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夜色愈深,月亮被烏雲遮蔽。
感受到背後的動靜,崔粲身子一頓,她無語地嘆了口氣,轉身望着身後的男人,“大人,你終於回來了。”
他也太幼稚了,竟然還想嚇她。雖然她開始猝不及防地被“女鬼”的正面給丑到了,但她本質上根本不相信世上有鬼。
周瑜見崔粲如此淡定,無趣地聳了聳肩,沒料到連雞都害怕的人居然會不怕鬼。
“你拿到想找的證據了?”崔粲問道。
周瑜從懷裏掏出了一本冊子,在崔粲面前晃了晃,“鐵證如山。”
即使馮家不承認殺害了杜鵑,他們也不會落得好下場。
崔粲朝男人豎起了大拇指,眼神充滿讚賞,“大人厲害!”
而後,她把自己剛剛的發現告訴了周瑜,準備看他接下來的打算。
“你說那個白影去了梁氏的屋子嗎?”周瑜不慌不忙地把冊子收好,沉聲問道。
至今收集到的線索表明,杜鵑的死亡絕不僅僅是因為難產。
崔粲和周瑜都認為是有人謀殺了杜鵑,但就是差一個關鍵性的證據,把一切都串聯起來。
崔粲肯定地點了點頭,白影消失的方向只有梁氏一個屋子,大概率是去找梁氏了。
他們之所以選擇今日,正是因為今日是中元節,如果馮府鬧鬼的話,那個“鬼”今晚一定會有大動作。
“那我們現在就去捉鬼。”周瑜眯起了眼,伸手一把攬過崔粲的腰,在馮府飛檐走壁,旁若無人。
“大人!慢點慢點——”崔粲的聲音在空中響起,好在她刻意壓着音量,並沒有被人發現。
周瑜瞧着少年驚嚇的模樣,嘴角悄悄勾起一絲弧度。
一眨眼的功夫,他們就來到了梁氏的院落內。
院子裏有一座假山,兩個人躲在假山後,不約而同地往梁氏的屋子看去。
果不其然,在梁氏的房前,他們看到了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就是這個人。”崔粲小聲說道。
周瑜聽到后,沒有任何驚訝,而是繼續觀察着對方的舉動。
只見那個“女鬼”輕輕推開了梁氏的房門,躡手躡腳地走了進去,關門前,還小心謹慎地朝門外四處打量了一番。
崔粲見房門合上,心下一急,想要出去,抓住那個裝神弄鬼的人。
就在她即將走出假山的那一刻,肩膀突然被人按住。
“別動。”周瑜制止了她的動作,“再仔細看看。”他把崔粲拉回身邊,禁錮在身前,不讓她亂動。
男人的氣息瞬間將她包裹,崔粲的臉色微微發燙,想要掙脫他的牽制,可下一秒就被對方按住了腦袋。
“看,屋子裏的燈滅了。”周瑜說道。
這個時間梁氏應該已經入睡,不過據說她夜裏從不熄燈,無論多晚都要點着蠟燭。
現在屋內沒有一絲光亮,估計是那個“女鬼”要開始行動了。
一時間,崔粲的心也被提了起來。她緊緊地望着屋子,眼神認真,奈何裏面一片漆黑,讓人根本不知道裏面具體發生了什麼。
過了大概五分鐘,凄厲刺耳的尖叫突然從屋內傳來,緊接着,那道白色的身影迅速地從屋內跑了出來。
“走!”在屋內的燈亮起來前,周瑜帶着崔粲飛速離開了現場,朝着白影的方向追去。
那個“女鬼”似乎並沒有發現身後有人,依舊按照自己的逃跑路線來到了馮府的後門。
“女鬼”在後門處摘下假髮,脫下白衣,露出了自己的真容,原來竟是個青年男性。
他把偽裝用的衣物揉成一團,放進了地上的廢棄木桶里。而後,掏出了兜里的鑰匙,準備打開後門離開。
崔粲和周瑜對視一眼,同時沖了出去,還沒等對方反應過來,周瑜就已經把他壓在了地上。
“你是誰?為什麼要在馮府裝神弄鬼?”崔粲看着地上奮力掙扎的男人,厲聲問道。
地上的男人咬牙切齒,“你們又是誰?我勸你們別多管閑事!”
見對方不老實,周瑜握緊了拳頭,狠狠地往男人的身上砸了幾下,男人吃痛,五官漸漸變得扭曲。
“我們是官府的人,前來查案。”崔粲用眼神制止了周瑜,臉色平靜,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背後有故事。
地上的男人聞言,嘲諷地笑了一聲,“你當我是傻子啊,當官的夜裏還來查案?”
見崔粲不說話,男人愈發猖狂,“你倒是說說自己來查什麼案?我們也就半年斤八兩罷了。”他注意到這兩個人穿的都是夜行衣,以為他們是來馮府偷東西的小偷。
對於男人的嘲諷,崔粲並沒有生氣,她蹲下來,衝著他被按在地上的臉開口,“杜鵑之死的案子。”
聽到崔粲的話,男人的瞳孔一縮,身子瞬間變得僵硬,“……你說什麼?”
