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無其二楚留香(17)
女孩子的聲音響起的同時,人已經從窗檯,跳到了二樓的地面上。
那是一個相當漂亮的女孩子,有一雙漆黑深沉的眼睛。
當那雙眼睛注視着你時,你一定能感受到裏面透露出來的冷酷和堅強。
——彷彿注視深淵一般,令人不由汗毛倒豎,卻又忍不住向前一步。
楚留香呆了呆,才笑道:“原來是一位漂亮的姑娘。”
“你就是楚留香?”女孩子卷着自己手裏的皮鞭,看着楚留香。
楚留香笑道:“沒錯,我就是楚留香,不知道姑娘芳名是什麼?”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誰。”女孩子的鞭子,忽然朝着楚留香打去,“我知道你是楚留香就夠了。”
女孩子穿着一身黑衣,腳下蹬着一雙黑色馬靴,就連腰帶,也是黑色的。
她唯有一雙手,一張臉,是白的。
蒼白。
她的功夫,就和她給人的印象一般,冷漠而躁急。
轉眼之間,楚留香已經和她過了十數招。
陸小鳳側坐在樓梯扶手那邊的欄杆上,沒有出手,只是抱臂看熱鬧。
竹枝枝看了兩眼,將手中的菜碟遞到花滿樓前面。
“花神,吃。”
可憐她花神,肯定還沒有吃飽。
素來講究儀態的青年,無奈笑了一聲,竟也沒有辜負少女的好意,站着將剩下的半碗飯吃完。
君子素來,是不願意別人為自己擔心太多的。
楚留香握着女孩子的鞭子,看向他們幾個:“我說你們,是不是太不夠意思了。”
竹枝枝無辜道:“啊?”
他不是打得過么。
要他們作甚。
更何況,美人是衝著他去的,和他們可沒有關係。
楚香帥也只是說說,一般情況下,他也不需要同伴來救自己。
“姑娘,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一上來就打我?楚某和姑娘從來都沒見過,也沒什麼仇怨才是。”
女孩子冷笑一聲:“對,我們是沒見過,但我們之間的仇怨,可不小。”
她一用力,將自己的鞭子抽回來。
漆黑的鞭子被她蒼白的手揮舞着,呼呼的風聲,一直不停嘯叫。
楚留香滿屋子躲。
——他並不願意隨便傷人。
——特別是這樣漂亮的姑娘。
看熱鬧的陸小鳳,見楚留香往自己這邊來,一個飛掠,就朝着花滿樓那邊去。
打架太累了,他還是躲着點好。
只是這家店原本就是客棧,吃飯的地方,也就那一小塊,就算是躲,也躲不到什麼地方去。
很快,鞭子就席捲到竹枝枝這邊來。
哪怕竹枝枝他們已經表明了態度,並不想管楚留香和她之間的事情。
可女孩子似乎並不講道理。
她一心認為,對方都是和楚留香一夥的。
即便是一起打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鞭子呼嘯着黃昏的風,即將落在頭頂上。
竹枝枝腳尖挑起地上斷裂的木塊,迎着鞭子的力度一卷。
手腕輕轉,手指一別。
木塊像是陀螺一樣,在半空中卷着馬鞭,轉了起來。
女孩子只覺得自己的手,像是被人壓住猛地扭了一下。
刺痛。
她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終於是忍不住鬆了手。
啪!
木塊和馬鞭一起落在地面上。
竹枝枝抬起蘇蓉蓉給自己做的白色繡鞋,踩在捲成一團的馬鞭上。
少女微微彎下腰,伸出自己白皙的手。
手掌朝上,對女孩子伸去:“你打壞了東西,要賠錢。”
搖搖欲墜的夕陽,拖着自己最後一縷餘光,灑落在這片小空間。
橘光暖暖,晚風緩緩。
殘陽餘暉落在少女手上。
女孩子抬起自己深沉的漆黑大眼,盯着竹枝枝。
她忽然就出手了。
竹枝枝伸手,捏住女孩子的手腕。
“難道,你不想賠錢?”
女孩子沒有吱聲,只是抬腳,朝少女腰側踢去。
竹枝枝眉毛擰了一下。
這些江湖人士,怎麼賠個錢都放不下面子。
——那還混什麼江湖。
——人在江湖,不能要臉。
——難道不是么?
少女暗暗腹誹。
她手上動作極快,順着女孩子的力度,撈住對方的腿彎,往自己肩膀一別。
竹枝枝身材高挑修長,女孩子瞬間雙腳離地。
那雙漆黑的大眼睛,露出驚詫、憤怒。
少女動作利落,將女孩子架起來之後,一個旋身,就壓在了窗邊。
半個身體懸空的感覺,讓女孩子原本就蒼白的臉,更加白了。
可她那一雙眼睛,卻並不願意服輸,依舊倔強。
“你想要怎麼樣?”女孩子狠狠地盯着竹枝枝。
竹枝枝雙腿壓住女孩子,雙手也鉗着對方的手。
她力氣本來就大,女孩子無論怎麼樣掙扎,都沒辦法動彈半分。
街上看熱鬧的人不禁露出一陣陣笑,這讓她燒紅了臉。
女孩子的掙扎更劇烈了,只是依舊紋絲不動。
竹枝枝奇怪道:“難道不是你自己莫名其妙要打人,才被我制服?為什麼還要反問我想要怎麼樣,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才是。”
有些人,可真是蠻不講理。
奇奇怪怪的。
“我要把楚留香殺了。”女孩子回道,她的眼睛,忽然閃過憤怒。
那雙眼睛裏面的憤怒,就像是草地上升起的篝火一樣,火焰高高跳起。
楚留香摸着鼻子道:“不知道楚某做了什麼事情,惹得姑娘這麼生氣,居然要把我給殺了。”
女孩子的眼睛,忽然就紅了,裏面充滿了淚水。
淚水將那一雙漆黑的眼睛,浸泡得透亮。
那裏面的光閃動着,忽而怨恨,忽而憤怒,忽而悲傷,忽而哀戚。
十分複雜。
“他做的事情,難道他自己還不知道?”女孩子冷笑着說道。
楚留香疑惑道:“楚某是當真不知道。”
竹枝枝煩死了他們說話繞彎彎的習慣。
浪費時間。
少女打斷道:“你是黑珍珠?是不是你爹出了什麼意外,你懷疑是楚留香做的?”
