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此時蘭若寺方圓百里的靈氣涌動,如鯨吞一般爭先恐後湧入晏清體內。
良久之後,四周靈氣才重歸平靜。
晏清睜開眼,輕吁了口氣,怪不得妖魔鬼怪皆要修得人身,方能繼續求道長生。
人形果然是天生道體,奪天地造化,最適合修行,汲取天地靈氣的速度與以往不可同日而語。
看着地上焦黑的槐樹,晏清微微一笑,伸手招了招,枯樹眨眼間便縮小成指節大小,飛入她掌心。
這一次天雷不僅將原主殘留的魔念洗去,更讓她脫胎換骨,得以重生。
這棵焦木便是她蛻變后拋棄的槐樹姥姥本體。
原主的本體修鍊千年,本是至陰之木,此番經歷天雷淬鍊,卻又蘊含一絲至陽的罡雷氣息,先天便具有鎮煞避邪之功效,十分罕見,乃是煉製法寶的極品材料。
先前的飛劍被鬼蠱污了靈光,這次正好用這塊蛻換下來的槐木煉製一套本命劍陣。
天雷至陽至罡,乃是一切妖鬼陰物的剋星,屆時既可克制妖魔鬼怪,又不懼佛道法器。
而且細說起來這塊槐木於她而言有些類似蛇類褪下的蛇蛻,煉成法寶后不僅與她心意相通,一旦損壞也不會傷及如今的本體。
不過此次最大的收穫不是這棵槐木,而是終於完全煉化了玉葫蘆。
原來晏清先前修為已經足夠,唯有功德尚不足,故而遲遲無法完全煉化。
而這次她阻止了趙淞顛覆朝堂的陰謀,使人間免了一場禍亂,又助金龍得道,天道降下的功德可謂是十分豐厚,全部被玉葫蘆吸收,玉葫蘆至此才真正煉化成功。
晏清徹底融合了玉葫蘆的記憶,方知玉葫蘆並非是煉製不全,而是本身便是一件防禦型至寶,名喚功德葫蘆,與道德天尊的玄黃塔有異曲同工之妙。
功德葫蘆雖然沒有玄黃塔那般神妙,但也是難得的先天靈寶,能輕易抵禦一切後天法寶的傷害。
只待她煉製出本命劍,屆時與功德葫蘆一攻一守,幾乎可立於不敗之地。
晏清並不知她此番化形的動靜太大,驚動了無數玄門大能、妖魔鬼怪,紛紛暗中打探是何方神聖,化形劫竟是九重雷劫,還有天降功德。
黃三郎等人對此自是喜出望外,晏清的實力越強,他們這些託庇在座下的人便越安全。
山上的眾妖鬼們也得了消息,因是白日,玉娘等人無法出現,故而來的都是些狐狸黃鼠狼並草木精靈等小妖怪們。
見到晏清出來,眾人頓時目光一亮,紛紛上前道喜:“恭賀大人渡劫成功!”
胡大郎如今是山上的管家,轉達了玉娘等人的喜悅之情,方道:“大人,山上的房舍已經快建好了,玉娘她們得知您渡劫成功,正商量着擺宴席慶賀呢,不知您何時回山上?”
晏清聞言微微一笑,“你們暫且回去,把何蕙娘送下山來,告訴玉娘,慶賀之事容后再說,這邊還有一些事情要了結。”
胡大郎答應着,帶着一眾小妖們歡天喜地回去了。
此時金華城中,趙家之事已經傳的沸沸揚揚,迅速成了金華城裏的奇聞。
街頭巷尾都在議論,聽說趙府一夜之間便成了殘垣斷壁,趙員外不知所蹤,趙公子死因不明。
趙家一干護衛管家也不見蹤影,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地上只有一灘灘乾涸的血跡,可謂是詭異至極。
趙府畢竟是金華當地的大戶,又素有仁善之名,此事很快便驚動了官府,開始着人調查,沒想到卻在趙府暗室內發現了趙父穿着龍袍的屍體。
此外還在趙家別院搜出了許多屍骨及兵器。
金華知府得知此事大驚失色,趙淞是本地名士,趙府與朝中權貴結交之事他也有所耳聞,不過拉攏關係在官場不是稀罕事,他也沒當一回事。
他喜愛美食美酒美人,趙家年年供奉,他也樂意結交,給予方便,只是沒想到此人卻圖謀不軌,意圖顛覆朝堂。
想到此處,金華知府頓時冷汗涔涔,后怕不已,幸而不知是哪位高人殺了趙淞,讓對方的陰謀敗落露,否則自己險些成了逆賊的同黨。
數日後,徐御史攜聖旨抵達江南,查實了趙家的累累罪行,又將與之勾結的相關人員一一緝拿,押送長安。
金華爆發的這件大案迅速傳遍江南,百姓們議論紛紛,原來人人稱頌的大善人趙淞父子竟是惡貫滿盈的大盜,還企圖篡奪大位,顛覆朝堂。
不過這些便與晏清無關了。
此番趙府被查,解救出來的女子卻無處可去。
這些女子經歷了這番折磨,不少人身上都傷痕纍纍,晏清便讓人在城中另買了一座寬敞的宅院安頓這些姑娘,等休養好了再做安排。
另一邊,蕙娘也終於同女兒團聚,李珍珠雖只五歲,卻已記事,母女倆抱頭痛哭。
蕙娘細問了珍珠這數月來的經歷,卻從女兒口中聽到了一件令她不敢置信的事,她不是被拐走的,是被父親李業親手賣了的。
李珍珠雖然年幼,卻天生早慧,早已記事,對當日被拐的情形記得一清二楚,父親李業如何將她推給拐子,事後又悄悄回去跟拐子拿錢之事一一說了。
蕙娘恨的咬牙切齒,“虎毒不食子!李業這畜牲卻親手將女兒送進火坑!”
