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鹽芝士薄脆餅乾
果然。
羽生君懷光着腳,手裏拿着拖把在髒兮兮的地板上跑來跑去。
最後還是來打掃澡堂了。
羽生君懷腳下一個加速,手裏撐着拖把靠慣性在地面上滑行了一段距離,落地剎車,一道乾乾淨淨的道路在地板上顯現。
哇哦。
他似乎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一樣喔了一聲,調轉拖把換了個方向重複着繼續剛剛的行為。
“小君懷看起來幹勁十足呢。”
“這傢伙明明就是在玩吧!”
松田陣平環顧四周,有些頭疼的看着還剩下大半的澡堂和基本上沒動的更衣室,眼珠子轉了轉,突然提議道:
“要不一邊聊能讓人興奮的話題一邊幹活?”
“興奮啊......”萩原研二手上擦着鏡子,眼角的餘光看向一旁的諸伏景光“說起來小諸伏,剛剛那個報警搜索的女孩子,是不是有什麼情況?”
羽生君懷滑到諸伏景光身邊停了下來,想起了剛剛在鬼塚教官辦公室特意拿走失蹤小女孩資料時,諸伏景光奇怪的神色。
他抱着拖把站在那裏,看向有些意外的諸伏景光。
“咦?”
“的確,如果只是在街上遇到過,那個反應就有些奇怪了。”伊達航擦着手下的地板,頭也不抬得補充道。
“哦,那女孩子啊......”諸伏景光握着拖把站直了身,說:“和某個小時候一起玩的女孩子長得有點像,不過她已經因病去世了,所以我有些在意......”
降谷零抬頭看向他,滿臉疑惑“你小時候認識的話,那我是不是應該也見過?”
“不,我當時還在長野。”
“長野的朋友嗎?”
“好像有點意思誒。”松田陣平把拖把扛在肩上說。
“就說說這個吧。”伊達航也抬起頭看向他。
“什麼事情都行!”
“偷偷告訴君懷也可以,君懷保證會告訴其他人。”
“?你這傢伙在說什麼奇怪的東西啊。”
看着面前吵吵鬧鬧的同期,諸伏景光卻不受控制般的回憶起那些記憶,他只覺得呼吸有些困難,頭上的冷汗也爭先恐後的冒了出來。
他回想起那一晚,陰閉的空間內稀薄的氧氣和濃烈的血腥味,刀刃刺穿人體的聲音清晰的傳來,他渾身發抖,眼前止不住的發黑,卻怎麼也移不開自己的視線,在一片模糊的視野中,眼睜睜的看着那滿手鮮血的黑影回過頭,沖他咧嘴一笑。
【沒事了哦~出來吧~】
低沉而恐怖的哼唱聲響起,視線的角落裏是已經死去的母親的屍體,鐵鏽的味道直衝大腦,讓他忍不住的作嘔。
諸伏景光手腳冰涼的呆愣在原地,幾乎是又回到了那黑暗的櫥櫃中。
砰!
“諸伏景光,回神。”
溫潤如玉的聲音從耳邊傳來,讓人不由得聯想起春日裏小溪的河流聲。
忽然,他只覺得額頭上突然一痛,突如其來的疼痛讓他重新從混沌的記憶里記起自己現在所處的位置,原本渙散的眼神重新聚焦。
他猛的回過神,看清了面前那人一雙燦金色的鹿眼,清澈透亮,旁邊還沒收起的手維持着剛剛彈他腦瓜崩時的姿勢,看到他眼神重新恢復清明才慢慢地收了回去。
櫃門被人打開了,有光露了進來。
“我們就在這裏,你不用害怕。”少年溫潤的說著,一雙鹿眼安撫似的注視着他。“可以告訴君懷,你剛剛在看什麼嗎?”
“其,其實......”諸伏景光看着這雙眼睛,幾乎是下意識的回答,但他眼前忽然又浮現出那雙沾滿鮮血的雙手,又將話鋒一轉,打了個哈哈試圖糊弄過去。
“啊,不過也不是什麼有趣的事情啦!”
松田陣平當時就把臉拉了下來,泄憤似的大喊着:“不幹了!不幹了!”