崔粲見到男人的反應,知道自己賭對了,此人絕對和杜鵑有關係。
“我說……馮府的姨娘杜鵑是被人害死的,現在我們要調查她真正的死因。”
寂靜之中,良久都沒有人開口,待崔粲再次看向地上的男人時,卻發現他的眼睛早已變得通紅,淚流滿面。
這時,遠處忽然出現了躁動,“夫人下令搜仔細點,你們去那邊看看——”說話的是馮府的管家,他帶領着一群人正在往後門的方向來。
“快起來,我帶你們離開。”地上的男人立馬焦急地開口,周瑜看了看越來越近的火光,慢慢鬆開了自己的手。
“你最好別耍什麼花樣。”周瑜警告道,男人苦笑了一聲,說道:“您都用匕首抵着我了,我哪裏還敢造次。”
他撿起了地上的鑰匙,迅速地打開了後門,帶着崔粲和周瑜在小巷裏繞行,最終來到了大街上。
“我叫陸仁,是馮府的馬夫。”男人主動和兩人自我介紹,然後頓了一下,“也是杜鵑的……朋友。”
崔粲挑了挑眉,“那你為何要在馮府扮鬼嚇人?”雖然她心中已有了猜測,但她還是想聽聽陸仁的解釋。
陸仁的臉色緊繃,眼中迸發出了濃烈的恨意,“我與杜鵑從小青梅竹馬,是馮四拆散了我們,最終還和梁氏合夥害死了她!”
“你怎麼如此篤定?”周瑜斜靠在街角,淡淡地開口,絲毫沒有被對方的情緒所影響。
陸仁的拳頭攥緊又鬆開,神色頹唐,向二人講述了一個遙遠的故事。
原本,陸仁和杜鵑家是鄰居,兩人從小一起長大,互懷情愫,本來已經說好要定親了,結果突然有一天,趙大娘告訴他以後都不要來找杜鵑了,因為她已經嫁進了馮家。
陸仁不甘心,要找杜鵑聽她親自解釋,可直到後來,他才知道杜鵑早已經被連夜抬進了馮府,成為了高高在上的主子。
階級的巨大差距讓陸仁徹底死心,他只得回到家裏,繼續經營自己的豆腐鋪,可忽然有一天,他竟然在街上看見了杜鵑。
當時,她已經懷孕多月,兩人見面,皆是淚流滿面。
杜鵑和他說自己過得並不幸福,當初也是母親以命相逼,她才不得已嫁入馮府的,他看着一臉憔悴的杜鵑,心中亦是心疼不已。
從此以後,二人便偶爾像朋友一樣通過書信來往,但他們之間並沒有做任何出格之事。
直到某一天,陸仁突然接到了杜鵑的死訊,他不相信,想進府討個說法,可馮府的人根本不讓他進去。他多方打聽,才知道杜鵑死後連棺材都沒有,直接被人扔進了亂葬崗。
之後,他從亂葬崗接回了杜鵑的屍體,把她下葬,同時還救了她的一個貼身丫鬟。
說著說著,三人已經回到了陸仁的豆腐鋪。
“那杜鵑到底是怎麼死的?”崔粲坐在陸仁拿給她的椅子上,神色依舊不解。
陸仁的嘴唇微微顫抖,臉色悲傷,似是不忍再開口,“剩下的讓春慧和你們說吧。”
這時,一個二十齣頭的女人從裏屋走了出來,她的脖子上有一條可怖的疤痕,像是被人用刀割過喉而留下的。
她溫柔地笑了笑,把茶壺放在了桌上,給每個人都倒了一杯茶。
“春慧,你把杜鵑的事都告訴這兩位大人吧。”陸仁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神色頹唐。
聽完陸仁的要求后,春慧臉色一僵,她咬了咬唇,略顯局促地坐在了椅子上。
崔粲看出了女人的緊張,朝對方露出了一個微笑,“沒關係,你就如實把自己知道的說出來就行。”
春慧放在桌上的手指泛白,沉默了幾秒鐘后,終於開口,“杜姨娘確實是被人害死的……是梁氏心懷妒忌……”
當初,杜鵑過門后不久就懷孕了,馮家人都極為高興。
因為梁氏不能生育,所以最初她也同意了丈夫納妾,可後來不知怎的,她又變卦了,覺得這個孩子會威脅自己在馮府的地位,便要想方設法地除掉這個孩子。
於是,梁氏便想在杜鵑的菜中下藥,讓她滑胎。可杜鵑作為馮府的重點保護對象,吃食都極為在意,梁氏根本無從下手。
為了讓計劃順利進行,梁氏又想了一個更加陰損的法子——誣陷杜鵑私通。
在她的一番煽風點火下,馮四的內心也有些動搖,在搜到杜鵑和陸仁的信件后,馮四果然勃然大怒,杜鵑徹底有口難辯,連帶腹中的胎兒都被罵作“野種”。
然而,梁氏對這個結果還不滿意,為了以絕後患,她做出了一件駭人聽聞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