她此時才明白,李業為什麼這麼害怕找到女兒,甚至不惜害死她,正是因為怕事情敗露。
眾人聽了也不禁忿忿不平,小荷跺腳道:“此人死不足惜,可惜被他逃了!”
李業原本被關在蘭若寺的一間暗房內,只是這大半個月玉娘等人夜晚都忙着建造房舍,白天則在地下修鍊,一時便將李業忘在腦後了。
這次因為蕙娘才想起這個人來,去看時卻已人去樓空,才知李業竟不知何時逃了出去。
小蘭冷哼一聲:“他失了大半精血,即便還能活着,但也折損了壽數,沒幾年好活了,不過這也是他活該。”
晏清右手掐算了一番,淡淡一笑:“不必擔心,此人自有惡報。
小倩等人皆知自家大人的卜算能力,聽了這話都放下心來,安慰蕙娘道:“大人說了他有惡報,就一定會有報應,你只管放心。”
蕙娘方擦了眼淚,向晏清福身拜倒,又向小倩致謝,“大人與諸位姑娘都是我們母女的救命恩人,你們的大恩大德,我即便做牛做馬也無法報答。”說完又拉着女兒跪下:“快給大人磕頭。”
李珍珠年紀雖小,卻天資聰慧,經歷了這番磨難越發懂事,雖然不明白為什麼叫眼前這個仙女一樣的姐姐為大人,卻還是依言跪下,“咚咚咚”給晏清磕了三個響頭,脆聲道:“多謝大人救命之恩。”
晏清見小姑娘白皙的額頭霎時紅了一大塊,忙命人扶了起來,“不必如此,快起來。”又吩咐小荷:“拿些糕點果脯給這孩子。”
小荷笑着去了,不多時果然端了幾碟糕餅點心過來。
李珍珠年紀小,自幼也是嬌生慣養,這幾個月來卻吃盡了苦頭,基本沒吃飽飯過,更別提點心了,此時看着眼前幾碟香甜精緻的細點,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小倩見小姑娘不敢吃,微微一笑,拿了一塊菱角糕遞給她,“這是按你娘給的方子做的,快嘗嘗看味道如何。”
李珍珠看向蕙娘,見娘親點了點頭,才小聲道謝接過,小口小口吃起來。
蕙娘見了,越發心酸,女兒自幼被嬌寵着長大,何曾受過這樣的罪,摟着女兒自責不已:“都是娘不好,讓珍兒吃了這麼多苦。”
小倩見狀,輕嘆了一口氣,不解道:“當初你怎會嫁與李業?”
蕙娘苦笑一聲,“姑娘有所不知,我們普通女子的性命終身都由不得自己做主,所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家中雖富貴,但我父親只我一女,家父相中李業才學,才招他為婿,誰知竟是引狼入室。”
小荷雖是人狐混血,卻從未在凡間生活過,聽了這話好奇道:“難道凡間女子就一定得成親嫁人嗎?你既是獨生,又有家業,可以招贅婿生個孩子繼承家產,不喜歡了休掉便是,何必非要嫁人呢?”
蕙娘聞言搖了搖頭:“哪有那麼容易,這世道女子生存不易,對女子的束縛更是多不勝數,所謂男尊女卑,只要嫁了人,不管是什麼身份,到頭來還是由男人做主。
別說是我們小戶人家,便是豪門閨秀,公主之尊,也要遵守世俗規矩,三從四德,為丈夫生兒育女,為他納妾管家,教養庶子庶女。”
眾人聽了不免唏噓,小荷因是狐身,從未體會過人間男女之情,一直隱隱有些羨慕話本中的故事,此時方知凡間女子竟是這般不易,不禁暗暗慶幸,真要讓她過那樣的日子,還不如一刀殺了她來得痛快。
晏清也忍不住嘆了口氣,此時她倒有些慶幸如今的妖怪身份,這世道女子生存不易,若是穿成了凡人,哪怕是什麼官宦千金,王公貴族,也要被世俗禮教束縛,一輩子拘困在後宅那方寸之地,不得自由。
………………
數日後,蕙娘母女傷勢痊癒,晏清便命黃三郎送她們母女回鄉。
沒想到蕙娘卻不願意,特意到晏清跟前求情:“聽小倩姑娘說大人打算在凡間置辦綉庄,蕙娘家中世代做布匹營生,雖然人微力薄,卻也能出些主意,只要能留下,哪怕端水打雜也願意,求大人收留。”
晏清倒是頗欣賞她的這份勇氣,微笑道:“我們可是異類,你就不怕嗎?”
蕙娘搖了搖頭道:“大人說笑了,人心莫測,比鬼神更可怕,我被至親之人所殺,卻是被異類所救,還有什麼可懼怕的呢!”
自從在鬼門關走了一遭,蕙娘的膽氣也壯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