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鰥夫!
第二章
離婚了當然不好再住梁家了,蘇禾禾想當然地覺着蘇家就該有她的位置。
離婚當天,她第一時間就把自己的個人物品搬回了蘇家。
雖然家有繼母,還有繼姐弟。
可記憶中,繼母丁月英很會做人,對蘇禾禾一直客客氣氣的。無論是婚前還是婚後這兩年,丁月英對她都無可指摘。她回娘家,總是盡心儘力地接待。
做了十八年豪門拖油瓶的蘇禾禾,當然不信丁月英對她有什麼真感情,她要得也不過是表面的客氣,大家和諧相處就好。
可她還是高估了人性,此一時和彼一時是大不同的。
蘇茂棠是汝城第一機床廠下,汝城銑床研究所的骨幹工程師。銑床研究所是在中央的高度重視下成立的,是廠里的重中之重。為了讓裏面的工程師們安心搞研究,各方面待遇都是從優的。
外面的紛亂也擾不到研究所裏面。在這樣的時期,可說是世外桃源一樣的存在了。能被選拔到研究所里,等同於有了護身符。
也正是蘇家有這樣的條件,蘇禾禾才敢在這裏清醒后的第一時間就和梁景文離婚,並離開梁家。
然並卵,不過是在蘇家住了一個月,蘇禾禾就後悔了。
回了蘇家,她還是和未出嫁前一樣,和繼姐蘇芳芳住一個房間。
這就是丁月英的深沉之處,剛嫁過來,既便蘇茂棠說了不需如此,她還是把拖油瓶兩姐弟的姓名都改了。蘇芳芳,蘇立新,隨着蘇家兄妹倆的名字另取的。
原來不以為然,幾年過後再看,多麼高明。潛移默化之下,不僅周圍的親朋,就蘇茂棠都快要當他們是自己親生的了。
梁家住着紅磚小樓,機床廠總共也沒幾棟,這是她前公公廠長的待遇,比不來的。
不過蘇家也不算差,沒有二層紅磚樓,卻住着帶院子的三室一廳的寬敞平磚房。
蘇茂棠和丁月英一間,她和蘇芳芳一間,蘇立東和蘇立輝一間。
雖然這是這個年代少有的好條件,可蘇禾禾哪和人擠過一間房啊?這也讓她極度不適。
時代大環境如此,住加上吃喝這塊,她都可以先忍着。
可后媽的小動作,讓她不勝其煩!
對女兒自做主張離婚回來,蘇茂棠只一句“既然回來了就先住下,好好想想下一步的人生路怎麼走。”
亡妻后,他對蘇禾禾一直冷淡。只保證她吃飽穿暖,其餘的很少過問。結婚如此,離婚也如此。
他太忙了,早出晚歸,有時忙起來幾天不回家都是常事。
家裏都是丁月英操持,她們母子女三人待她看似周全。
可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不舒服,蘇禾禾還是感受日深。
她才明白后媽終是后媽,之前對蘇禾禾周到,不過是迫於剛進門,她還沒站穩腳跟。之後蘇禾禾嫁入梁家,保持來往也只有好處。
現在她是實至名歸的女主人,自然不歡迎她這個離婚沒價值還沒工作的繼女回來礙眼了。
有蘇茂棠,她倒是不敢做什麼大動作。
可零零碎碎的總找機會在她面前說些三四,轉頭又去蘇茂棠面前很不好意思地說花銷不夠之類的。蘇茂棠就又給她每月加了二十塊生活費。
蘇禾禾很驚奇於這對半路夫妻真地在搭夥過日子。記憶中,蘇茂棠和蘇禾禾親媽在一起時,從來都是開了工資一分不留地上交的。
等蘇芳芳下班回家,在客廳她直接就問,“芳芳,家裏每月生活費都是怎麼出的?”只差半年,原蘇禾禾從來不叫姐姐。現在她也有樣學樣。
早上繼父給她媽加錢,蘇芳芳都看到了。以往蘇禾禾驕縱的性格讓她吃虧無數,現在被問到了,她雖不想說,也只能回答
。
“爸出五十塊,加上我媽的工資,之前一直是這樣的。”
蘇禾禾卻並沒罷休,“那阿姨工資是多少的?”
