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中秋節的夜晚
身穿黃色防護服的人在黑暗中看到了屏幕閃爍了兩下,先是聽到了開門聲,緊接着聽到黑暗的走廊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數以千計的小蜘蛛從那個房間裏“湧出”,它們密密麻麻的在走廊里上下左右的牆壁上、地板上極速爬行。
黑暗中穿黃色防護服的人聽到了什麼東西在自己身上爬行的聲音,從面罩上爬行而過的聲音格外清晰。
那個人知道走廊正有什麼東西在活動,他站在原地渾身顫抖,他把對講機送到面罩跟前。
“走廊里,走廊里有東西,停電了,房間裏的門自動開了,裏面有東西出來了。但我看不見,我不知道是什麼,大概像是蟲子一類的,它們正從我身上爬過去!”
從對講機里能聽到清晰到令人不安的窸窸窣窣的爬行聲。
戴眼鏡那個人看了眼監控畫面:畫面顯示依舊是一切正常:燈光明亮的房間,躺在金屬床上一動不動的陶安。
“我們馬上通知其他人!”
另外一個也連忙站起身。
就在這時,這個房間裏也突然陷入黑暗,唯獨監控畫面還在亮着,還是那不變的場景。
他的對講機里只傳出嘶嘶啦啦的白噪音。
“該死,”戴眼鏡的那個罵了一句,“對講機壞了?”
“我的也是。”另外那個人說。
“對了,手機!”戴眼鏡的那個人從口袋裏摸出手機,但是發現手機已經沒電了。“也用不了了,你的呢?”他藉著顯示器還能發出的光看向同伴。
“我的也沒電了。”同伴又看着他。
然後,他們轉身盯着那個一動不動的監控畫面,上面顯示的時間還停留在停電的那一瞬間。
這個建築里的所有燈光都熄滅了,所有的電子設備都停止運作。
“怎麼回事?”
“怎麼停電了?”
“快去打開備用電源!”
“備用電源早就打開了,但是沒用。”
吳文澤醫生和楊桐醫生之前離開的那棟建築里的一輛類似輕型卡車的白色帶箱汽車突然自己發動。
沿路的大門全部自動打開,汽車一路暢通無阻的衝出了這個地方,在月光下行駛在城外的道路上,汽車朝着它之前去過的城市奔去。
他們多次嘗試,其他車輛卻怎麼也無法啟動。
黑漆漆的走廊里身穿黃色防護服的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我看到那個東西了,我看到它了……”
他緊緊攥着發出嘶嘶啦啦白噪音的對講機自言自語地重複着這句話。
§
中秋節的圓月把如水似霜的光芒灑向整個大地,夜晚的世界籠罩在一片安寧的寂靜里。
但——
摩托車引擎發出的刺耳聲音在這樣的夜晚實在太過惱人。
幾輛外形浮誇的摩托車在偶爾有車輛疾馳而過的寬敞公路上吵鬧着“竄”過去。
騎車的人穿着和打扮更加古怪,男的留着奇怪的髮型;女的臉上畫著誇張的妝容,他們看起來年紀都不大。
一輛看起來有點像輕型卡車的白色帶箱汽車朝他們迎面開過來。
這輛車速度很快,行駛的方向也不合規矩,還沒有開車燈,差點撞到那幾個騎摩托車的青年。
“你他媽的會不會開車啊!猴子都知道遵守交通規則吧!”其中最前面的長發男青年單手握着摩托車把手,扭頭罵了起來。
“快看路!看路啊你!”坐在他後面的紅衣女青年慌張的大喊大叫。
他又把注意力轉回道路上,旁邊一輛摩托車趕上來,他的同伴問:“反正閑的沒事,我們回頭去給他點教訓?”
長發男青年露齒一笑。“好啊。”他稍微減速然後調轉車頭,其他人也跟着這麼做。“大傢伙兒,加速,看誰先追上那輛車!”
“好!”他的同伴附和,“輸了的人明天請客!”