他大步衝到諸伏景光的面前,直接把臉貼了上去,兩人的鼻尖幾乎都要靠在一起。
“zero說要等你自己說出來,所以我才顧慮你的,現在我可不忍了!”
在諸伏景光震驚的眼神中,他大聲的說著
“你是在找殺害你爸媽的兇手是吧!”
“咦?”
“那個女孩子的案子,和那個案子很可能有關所以你才心神不寧的,不是嗎?!”
“是,是這樣不錯......但是不行!”諸伏景光被感染的聲音也比平時大了起來,身體緊繃,手裏緊緊握住拖把。
“這個案子必須由我親自去解決......我不想再把別人扯進來了,如果又有誰因此而......痛!”
羽生君懷收起了手,一臉嚴肅的看着他。
“死不了的!”
他和另外四人同時說著,語氣堅定,不容置疑。
“君懷不會死的,因為君懷他shshaidihdskskxhsisi”
“???”
看着其他人疑惑的目光,羽生君懷只覺得一陣無語。
“小君懷的意思是我們一起經歷了這麼多,只要有我們六個就一定會有辦法的對吧。”
“......嗯,君懷覺得研二說的對。”羽生君懷破罐子破摔的回應道。
“你是怎麼聽出來的?啊算了不管那個了。”
松田陣平學着電視裏的台詞語氣,說:“所以啊景老爺,您就儘管說吧,我怎麼會害你呢?”
“噗。”諸伏景光笑了起來“這可是反派才會講的台詞吧。”
“的確。”
“所以紅糖發糕還可以夾巧克力嗎?”
“邪惡地方官之類的常駐台詞呢。”
“誰讓小陣平就是個惡人啊。”
“煩死啦!”
諸伏景光看着面前吵吵鬧鬧的同期,身體重新放鬆了下來,鼻尖縈繞着的鐵鏽味似乎也漸漸褪去,只剩下澡堂內的肥皂水的清香。
“明白了。”他閉上眼嘆了口氣,再睜開眼時,一雙眼內滿是清光。
“我說吧,距今十五年前的所有事。”
————
“所以現在懷疑的對象有三個,對吧。”
羽生君懷從兜里掏出來幾顆薄荷糖,一人一顆分了之後又將三個擺在浴室的地板上,說
“君懷已經有了一個猜測,根據班長他們搜集來的信息來講,君懷大概知道是誰,只是需要景光你的佐證。”
“咦?”
“對吧~”
“是啊!”
“我們分頭行動。”
“把你的目標都解決了。”
“話說你們為什麼會知道啊!”諸伏景光震驚的看向你一言我一語配合默契的幾人,語氣詫異至極。
“這誰看不出來。”松田陣平直接露出了半月眼看着他一臉震驚的樣子,理所當然的反問着。
“但是犯人的情況和刺青還是第一次知道呢。”旁邊的萩原研二附和着說。
降谷零拍了拍他的肩,說:“相信我們吧,接下來好好配合就可以了哦,hiro。”
“那君懷長話短說,就從班長搜集來的入江角夫的信息說起。”
羽生君懷拿起一顆糖在諸伏景光的眼前晃了晃。
“入江角夫,有着一口長野方言,但是十年前才在胳膊上紋了個獎盃的圖案,因為時間對不上所以排除。”
羽生君懷收起這顆糖,又拿起了另一顆繼續說。
“接着是物部周三,紋着一個酷似高腳杯的蠍子在脖子上,位置不對,所以也進行排除。”
地面上只剩下一顆糖。
“接着就是第三位,獨居的洗衣店老闆,和入江角夫疑似同鄉的外守一。”
羽生君懷用食指和大拇指捏起那顆糖,說:
“在二十年前,為了紀念因為車禍去世的母親和妻子,所以在手臂上紋了一個面對着面的觀音像。”
“景光,你能確定你當時藏着的櫥櫃是日式還是西式嗎?”
聽到羽生君懷的詢問,諸伏景光想起來諸伏高明打來的電話。
“我很確定我是躲在牆櫃裏,按我哥哥的說法,我當時沒有藏在日式的拉門牆櫃,而是外開時的衣櫃。”
他一拍手心,“因為那棟房子本來就是西洋風格的裝修啊。”
“但要是這樣,不就變得很奇怪嗎?”松田陣平說:“如何是外開的衣櫃,那兇手撞上去時不就把門關上了嗎?”
