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人造人少女
凌晨24點整。
吳名出發了，跟隨他和林羅文的，是身後那些雜糅着人形特徵的蟲形怪物組成的隊伍。
它們如同一架架武裝直升機般顫動着翅膀飛上群星閃爍的夜空。
林羅文以來自群星的力量把它們隱藏在夜幕中，黑暗的屏障隔絕了發出的嗡嗡聲。
人類一般看不見它們，但它們拍打翅膀的聲音卻在某些人的夢裏激起了不祥的漣漪。
時不時會有一兩隻流浪狗對着天空吠叫。
地面上，兩輛大型帶箱貨車引擎轟鳴作響，車前的兩個車頭燈亮起刺目的光束。貨車跟隨着隱匿在黑暗中飛行的隊伍。
吳名和林羅文站在那些怪物的背上。
今晚，吳名終於看到了月亮。
它們在距離地面60米高的空中前行，停電后黑漆漆的城市在他們腳下向後退去，大廈的頂端從他們面前閃過。
漸漸地，電路還在正常運作的區域出現在他們腳下，燈光明亮的街道上還有一個個行人在談笑間走在行人路上。
但是他們誰也不會知道到底有什麼東西正在他們的頭頂上飛行，他們不會知道寵物為什麼看着天空顫抖。
兩輛亮着車頭燈的大貨車就從他們旁邊的車道上駛過，與其他車輛擦肩而過。
它們從LED燈帶勾勒出古建築體現着對稱美學的發光輪廓上飛過。
有個男人茫然地抬起頭盯着空蕩蕩的夜幕，它能看到的除了月亮就只有遙遠的群星，但他甚至不明白他為什麼要盯着天空看。
巷子裏的垃圾箱上蹲伏着幾隻流浪貓，它們轉動着毛茸茸的腦袋仰頭看着天空，抖動着鬍鬚發出幾聲古怪的呢喃。
牆壁上爬着一隻紅眼睛綠腦袋的小蜘蛛，它小小的球狀眼珠里映出了黑暗後面的東西。
§
寂靜的深夜裏，樓梯間裏靜悄悄的。
陶安緩步走在黑暗的台階上，他還記得這裏的聲控燈老是失靈，不過現在能在黑暗中視物的他也不需要燈光了。
來到他曾經住過的那間屋門前，他和他的父母都死去后這間屋子也就這樣沉寂下來了。
陶安把手放在鎖孔前，細小的菌絲伸展出去，直到在鎖孔里塑形成鑰匙的形狀。
門打開了，陶安回到了熟悉的地方，他進去后又從裏面把門鎖上。
黑暗的房間在他眼中亮如白晝。
家裏全變了，這本來就是他們租的屋子，裏面屬於他們的東西大多都被扔出去了。
來到自己的卧室，牆壁上留着陳舊斑痕，還有一些細小的裂痕。
陶安坐在只剩下空床板的床上，盯着這既陌生又熟悉的一切。
短短几天時間世界就變成了不認識的模樣了。
閉上眼睛，在那個飄浮着蜘蛛網的黑與白的空間裏那個黑色人形再也沒有出現——那個名為塔什的擬蟲。
——它還在空間斷層和反叛者戰鬥吧。
陶安這麼想。
深夜裏很靜，再因為變得敏銳的聽覺，從遠處飄蕩來的城市夜晚的聲音傳進了他的耳朵，他莫名覺得有些煩躁。
他站起身，在黑暗冷清的房間裏不停地來回走着，走來走去。
之後，他又停下腳步，盯着拉着舊窗帘的窗戶。
隱隱有月光透過窗帘縫隙照進來。
陶安走了過去，他拉開了一部分窗帘。
外面月光籠罩下的世界看起來如此的小，只有那陳舊的居民樓擋在面前，
在黑暗中如同過去某個時代的墓碑。
陶安呼出一口氣，感覺稍微好了一些。
現在待在這個地方，只讓他作為人類的那部分感到難過。
說起來，作為真菌生物的塔什並不理解這種情感，它能借陶安的大腦感受到這種情緒，也通過陶安的思想知道這種情緒的名字。
但塔什始終無法理解這種情感的主觀感受，真菌生物天生只能站在更加客觀的角度冷漠地看待一切。
塔什知道陶安的遭遇和他難過的情緒之間有因果關係，可為何這種因果關係會出現呢？
它知道大腦產生情緒的底層原理，但卻不能在轉化為抽象的感受時理解這種因果關係，所以它很困惑，曾經在那片黑與白的空間中用文字問過：為什麼？
——如果能早些變成完全體，讓塔什自己接管這具分身就好了。
陶安這麼想着，他又拉上了窗帘，繼續坐在黑暗中發獃，直到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躺在光禿禿的床板上睡著了。
可現在的他連夢也不會做了。
§
那個分為上下兩層的圓形實驗室里，尖下巴男人和頭髮亂糟糟的男人正看着那條黑毛獵犬在肉醬般的黏菌中哀嚎掙扎。
那團黏菌像地毯一樣覆蓋了整個圓形地面，然後連2號門裏面也被它佔領，於是那條狗再也沒地方可以躲了。