幾輛摩托車調頭提速后又追了上去。
他們很快就追上了前面那輛類似貨車的白色帶箱汽車,那輛車依舊沒有開前後車燈。
長發男青年開車追上去用力踢了一腳車箱。
然後,那輛車突然急轉彎橫着穿過公路。
“小心!”騎摩托車的幾個人大喊。
由於他們速度太快,在已經來不及減速的情況下與汽車發生了猛烈的撞擊。
汽車車箱和車頭右側的幾個位置都被嚴重撞壞了,車門掉了下來,車上並沒有司機。
這輛無人駕駛的車就這樣一動不動地橫在了公路上。
車箱的門朝兩邊打開,一車箱的小蜘蛛爬了出來。
雖然受了重傷但還沒死的幾個人看到了不明來源的藍色亮光,隨後,他們就出現了一片黑暗的陌生地方。
臨死前,他們感覺到有什麼小小的東西爬滿了自己的身體,隨之而來的是足以另他們瘋狂的被嚙咬的疼痛。
黑暗中,傳來密集的窸窸窣窣的聲音和模糊不清的呻吟、哀嚎。
警車閃爍着警燈趕到事故現場,剛才發生事故的公路上,除了橫在路上的汽車和被撞壞的摩托車外,地面上只留下了幾灘血跡,車主的屍體則一具也沒有發現。
§
吳文澤醫生當晚做了一個夢。
夢裏他依舊還在那個隔離站里看守着對面隔離病房裏的年輕患者。
在夢裏他似乎剛剛睡醒,他下意識看向對面病房時發現病房裏的床上是空的。
他連忙去搖旁邊睡着的楊桐醫生,可卻怎麼也揺不醒他,當他再次轉頭看向對面病房時,隔離病房與看護站之間的的玻璃上趴着一個渾身漆黑的人形東西。
血淋淋的傷口正溢出鮮血,它一動不動,雙手緊緊摳在玻璃上,已經看不清五官的臉正盯着吳文澤醫生。
吳文澤醫生從夢中驚醒,明亮冰冷的月光正通過沒拉窗帘的卧室窗戶照進來。
他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發出聲音。他拿起手機,手機屏幕發出的白光把他有些蒼白的面龐照得更白了。
還是楊桐醫生髮來的消息:睡了嗎?
吳文澤醫生回復:剛醒。
吳文澤醫生回復:你呢,還沒睡嗎?
楊桐醫生回復:我也剛醒。
楊桐醫生回復:我……
楊桐醫生回復:剛才做噩夢了。
楊桐醫生回復:我夢到那孩子了。
吳文澤醫生回復:我也是……
§
一間會議室的圓桌前圍坐着六個穿黑色西裝的男人。
“設備受損情況怎麼樣?”人才中年就已經頭髮花白的男人問。
“小到幾十塊錢的日光燈,大到幾十萬元的精密儀器全都徹底報廢了。”戴無框架眼鏡的西裝男說。
“好嘛!”頭髮花白的男人扶着額頭說,“實驗品跑了不說,還把整個設施給弄癱瘓了。”男人說到這裏頓了下。“——啊對,還有一個去查看情況的工作人員瘋了。”
其他五個人沉默着。
頭髮花白的男人繼續說:“你們覺得,那個‘孩子’逃跑之後他會去哪兒?”
“我覺得他不會跑太遠,很可能還會在城市中他熟悉的地方出現。”其中額頭有傷疤的高個男人說,他又補充了一句。“如果他還知道自己是誰的話。”
“他還能抓回來嗎?”頭髮花白的中年男人看着他問。
“我們會讓警方協助,儘力而為。”他說。
“你們得儘快了,那個東西能逃出去說明它已經是個不可小覷的麻煩了。”
“是。”
§
渾身散發白光的人影再次出現在了那片黑暗的空間裏,在他的前面還是那片着白茫茫的空間。
在白色的空間裏,黑色線條迅速爬行匯聚成一張巨大的蜘蛛網。
隨即又有更多的黑色線條織成更多的蜘蛛網,他身後的黑色空間裏白色線條也在織網。
線條匯聚的速度極快。
於是,黑與白的整個空間都是飄來飄去的大小不一的蜘蛛網。
在他面前白色空間裏的巨大黑色蜘蛛網上出現一個黑色的蜘蛛輪廓。
白色人影低頭髮現自己也站在一張巨大的白色蜘蛛網上。
他抬頭看去,頭頂上由完整的蜘蛛網作為連接點正在排列、連接成一張更加複雜、更加巨大的蛛網。
這張巨大的蜘蛛網從兩個空間的交匯處為中心蔓延開來——一半黑色,一半白色,這些蛛網正在緩緩的“自轉”和“公轉”。
他又朝正前方看去,一張黑色的蛛網從他眼前飄過進入到了黑色空間裏。
前面白色空間裏的巨大蜘蛛網消失了,但白色人影腳下的白色網還在。
緊接着一行奇怪的符號出現了白色空間裏,之後又變成了一串漢字:
你是誰?你在哪裏?你要做什麼?
——我是誰?我在哪裏?我要做什麼?
白色人影在心裏重複這句話的同時,他失去的記憶正在回到他的腦海,他頭頂上的蜘蛛網旋轉的速度加快。
陶安睜開眼睛,他躺在一片黑暗中。
他能發覺自己能在黑暗中看清周圍的一切——他彷彿是在通過一片色調偏冷的濾鏡觀察外界。
他身上還穿着那件藍色的連帽衫。他抬起手臂觀察,黑色粗糙的皮膚正在逐漸脫落。
陶安試圖從地面上站起,這一系列簡單的動作他也想了好一會才記起來該怎麼做,但他起身的一瞬間感到頭暈目眩,疼痛從身體各個部位傳來。
緊咬着牙深吸一口氣,在原地站了些許時間才逐漸緩和了那種感覺。
找回控制自己身體的感覺后他仔細打量起周圍的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