“的確,在那種情況下小景光也不可能自己主動去打開櫃門吧?”
一旁沉默着思考的伊達航突然開口道:“也許諸伏往外看的那個縫隙,不是豎著的而是橫着的呢?”
“!!!”
“班長是指衣櫃的百葉窗嗎?”羽生君懷衝著鏡子哈了口氣,比劃了一下,說:“的確,如果是百葉窗那麼關上門也是可以看到的。”
“加上百葉扇的遮擋,如果君懷和班長他們想的沒錯。”
羽生君懷伸出一根手指,在起了一層霧的玻璃上勾勒出了對面觀音的大概外形。
他用小拇指輕巧的在兩旁一點,觀音的眼睛便在他手下顯現了出來。
加上遮擋,面對着面的觀音中間空留出來的區域,赫然出現一個高腳杯的形狀。
事情已經很明顯了。
至於其他的疑點。
六人相互對視了一眼,心裏已經有了決定
羽生君懷捏着那顆糖,大拇指一挑將他精準的彈進了垃圾桶里。
直接去問他本人就好了!
——
“喂!外守大叔你在嗎?”
松田陣平一馬當先的揮開店門,視線掃過,只見店內空無一人。
幾人涌了進去,羽生君懷落在最後,一雙鹿眼四下打量着洗衣店的四周。
“他在二樓,和那個小女孩在一起,便利店裏他沒有對zero和班長說謊,他就是給''女兒''來買零食的。”
諸伏景光聽到這裏臉色一變,剛想往樓上衝去就被松田陣平大聲喊停的聲音打斷。
“別碰!那是炸彈!!!”
眾人臉色皆是一沉。
“和其他洗衣機都連在一起啊,這個數量肯定會把這個商業街給炸上天的。”
“說起來,外守大叔是工科出身的啊。”
“可是為什麼要設置炸彈......”
“總之。”伊達航當即立斷道:“松田你留下來拆彈,zero和萩原還有羽生去通知周邊居民避難!我和諸伏去找外守!”
“聽清楚了就馬上——”
“等等。”松田陣平打斷道,揮了揮自己為了班旗和貓英勇搏鬥,卻被貓抓到而光榮負傷纏着繃帶的手。
“我和萩原現在可都做不了精細的活,拆不了炸彈。”
“君懷能拆。”羽生君懷突然開口道:“這種炸彈君懷以前旁觀過,記住過感覺,zero手指也很靈活,有松田或者萩原在旁邊指導絕對沒有問題。”
“好嘞,那我就去疏散居民避難!”
“好,注意別引起恐慌!”
“當然!”
“那我和諸伏就去二樓找外守了。拆彈的事就交給你們了!”
“好!”
羽生君懷小心翼翼的打開了洗衣機的櫃門,觀察着裏面的炸彈構造。
不難,甚至可以說是見過類似的構造。
他手指翻飛,有條不紊的開始了拆彈工作。
“別慌,zero。”松田陣平看着緊張的深呼吸的降谷零說著:“心浮氣躁,才是最大的陷阱。”
“嗯。”降谷零神情專註,只是短短的回應了他一聲。
繞過這根陷阱線,真正的線藏在最裏面。
羽生君懷毫不猶豫的將它剪斷,抬頭朝已經步入尾聲的降谷零和松田陣平看去。
咔噠。
降谷零猛的向後一樣,雙手后撐地面,呼出了一口濁氣。
“做得好,zero。”松田陣平笑着說,又將視線對向了羽生君懷。
“話說君懷居然見過類似的炸彈嗎?”
“見過,還不止一次。”羽生君懷站起身點點頭,回復道:“走吧,去找hiro和班長,君懷剛剛聽到了打鬥聲,現在他們應該控制住了外守......”
砰——!
巨大的聲響淹沒了他的聲音。
“爆炸!?”
剛剛回來的萩原研二跟上了三人的腳步,同時沖向了樓梯口。
“二樓也有嗎?!”