踩在黏菌上的獵犬的爪子被黏菌分泌的消化酶分解成濃夜狀。
獵犬不斷地朝着上層觀看的人類哀鳴，但他們始終無動於衷。
直至黏菌把它的雙腿消化掉了一部分，它不得已趴在了地上發出痛苦的嗚嗚聲哀鳴着。
獵犬身體更多的部分接觸到了黏菌，於是黏菌分泌出了更多的消化酶。
漸漸地，獵犬再也不動了，不叫了。
分散在其他角落的黏菌開始聚集起來，把獵犬整個包裹住，在那一團身體內形成一個泡泡；那個食泡里充滿了消化酶，差不多相當於它的胃。
頭髮亂糟糟的男人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終於還是被吃掉了啊。”
尖下巴男人看着他模樣笑了笑說：
“還有更讓你驚訝的呢。”
頭髮亂糟糟的男人狐疑地看着他。
尖下巴男人突然對着那團靜止不動的黏菌大喊：
“喂——！看這裏！我在這兒！”
頭髮亂糟糟的男人看到，那團黏菌居然動了。它好像是發現了什麼一樣伸出一部分像觸手一樣的東西在空中晃來晃去，然後直直地指向了他們所站着的位置。
“怎麼樣，看到了吧，它吃了一隻狗的瞬間就能聽到聲音了。”
尖下巴男人很興奮地看着頭髮亂糟糟的男人，他看着尖下巴男人那滑稽的模樣隱隱感到心裏發毛。
“如果給它吃一個人類的話會不會就能溝通了呢？”
尖下巴男人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語。
頭髮亂糟糟的男人聽到后表情扭曲了起來。
“你這個瘋子！”
尖下巴男人扭頭看着他咧嘴笑了，他看着尖下巴男人那副模樣突然有些火大。
“放心，我又不會把你丟下去。”
他毫不在意地說道。
“祭品，我早就準備好了。”
頭髮亂糟糟的男人瞪大了眼睛，他扶着金屬欄杆看向緊緊閉合著的3號門！
“你猜對了！”
尖下巴男人說著按下了遙控器上標着數字3的按鈕。
3號門緩緩打開了，裏面蹲着一個少女：人造人少女。
她看起來大概有18歲左右的模樣。
少女發覺門被打開后她站了起來，她看向了外面，她也發現了那團黏菌。
她看不出任何錶情，就像頭髮亂糟糟的男人摟着的那兩個美麗女性一樣。
“她是人造人，所以沒關係的。”尖下巴男人說著掃了眼他身邊的兩個美麗女性。
“你應該還不至於會同情人造人吧？”
頭髮亂糟糟的男人沒有說話，只是不禁皺起了眉頭。
那團黏菌開始朝着人造人少女所在的3號門移動。
“挺貪心嘛？那條狗還沒消化完呢就盯上新獵物了。”
尖下巴男人好像是發現了什麼很有趣的事情似的。
——這傢伙果然也是個怪物啊。
頭髮亂糟糟的男人瞥了尖下巴男人一眼不禁這麼想。
人造人少女雖然看不出任何錶情來，但她的手心已經被冷汗浸濕了。
她是用人類作為模板而被創造的，她的大腦雖然被設定為像機械人一樣思考，可生物是有生物本能的，所以她並不是不害怕，只是沒有很明顯地表現出來罷了。
人造人少女作為無條件對主人百依百順的前提下被創造，她不被允許有自己的思想，她不過是為了滿足某些人類慾望而誕生的由血肉構成的可愛機械人罷了。
“別愣着！快躲開！跑啊！別讓它抓到你！”
頭髮亂糟糟的男人突然朝着下層大喊。
人造人少女露出了有些驚訝的表情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就連那兩個原本也是面無表情的美麗女性也帶着有些吃驚的表情看着自己的主人——她們兩個，也是人造人。
接到人類發出的命令的人造人少女動了動手指，她盯着那團正在靠近的黏菌。
“哈哈哈哈……”尖下巴男人沒有表示任何不滿，反而大聲笑了起來。“這麼多年了，你還是老樣子，對女性特別寬容啊。”
頭髮亂糟糟的男人皺着眉頭沒有理會他。
“不過沒用的，你也看到了，那條狗它的下場，它敵不過那團黏菌；這個人造人女孩也是。”
尖下巴男人自顧自地說著。
頭髮亂糟糟的男人不由得把金屬欄杆抓得更緊了。
“你不會不清楚‘實驗’這個組織的德行吧？”
尖下巴男人觀察着人造人少女的反應。
頭髮亂糟糟的男人沉默了一會兒。
“我當然知道，但是……”
“你作為其中的一份子也在把人造人不當人類看待吧，今天怎麼突然就大發慈悲了呢？”
頭髮亂糟糟的男人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