很低聲的,“我媽是三級工資42塊。”
拉長的音調,“哦……那你的工資呢?”
“爸和我媽說了,哪能花孩子的錢,有他們倆個,我的自個兒存着就好。”
“那感情好,就是我爸辛苦了,幫着養你們兩個不算,我又回家吃他的,這又多拿了二十。不過誰讓我是他親閨女呢?專來跟他討債的,他只能生受着了。”蘇禾禾似笑非笑地說。
丁月英想裝聽不到都不行,一時母女兩個和剛放學進屋的蘇立輝都鬧了個大紅臉。
這天後,拿錢說事兒的話再沒了。
雙方短兵相接,蘇禾禾小勝。
——
丁月英再接再厲,禮拜天時,美其名曰請蘇茂棠負責的研究小組成員——小魏工程師來家改善下生活。
若問蘇茂棠的小組成員有六人,小魏何德何能只單請他?
理由完全站得住腳,蘇茂棠也很贊同。
只因小魏是死了老婆的鰥夫,家裏兩個孩子被他媽接回老家后,他一心撲在工作上,家裏已經冷鍋冷灶好久了。禮拜天休息,就為關懷下屬,喊來家裏吃頓熱乎的,不很應該嗎?
然後午飯時,二十八歲的鰥夫就被安排到蘇禾禾旁邊坐着,想撮合的意思太昭然若揭了。
而蘇茂棠不知是沒看出來還是覺着離婚的女兒找鰥夫正和適,對丁月英的安排毫無異議。
只能說丁月英噁心蘇禾禾的目地達到了,一頓飯下來,被魏姓鰥夫不停的沒話找話。
煩不勝煩之下,蘇禾禾只能以沒胃口為借口,餓着肚子躲回了房間。
此後,丁月英彷彿找到了通關密碼,短短一個月,蘇禾禾見到了四位不同風格的鰥夫。
她想只要自己還在蘇家住着,就不會斷了鰥夫上門。
要問哪來那麼多鰥夫?第一機床廠可是擁有七千人的大型國營廠,這年月又缺衣少葯的,死老婆的鰥夫想找還是有不少的。
更何況,她便宜爸可是堂堂蘇工,做蘇工的女婿,有形無形的好處還是很多的。
所以她在廠里自覺條件不錯的鰥夫那裏還是很有市場的。據說有幾位找美貌黃花大閨女都得挑三揀四的,為她都降低了標準。更有條件差一些的,沒條件也想創造條件,各顯神通地找和丁月英交好的上門說合。
丁月英均不為所動,該有的要求一點都不動搖。因此,丁月英這個后媽的口碑直線上升,待繼女比親閨女還上心的名聲在廠里迅速傳開。
呵呵,蘇禾禾真是要謝謝她了。想給她打包出售,當然要找最優的買家。家裏能有好處,還沒有售後之憂。好的都挑不完,還能賺個好名聲,丁月英傻了才要降低標準。
這時蘇禾禾才覺着之前離婚太草率了。現在想想,梁家和梁景文待她在物質上極大方,她吃的用的可比在蘇家,丁月英為中飽私囊下算計花銷好太多了。
有錢有自由老公還不回家,這不是嫁人最好的狀態嗎?梁景文就回來也不過是吃頓飯就走了,她忍忍不看就好了,這樣的日子她不香嗎?離婚完全可以等熬過了這幾年再說呀!她之前是腦抽了吧?