外守一趁着眾人愣神的功夫掙脫了束縛,帶着決絕般狠戾,扭身沖向了還在爆炸的二樓。
熱浪襲來,燙的羽生君懷幾乎睜不開眼睛。
“該死!”
諸伏景光咒罵一聲,毫不猶豫的跟了上去。
“別去諸伏!”
“已經來不及了!”
“快回頭!”
“hiro!!!”
羽生君懷睜大了一雙鹿眼,只看到那人沖向火海的背影,火焰翻騰着,在他的耳邊不住地獰笑着。
在他眼中,它向他伸出滾燙的手,撫摸着他的臉龐,面目猙獰恐怖。
他似乎聽到了它的低語。
我帶不走你。
他說。
少年的瞳孔猛的一縮。
但他要被它帶走了。
羽生君懷的心猛的沉向了谷底,緊接着邁開步子朝着諸伏景光飛馳而去。
“正對着大門下方,旗子!!!”
他衝著另外四人大喊着,奮不顧身的衝進了火中。
他要被它帶走了!
羽生君懷腳步慌亂,頭腦卻異常冷靜的計算着時間。他快速的爬到了二樓,看到了緊緊護着外守一的諸伏景光,大步的朝他們跑去。
“給我滾開!別碰他!”
他大喊着,衝著還在獰笑着的火焰大喊着,一雙鹿眼裏倒映出舔舐着兩人的火光。
他沖了過去,將兩人狠狠地拽出了火焰的燃燒範圍,力氣大的驚人。
羽生君懷看向了窗戶,幾乎是瞬間就得到了一條最為安全的道路,拽着兩人不由分說的就往窗口奔去。
根據布料厚度,最多只能同時受得住景光和外守一從二樓躍下的重量。
羽生君懷衝到了窗口,一個用力將兩人甩了出去。
按時間來算,他們已經在樓下了。
他緊接着奔向角落裏的窗戶,一腳踏了上去。
咔噠咔噠。
最後一個炸彈走向計時的終點。
羽生君懷回頭望去,心裏卻莫名的感到平靜。
他注視着一切猶如慢動作般的場景。
他的眼中似乎出現了金色的蝴蝶。
少年毫不猶豫的一躍而下,身後傳來了爆炸的巨響,熱浪推搡着他向前。
樓下的五人震驚的看着從二樓一躍而下的少年,和他身後炸開的火光。
只見那少年在半空中調整身形,穩穩的落在了不遠的地上,帶着一身灰就地滾了兩圈后便沒事人一樣的一個鯉魚打挺,像個灰漆漆的小炮彈一樣朝他們飛奔過來。
“君懷,你沒事......”
羽生君懷沒聽見一樣的繼續跑着,直直的衝到了諸伏景光的面前,一雙鹿眼緊緊的盯着他,顫抖的手更是死死的握住他的手腕。
少年臉上全是灰,身上也是灰撲撲的,一雙金色的鹿眼睜得大大的,眼裏滿是后怕般的恐懼。
諸伏景光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羽生君懷抬起手,在五人怔愣的眼神中毫不猶豫的彈了他一個腦瓜崩。
“你這個!”他開口,聲音沙啞。
“海鹽芝士薄脆餅乾!!!”
諸伏景光看着面前滿是擔憂的人,似乎意識到了當時他脫口而出的那句話恐怕很大可能不是指的他懷裏的外守一。
但他在害怕,他在極度的不安。
“別害怕,君懷,別害怕。”諸伏景光拍了拍他的肩膀,溫柔的安慰着他。
“我在這裏,你看,你抓住我了,我在這裏,它沒有碰到我,對嗎?”
它?
其他人看向諸伏景光,後者微不可查地沖他們點了點頭。
“我抓住你了?”
少年聲音沙啞,帶着一絲顫抖。
“你抓住我了。”
諸伏景光輕輕的抱住了他,被後者緊緊的回抱住。
“海鹽芝士薄脆小餅乾不許嫌君懷身上臟。”
少年悶聲悶氣的聲音傳來,諸伏景光和其他人對視了一眼,幾人都無奈的笑了笑。
“好。”
他輕輕的拍着他的背,輕輕的回答說。
“海鹽芝士薄脆餅乾永遠不會嫌棄君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