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楊戩穿着那身熟悉的圓領袍,像陶願夢裏那般,後背斜斜地倚靠在迴廊牆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連鎖酒店迴廊的燈光很暗,再加上楊戩本身就生得高大健壯,因此當他緩緩轉過頭看向陶願的時候,竟然讓她察覺出幾分濃重的冷漠和壓迫感來……
奇怪,楊戩怎麼好像在生氣的樣子……
陶願轉了轉眼睛,試探地問道:“你怎麼來了呀,是不是我搬家不小心拿走什麼屬於你的東西了?”
“不是。”楊戩慢慢走到她面前,淡淡地說,“小願,我來是想問你幾個問題。”
“哦……可以呀,你想問什麼?”陶願一邊說,一邊撿起門卡用它刷開了門,禮貌地邀請道,“在外面站着也不方便,不如咱們進屋再說吧。”
“也好。”
楊戩跟着她走進酒店標間,陶願正想禮貌地招呼他喝點茶水什麼的,楊戩卻已經搶先一步,走到茶几那裏倒了一杯熱水,又從圓領袍敞口的衣領里掏出一個油紙包,遞給她說:“你先歇一下,吃點東西,你臉色看着不好。”
“嗯……謝謝你哦。”陶願本來是想拒絕的,可是或許是那油紙包散發出的香味實在是太誘人了,她不由自主地就接了過去,坐在床邊拆開油紙包一看,裏面是個香噴噴的驢肉火燒,許是因為楊戩一直將它貼身放着的緣故,拆開的時候火燒上還微微冒着熱氣。
陶願頓時就餓了,忍不住大口吃了起來。
楊戩沒說話,只是坐在對面的小沙發上,用那雙琥珀色的眼眸安靜地看着她吃東西,等陶願吃完了,又抽了幾張紙巾遞給她。
“謝謝,哇,這火燒好好吃哦。”陶願一邊擦着嘴唇一邊說道,被投喂的她此刻十分滿足,一天的疲憊彷彿都因為這好吃的而消散無蹤了,她心情很好地問他,“你剛剛說要問我問題是吧,你說吧,想問我什麼?”
楊戩站起身,將屋子裏的東西環視了一周,最後視線停留在了窗台上那盆仙人掌上,微微一挑眉,說:“那……我開始問了。第一個問題,我就問一下這個盆栽吧,它突然換了環境,有沒有不適應,你給它澆水了嗎?”
陶願把那盆栽放在窗台上后就沒管過,這會兒心裏也沒防備,便打哈哈說:“啊澆過水了,活得挺好的,你不用擔心哈。”
楊戩聞言,也不說什麼,只是走過去忽然伸手把花盆裏的仙人掌給揪了出來——
“哎!你干什——”陶願正想制止他破壞植物,話說到一半就卡住了,因為被楊戩抓在手裏那朵仙人掌,竟然沒長根?!
……這特么怎麼是個假的啊!
楊戩回頭看着她,一字一句說:“之前你跟我出去逛夜市,你說喜歡這個,我就買給你了,可是拿回家之後你天天澆水它也不長個兒,便總覺得是自己沒養好,很自責。後來我仔細觀察了一下才發現它是塑料的,你又不捨得扔掉,就一直擺在家裏了。”
“……”
好傢夥,清源妙道真君,你這是早就給本小姐下好套兒了啊!所以今天是來拆穿我的是吧!真不愧是你啊!當年變成花狐貂智取魔家四兄弟的本事你是一點沒忘啊!
陶願感覺自己已經要掉馬甲了,但還是硬撐着想挽回局面:“啊對對對,我知道這是假的——”
然而楊戩不給她機會狡辯,便繼續說:“第二個問題,我左下腹上有幾道傷疤,是當年封神大戰之時,我和魔禮海交戰時被他的碧玉琵琶所傷,這些年雖然早就淡了許多,但湊近了還是隱約能看出來。當初我和你剛剛在一起的時候,你脫掉我的衣服一定要看,還仔細把傷疤數了一遍,那現在,小願你告訴我,我腹部一共有幾道傷疤?”
……這明套兒你還想讓我往下跳嗎!哼,想得美,我就不跳!
陶願雙手抱胸,抬頭看着天花板,開始擺爛:“我是覺得吧,分手應該體面,你已經不是我男友了,我沒權利回答這個問題。”
楊戩先是被陶願的回答逗得輕笑了一聲,但很快又嘆了口氣,他慢慢走到陶願面前,蹲下來看着坐在床邊的她,很是難過地說:“小願,你失憶了是不是?你現在……對我們的事究竟還記得多少?”
陶願看着眼前的超級大帥哥望向自己那憂傷的下垂眼眸,心巴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剛剛還強裝的鎮定頓時土崩瓦解,唉,罷了,憑二郎神的聰明才智,自己再狡辯估計也只是徒勞……
於是她泄氣一般垂下腦袋,坦白說:“全……全都忘了,我從海邊醒來的時候什麼都不記得了,現在也只能偶爾在夢裏想起一點點我們在一起時候的細節。”
她本以為自己這麼說,楊戩或許就能釋懷了,誰料後者聽到她的回答,卻忽然伸出寬闊的手掌,單手將她兩隻小手都握在手心裏,說:“既然你失憶了,好,那就當我們沒分手,跟我回家吧。”
“哎?什麼……不帶你這樣的啊!”陶願眼看着就要被他拉着出門,頓時開始掙扎,“楊戩你怎麼能不按套路出牌!”
