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6
張巧嘴是新一批進宮的人第一個有孕的,流水一樣的賞賜就送了進來。
皇上晉了她的位分,把鍾粹宮主位給她,賞賜下來若干布匹頭面,屏風、珊瑚等風雅擺設,還有很多彰顯多子多福的金瓜子,還撥下來幾個得用的宮女太監,兩個伺候過有孕嬪妃的嬤嬤。
皇后賞賜若干,其中最重要的是一座送子的玉觀音,觀音面容慈悲。
張巧嘴盯着觀音看了許久,把觀音放在內庫里。
……
知道甄嬛裝病避寵的消息,沈眉庄心頭複雜。
這段時間,華妃的勁都往她這裏使,沈眉庄經常還討不了巧,她有些獨木難支的苦澀。
現在又聽說張巧嘴懷孕了,她心頭更是不甘,一同入宮,她還是第一個侍寢的,在闔宮人眼裏,她們都被張巧嘴給比下去了。
明明她侍寢也不少,怎麼還沒有孕呢?
她來到碎玉軒,看到甄嬛優哉游哉的模樣,一時竟有很多話要傾訴。
華妃這邊也同樣不平靜,一聽聞這個消息,她直接就把桌面上的所有東西給推倒了,發了好大一通火,還是麗嬪和曹貴人好好勸了一番,出了些陰損的主意才漸漸平息心頭的怒火。
她一貫瞧不上張巧嘴這個小官之女,豈料張巧嘴異軍突起,多次給她難看,一定要給她個教訓。
皇帝這邊,聽聞了這個消息,他反射性的賜下了很多東西,但是對於去不去看張巧嘴,他竟然有些遲疑了。
那日張巧嘴的寒梅圖讓他想起了純元,曾經純元在他心裏是一個多麼美好的女子,而今竟然也漸漸的在他腦子裏消逝。
他還記得起純元的模樣嗎?
他努力的想,又感覺那疼寵純元的人不是他一般,那些記憶好像被割裂開來,而記憶里那倩影也越走越遠,相反是他現在印象最深的竟是張巧嘴的模樣。
張巧嘴的音容笑貌在他腦子裏是那麼清晰。
他拿捏了一下手中的珠串,想起那香囊,“昭貴人是否送了香囊過來。”
蘇培盛知道皇帝是有點那什麼意思,奈何昭貴人不愛搭理皇上啊,明眼人都看得出。
“回皇上,昭貴人不曾送香囊來,許是這兩三次胃口不好,聽那邊說,昭貴人躺在床上,沒什麼力氣。”
他一下子就攥緊了珠串,“擺駕延禧宮。”
延禧宮裏,張巧嘴是真的不好受,噁心難受,也吃不下什麼東西,整個人伏在踏上,硬生生的被折磨到沒有什麼精氣神,臉色蒼白。
皇帝一來就看到這個場景,本來就嬌柔的她在被子裏顯得更加的小,更加的可憐,看她淚眼朦朧的樣子,恐怕任何人都如同攥着心一般心疼她。
“可還好?”皇帝坐在她旁邊,拿起一個靠枕放在她身後。
“恕嬪妾失禮不能給皇上行禮了,”張巧嘴今天起來就泛噁心,吃什麼都壓不下去,嘔得天昏地暗,這孕期反應着實厲害,“想吃酸的,紅玉快把酸杏干拿來。”
她甚至都顧不上皇帝在旁邊。
皇帝見她那麼難受,輕柔地撫了撫她的背部,接過紅玉遞來的杏干,送到她嘴邊。
張巧嘴也不會計較那麼多,皇帝愛做,她還巴不得自己省力氣呢,她微張紅唇,含下杏干,頓時感覺舒服許多。
只是唇上濕濡柔軟,碰到了皇帝的手指,皇帝頓時感覺有些燥熱。
輕咳一聲,“送過來的衣物可還得用?”
“挺好的,”張巧嘴想要快速的殺死談話,剛剛嘔吐過,還有一點味道,現在她不愛看皇帝待在這裏,“就是感覺有點招眼了。”
“那回頭讓內務府再給你做幾套常得穿的。”皇帝還不覺張巧嘴的心思,他還想多聊幾句,聊聊孩子啊,聊聊別的什麼,這麼些天,他不來,也是想念的。
他還想說什麼,可是張巧嘴只是嗯嗯啊啊的應着,一方面來說她就是看得出皇帝對她的縱容,有恃無恐,一方面也是她的不在意。
皇帝有些無奈,點着她的額頭一股勁的嘆氣,“你啊你啊。”
看得出來她似乎不怎麼歡迎他,皇帝長吁短嘆,叮囑了幾句,離開了這裏,回到了殿裏,才想起來香囊忘記要了。
有時候這世間就是這麼捉弄人,你有心她無意。
皇帝也沒辦法勉強,後宮中還有這麼多妃子,並不差張巧嘴那一個,於是他接連去了皇后哪裏,去了華妃那裏,去了沈眉庄那裏,但是都不是那種熟悉的氛圍,他只坐了一會,就興緻不高的離開了。
很快到了合宮宮宴那天。
張巧嘴身體不舒服,沒去,不過想起當天晚上倚梅園的好戲,她叫來了寶娟,讓她幫忙去倚梅園折一支梅花回來。
寶娟本來應該是大宮女,但是紅玉和綠柳過來之後,大宮女根本輪不到她,她只能做一些梳頭、打水之類的活計,原本想着就這樣也好,昭貴人受寵,這裏又安靜,沒有多少事端。
沒想到今天昭貴人反倒是想起她來了。
寶娟不疑有他,應了一聲‘是’。
寶娟出去之後,紅玉就問,“小主可是有什麼高興的事情?”