“你怎麼知道?”黑珍珠驚疑不定地看着竹枝枝,怒道,“你是不是和他一夥的!”
竹枝枝蹙眉。
完蛋。
和原著完全不一樣了。
“這難道還不好猜?你雖然換了一身中原的裝扮,但是腳下的馬靴,可不是中原會有的。而且這雙馬靴價值不菲,就算是中原以外,買得起的人也不多。”少女按着原著加猜測,亂說一通,“還有,你腰帶上綉着的圖案,已經暴露了。”
竹枝枝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眸垂着,以免自己眼神到處亂飄。
不然就露餡了。
也正是這一低頭,才讓她發現了黑珍珠腰帶上的圖案。
少女並不知道那是什麼。
亂謅,就對了。
“你倒是好眼力。”黑珍珠漆黑的眼睛,還是盯着少女,“不過就算你猜中了又怎麼樣?他楚留香既然敢殺我父王,就要做好被我殺掉的準備。”
“什麼?”三個人驚訝地看着黑珍珠。
陸小鳳指了指楚留香,道:“你說楚兄殺人?”
楚留香摸着自己的鼻子,無奈道:“這位……黑姑娘,楚某從不殺人。”
“呸!”黑珍珠唾棄道,“那不過是你為了掩蓋自己罪行找的借口,你當我看不明白?”
竹枝枝說道:“你說你父王是被楚留香殺死的,有什麼證據?”
扎木合併不是海上五具浮屍之一,紅袖對那幾人的身份,應當不會猜錯才是。
而且這時候,故事時間不僅提前了,還拉快了進度。
按理說,扎木合也不需要死。
“我父王死在天一神水的劇毒之下,除了楚留香,還有誰能拿到天一神水?”黑珍珠恨恨地盯着楚留香。
花滿樓道:“若黑姑娘的父王,果真是被天一神水所害,那一定不會是楚兄所為。”
“你說不是就不是?”黑珍珠憤怒道。
竹枝枝不滿道:“幹嘛沖我花神吼,他又沒有得罪你。”
黑珍珠憤怒的眼神,轉移到少女身上。
似乎是在說她多管閑事。
花滿樓並不介懷。
一個人若是失去了至親,難免會情緒激動一些的。
“黑姑娘肯定是星夜兼程,一路從沙漠趕來,還沒歇過腳吧?”青年微微笑着。
“你怎麼知道的?”黑珍珠有些臉紅。
難道是她身上傳出了什麼奇怪的味道?
竹枝枝幫忙解釋道:“你要是肯停下來歇一歇,就會知道,神水宮的人已經親自出面,解釋了這件事情,這件事情,的的確確不是楚留香做的。”
“你說什麼?”黑珍珠一臉震驚。
竹枝枝和她商量:“我現在放開你,你願意安靜下來,聽楚留香給自己正名嗎?”
黑珍珠抿唇,咬牙道:“好。”
少女這才鬆了手,朝她重新伸出掌心:“你打壞了別人東西,賠錢。”
黑珍珠深呼吸了一口氣,掏出一塊金錠,塞到少女手掌心。
——一切為了給她父王報仇。
——她忍了。
竹枝枝拉着花滿樓,幫忙計算損失,給老闆清算。
順道,也給那個砸下來的可憐人清算醫藥費。
再順道,將他們還沒吃完的那幾道菜,都扣取。
“哼,莫名其妙,不講道理,妨礙我花神好好吃飯。”
花滿樓聽着少女一邊清算,一邊嘀咕的聲音,笑了一聲。
很輕。
如柳絮落在湖面。
即便如此,一塊金子賠完,也剩下不少銀兩。
少女拿牛皮紙包了,塞回給黑珍珠。
“這是賠償之後剩下的錢,還你。”
黑珍珠詫異地看了少女一眼,嘀咕道:“真是怪人。”
她收起紙包,看向楚留香:“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從今天開始,我要跟着你們。”
楚留香點頭:“黑姑娘要為父報仇,親自探查這件事情,是應該的。”
“那你們現在,就沒有別的線索了嗎?”黑珍珠心急道。
楚留香搖頭,忽然想到:“令尊身上,有什麼發現嗎?”
黑珍珠皺眉思索,猶豫道:“我記得……”
唰——
少女臉色一凜,摟住黑珍珠的腰,往旁邊一躲。
“你!”黑珍珠紅着臉瞪竹枝枝。
叮——
一枚泛着鐵青色的毒鏢,出現在桌子上。
少女將黑珍珠往楚留香的方向一推。
她修長的腿,踩上了窗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