這個時期物質太匱乏了,蘇家一周吃頓肉,隔天吃炒蛋燉蛋,頓頓都有油炒菜。家裏還常備着桃酥老蛋糕做零嘴,吃飯不限量,已是外頭人家攀比不上的好日子了。
可蘇禾禾知道這是剋扣了的。
蘇芳芳的工資不拿出來。
梁景文是廠里選上的工農兵大學生,工齡沒有五年是不帶工資的,每月只有十七塊五補貼,只夠他自己吃食堂及日常開銷。
蘇梁兩家的工資收入是差不多的。
梁家的日子卻要比蘇家好多了。就這,唐硯嵐給她每月十塊的零花外還能存不少。
做了十八年豪門偽千金,不談其它,物質待遇上即便比不上人家正牌的,也是超越大多數人的。
梁家的日子對蘇禾禾來說都是勉強度日,蘇家的就是苦挨了。
這婚離得有些莽了啊!
——
她想找蘇茂棠約束下丁月英。
趁一天蘇茂棠早下班回來,她挨過去搶先給他端茶遞水后,在旁邊的單人沙發坐好,“爸,你能不能跟丁阿姨說說,別總請男同志回家坐坐了,我才離婚回來幾天呀,這是想攆我嗎?”
旁邊的丁月英急了,“老蘇……”解釋的話被蘇茂棠擺手打斷,“你不用說了,我都知道。”
蘇茂棠才對蘇禾禾一臉嚴肅道,“禾禾,結婚離婚都是你自做主張,既成事實了我也不說什麼了。可你也不小了,不能總是不考慮後果地由着性子來。
也別嫌爸說話難聽,你現在沒有工作,脾氣也不好,除了年輕貌美,可說一無是處。趁着現在有人給你挑,找個人嫁出去是最好的歸宿。
你丁姨盡心儘力地給你挑,你不知感謝還到我這裏倒打一耙,蘇禾禾你太讓我失望了。”
看着這樣看低自己女兒的蘇茂棠,原以為還可以的親爹也不過如此。
“爸,難道在你心裏,你的女兒就只配嫁鰥夫。”
“你二嫁還想找什麼樣的?你若不是我蘇茂棠的女兒,這些你還高攀不上呢!你丁姨給你找的這幾個,哪個缺人相看?人家才是想找什麼樣的都找得到。
蘇禾禾你這樣認不清自己的位置,外頭的恥笑還少嗎?不知所謂說的就是你!”說到後來,蘇茂棠已是火大。
蘇禾禾也火了,她是越氣越要笑,語氣越嬌軟,已成本能,“喲,那爸你可要試目以待了,我就把話擱在這裏,你女兒絕不會淪落到嫁鰥夫的,那些好的還要我高攀的都省省吧!哦,不還有蘇芳芳嗎?肥水不流外人田,乾脆給她選個好的吧!”
丁月英母女再次漲紅着臉抹淚,話說最近出現得頻率多了些。
看着妖妖嬈嬈說怪話的女兒,蘇茂棠更覺她無可挽救,也不想再浪費時間,只冷笑着,“好,我就等着瞧。你既有這麼大本事,就說個期限,別等我都入土了還看不到。”
現在是一九七三年四月初,運動結束應該是七六還是七七?那時她也二十三四了,最不濟考個大學提高下含金量,找個績優股嫁了,蘇禾禾覺着沒什麼難度。反正之後大環境會越來越寬鬆,不好還可以接着離嘛!
“給我五年時間,我保證讓你看到。”蘇禾禾仍是巧笑嫣然的。
“好,好,五年我還是等得起的,看你倒是嫁個怎樣年輕有為的人來。”蘇茂棠着重刻意地把“年輕有為”念得特別大聲。
把輕視和不信發揮得淋漓盡致。
然後又對丁月英吩咐道,“那就別費心給她張羅了,她不領你的情,何苦呢!”
丁月英是從不會違逆蘇茂棠大家長的權威的,一幅我苦我說不出的樣子,低眉順眼地應了下來。
——
日子本就貧苦,精神上再不愉快,蘇禾禾有點待不下去了。
雖然那天和蘇茂棠談過後,丁月英老實了下來。
蘇禾禾知道她只是暫時地蟄伏,只要自己還在蘇家,她的小動作就不會少。下次,還不定會換什麼更噁心的方式呢!
畢竟,陰奉陽違是她一貫的風格!
沒房沒工作,還不能亂走,她混地有些慘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