張巧嘴一改這幾天的不耐,嘴邊有了笑影,對於能看皇帝的熱鬧,她是覺得很有意思的。
“今晚,有好戲看!紅玉,你等會過一刻,去倚梅園裏找寶娟,就說我看着一支梅枝太孤單了,讓你們多摘一兩支回來。”
張巧嘴這充滿暗示性的話語,讓紅玉一下子明白了其中妙處。
“是!小主!紅玉一定給您辦得妥當!”
果然她們這一去,回來的時候就挺晚的了,紅玉帶着寶娟回來,把梅枝放進瓶子裏,寶娟下去了,關上門,屋裏只有張巧嘴和綠柳,她才繪聲繪色的學什麼‘雪中對話’‘逆風如解意,容易莫摧殘’。
但是面容又很搞怪,讓張巧嘴捧腹大笑。
頓時間延禧宮充滿了歡樂的氣息。
皇帝只感覺背後一涼,根本不知道后三個女人在他背後‘嚯嚯嚯’的嘲笑他。
第二天,蘇培盛滿宮的在找一個倚梅園宮女,最後一個余姓蒔花宮女被封為官女子,賜住在啟祥宮。
本來她應該賜住在鍾粹宮,但是鍾粹宮的地盤是張巧嘴的,就封去了麗嬪的地盤。
這齣戲竟然還有後續,三個人在宮裏說著小話,討論的熱情上來了,張巧嘴又想起了她前些時日寫的話本,現在又有心思了。
她寫的是天上月老麾下,執掌情、欲司的警幻仙子,讓一顆絳珠仙草去還淚的故事。
可能是孕期讓她變得多愁善感,寫到動情之處,也是不能自已,眼淚簌簌的落下,她又想到前世董永,有時候就是神女有心,襄王無意。
她只是感慨自己的不值得,完全不是還愛戀着他。
“唉,這世間痴男怨女如此之多……”
正說著,皇帝又來了,看她淚水漣漣,連忙問,“這是怎麼了?”
待知道她寫什麼話本的時候,又嘆氣道,“這孕中如此多思,該怎麼辦才好?”
張巧嘴一下子破涕為笑,輕輕的捶打了一下他的肩頭,撲進他懷裏,“這有些婦人呢,就是這樣懷的這胎受折磨,淚水又多,有些是能吃能喝,笑臉盈盈,說不準的,過一段時間就好了,我寫話本也就是消磨這些多思。”
皇帝以前那裏知道這些事情,或者說他也不用知道。
他摸摸張巧嘴有些消瘦的臉,“每日可不許多耗費精力。”
張巧嘴突然間來了興緻,慢慢的把這個故事告訴皇帝,皇帝聽着,時不時發表感言,對賈寶玉這種不上進的人實在看不進眼,批判了幾句,果然後來聽到他被抄家也是一陣感慨。
倘若現在朝中有賈家,他定然也是不會容忍的。
無論怎麼樣,賈家都會被落得個抄家的結果,只是這故事裏多些小女兒心思,兩情相悅,只可惜後來造化弄人。
皇帝走的時候要走了那個香囊,吩咐內務府,把張巧嘴的份例按照嬪的給。
這下誰都猜得出,她生下孩子后必定封嬪。
本來還嘲諷張巧嘴失寵的富察貴人這下是徹底不敢惹張巧嘴了。
沒幾日又傳來,這余官女子藉著華妃的威,把欣常在關進了暴室,皇帝知道了之後,直接把余官女子打入了冷宮,余官女子還沒有侍寢過就進了冷宮,讓宮內上下所有人都一肅,本來有些小動作的都暫時安靜下來。
兩個多月,張巧嘴胎穩了,就開始着手遷宮事宜。
本來孕婦最好不要搬家,但是在這,想到隔壁還有個事兒多的富察貴人,她就一陣頭疼,還是搬遠點,孕期清靜一點孩子都養得好一些。
鍾粹宮的佈置比她在延禧宮更好一些,又只有她一個妃嬪,可以說是快活自在。
她打算孩子生下來之後,再在這裏多種些花草樹木。
沒幾次,宮裏又熱鬧了起來,原來是在碎玉軒的甄常在病好了,撞見了皇帝,皇帝心喜,還未侍寢就封她為貴人,還賜甄嬛椒房之寵,湯泉宮侍寢。
可以說比當時張巧嘴盛寵更濃。
只是這皇帝怎麼白天來她這裏更加頻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