“我一直都是這樣。”楊戩看着她的眼睛說,“而且你那天跟我吵架,無論我說什麼你都要分手,我本來就沒有同意。”
“分手就是通知你一下,不需要你同意啊!”陶願說道,“你鬆開我啦,我不想跟你回去……”
“不想跟我回去是想去找誰,今天送你回來的那條龍嗎?”楊戩的聲調忽然提高,多了幾分強勢,“分手的時候你跟我說你討厭我,討厭這座城市,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那現在為什麼又捨得留在這裏了?如果不是因為我,是因為誰?”
楊戩此刻的氣場明明很強勢甚至是憤怒,可是不知為何,陶願卻從他的臉上感受到了一種很濃重的悲傷。他這麼憂傷地看着她,彷彿在難過而無可奈何地質問:你為什麼捨得不要我?
“我……我有說過那麼難聽的話嗎?對、對不起……”陶願頓時不受控制地泛出一陣心疼,也忘記了掙扎,解釋道,“那可能都是氣話,我就算不跟你在一起了,肯定也不會討厭你的——啊……”
她話還沒說完,面前的男人就張開雙臂緊緊摟住了她。
“小願,跟我回去好不好?”楊戩的聲音聽上去很難過,“你不在的每一天,我都很想你。”
楊戩的胸膛寬闊又溫暖,陶願被他緊緊環繞着,就彷彿陷入柔軟的被窩當中十分有安全感,這讓失憶的她頭一回在這個世界感覺到了一種熟悉的歸屬感,她頓時覺得鼻子酸酸的,解釋道:“不是我不想啊,可是我都不記得了,還怎麼跟你在一起……”
“沒關係的,你不記得了,我們可以重新把從前一起做過的每一件事都再做一遍,這樣你或許就慢慢想起來了。”楊戩稍稍鬆開了她些許,摸着她的頭髮說,“你願意住回來的話,我也不會強迫你做任何事。我可以住在客房,我們從頭開始,慢慢相處,你說好不好?”
陶願還是有些猶豫,又聽楊戩接著說:“還有,我看過你的存摺,你是不是把錢都花光了?一個人在外面住,這麼大的開銷你現在怎麼負擔?跟我回去你就不用擔心這些事情了。”
“錢、錢我可以再賺的……”陶願頓時很有自尊心地反駁起來。
楊戩聞言輕笑一聲,用手指戳了一下她氣鼓鼓的小臉,說:“我知道,你總是跟我說,你很會掙錢,不用靠我養活,說不定以後還能反過來養得起我。那……就當我想照顧你,你給我這個機會好不好?”
如此這般英俊的戰神大帥哥放下身段主動來找自己,好言好語、用盡了各種辦法只想讓自己跟他回家,陶願怎麼可能還說得出拒絕的話……
於是她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說:“那……那好,我們試一試吧。”
楊戩鬆了一口氣,很溫柔地笑了,說:“好,我幫你收拾行李。”
於是一小時后,陶願重新站在了一天前的晚上她才匆匆忙忙離開的那座白色小別墅門口。
楊戩一手提着那幾個巨大的蛇皮袋,另一手牢牢地牽着她,領着她進門之後,將放在門口陶瓷碗裏的鑰匙放在她手上,說:“還給你。”
陶願還是有些不好意思,說:“那個,不然還是我住客房吧……”
楊戩揉了下她的頭髮,說:“你那麼多衣服,客房放得下嗎?我睡客房就行了,等一下,我去把我的東西都先拿出來。”
於是兩人一起回到主卧室開始收拾,只是不同於上一次陶願搬家時候的冰冷氣氛,現在卧室里的氛圍有種曖昧的旖旎感。
因為楊戩會在收拾東西的時候,時不時停下來,從衣架上拿下來一件白襯衫,在陶願眼前晃一晃,問道:“小願,這件給你留下嗎?”
陶願不解,“那不是男士襯衫嗎?我留着幹嘛?”
“哦……以前我和沉香他們出差的時候,你經常穿着我這件襯衫睡覺,說有我身上的氣味。”楊戩一臉正經地說,“我以為你需要。”
“……你拿走拿走!”
過了一會兒,楊戩又翻找出一條屬於他的靛藍色腰帶,在手中很有力量感地甩了兩下,問:“那這個呢?”
深深被現代某些擦邊文學所荼毒的陶願看得一臉驚恐,小心翼翼地問他:“這……這個是我們以前用來做什麼的啊?”
難道是什麼捆/綁play皮/鞭play之類的嗎?媽呀,他們之前情動的時候有玩的這麼凶嗎?
然後她就看見楊戩無辜地眨了眨他的琥珀色眼眸,說:“不做什麼啊,我看這腰帶有些舊了,就想問你要不要扔掉?”
“……”陶願一臉無語地看着他,決定拆穿,“你……你就是故意嚇唬我的!你別以為我沒看到,你剛剛嘴角偷偷笑了一下!”
“我沒有啊?”楊戩一臉無辜,“那你不要,我就拿去扔掉了。”
“啊啊啊你再逗我,我連腰帶和你一起順窗戶扔出去!”
楊戩輕輕笑了一聲,放下那條腰帶,走過來再度抱住了她,溫柔地在她耳邊說:“好了好了,小願,謝謝你願意回來。”
“……嗯。”陶願在他懷裏有些委屈地應了一聲。
他又拍了拍她的後背,鬆開懷抱,說:“收拾完了就早點睡吧,別擔心,也別怕什麼,我會等你慢慢都想起來的。如果真的想不起來也沒關係,只要是你,重頭再來一遍,我也可以。”
陶願感覺到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有些悲催地想,這沒出息的自己特么的是不是已經開始動心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