開貴金區。”
他轉過身,看向清燭,語氣突然昂揚起來:“你知道嗎?他真是優秀,小小年紀就摸到世界的規則,甚至還試圖打破,不愧是我的兒子。”
亨利是“酒”的孩子?!清燭在心裏消化這個消息,點頭示意:“您繼續。”
酒似乎被清燭的態度噎了一下,但很快就繼續他的演講:“可惜,命運是無法改變的,哪怕是亨利也是如此,這位.....清燭先生,想要帶走亨利嗎?”
清燭沒有說話,他知道自己已經陷入“酒”的陷阱,權利的差距與信息差,讓他完全處於劣勢。
但他不可能放棄亨利,清燭溫柔說道:“那麼,需要什麼代價呢。”
“亨利如今靠我撐着一口氣,而我需要一個代理人,畢竟,如今都木葉區和石礫區,實在有些不太平。”酒一副事情盡在掌控中的模樣,像是知道清燭不會拒絕。
是想整合三區嗎?清燭沉默不語,好一會才開口:“我同意,但是亨利我要帶走。”
他不在意“酒”有什麼騙局,也不在乎他是不是要做什麼統治世界的大事,他只在意亨利和查希爾。
或許他一直都沒有變,是那個感知不到情緒的木偶,他沒有亨利心懷天下的心,他只在意這兩個教導自己長大的人。
為此,就算助紂為虐也沒關係,就算成為大惡人也不在乎。
“酒”看了他一會,似乎是在確定他是否真心實意,隨後,她放聲大笑起開:“哈哈哈哈哈哈,沒想到我這個正義的兒子,竟然教出個怪物來,真是有趣。”
清燭不在乎他的嘲笑,而且他覺得也沒有哪裏不對。酒打了個響指,清燭的身體像是沒了支撐,往地面砸去,被清燭抱在懷裏。
“那麼,期待我們的下次見面。”酒揮揮手,聲音穩重低沉。
就在清燭避開菲比,帶着亨利回到賭場時,亨利睜開了眼睛,那雙總是含着光的眼睛如今黯淡下來,他問清燭:“你答應他了?”
清燭一頓,沒有看亨利的眼睛,只是點了點頭,他不知道亨利會是怎樣的反應,斥責,失望?沒關係,他都可以承受。
“我曾經走出這裏時,告訴自己,一定要改變這該死的世界,我的母親說我總是有過剩的正義感和同情心,但我不這麼覺得,為了實現那個理想,我手上不知道沾滿多少血,不知道做錯了多少事。”
清燭抿唇,想要反駁亨利,組織半天語言,還是說:“少說點話,馬上就到醫生那了。”
亨利沒有聽他的,兩個人都心知肚明,或許亨利撐不了多少時間。
“但沒關係,為了我的理想,我心甘情願背負罪孽,哪怕是生命也在所不惜。清燭,酒想要改變統治世界,很誇張的想法是不是,但他已經成功一半了,在百年前,人類是不需要啟來維持生命的,是因為他,用詭異的方法維持生命,改變世界。”亨利的聲音越發虛弱,卻還是堅持說下去。
“別說了!等你好了再說給我聽!”清燭情緒失控的吼道,抱緊懷着的身軀。
“倒是少見你這幅模樣啊,不過這次可不能聽你的話,啟一開始並不能被人體吸收,是需要通過轉換的,而轉換的裝置,就是酒的血親,這也是為什麼,他現在只有我一個孩子,還要抓我去的理由。”亨利似乎解釋完了,頓了一下繼續說,“查希爾還好嗎?我不希望他做傻事,他一直都是我的騎士,也正因如此,我才不願他涉險啊。”
“幫我跟他說一聲抱歉吧,我知道他會痛苦,但是,但是,就當是我自私,我不願他投入死亡的懷抱。”
“清燭你一向是個好孩子,你是我和查希爾這些年來的慰藉,我們是不是沒說過,我愛你。”
清燭停下腳步,死死抿着唇,似乎是在抑制什麼一樣。這次的亨利不再拖着他慣有的語調,說出平時根本說不出口的真心話,他知道,這是亨利留給他的遺言。
清燭救不了他,救不了一個想死的人。
亨利閉上眼睛,最後說出一句話:
“去改變命運吧,我們唯一的燭火。”
透明的淚珠在此刻掉落,清燭只是死死抱住懷中的亨利,面無表情掉下淚水,可這次,沒有人再向他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