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黏菌實驗
他們穿過明亮整潔的走廊來到一間圓形實驗室。
這間實驗室分為兩層,一層是他們三個人站的最上層,邊緣圍着金屬欄杆。
另一層位於他們下方,牆壁上有三扇可通過遠程遙控閉合、打開的金屬門;每扇門都印着黑色的阿拉伯數字,從1到3。
“這絕對是大自然的奇迹。”
尖下巴男人說著用裹着繃帶的手按下了遙控器標着數字1的按鈕。
頭髮亂糟糟的男人雙手抓着金屬欄杆,朝位於他們下方的一層望去。
1號門緩緩打開,裏面黑漆漆一片。
“這麼黑,什麼都看不到啊!”
頭髮亂糟糟的男人說完,尖下巴男人盯着那扇打開的門。
“別急。”
尖下巴男人說著按下了標着數字2的按鈕,於是2號門打開了。
裏面有隻體型巨大,毛色烏黑髮亮的獵犬。
這隻獵犬垂着耳朵,躬着身體,它正在瑟瑟發抖地往裏面縮。它表現出與兇猛強壯的外表不符的膽怯和畏懼。
黑毛獵犬發現了站在上一層的人類,它看着那幾個直立行走的生物發出“嗚嗚”的求助聲。
“馬上就要出來了吧。”尖下巴男人說。
頭髮亂糟糟的男人專註地盯着。
那兩個穿紅色長裙的美麗女性帶着人偶似的表情默默站着,她們對實驗室下層即將發生的事沒有任何興趣。
從1號門裏有東西慢慢流了出來,獵犬開始更加不安地對着上層的人類哀鳴,看到自己沒有得到回應后它焦躁地在裏面不停地原地打轉。
頭髮亂糟糟的男人看到了1號門裏“怪獸”的真面目。
看似如一團肉醬般的原生質集合而成,在流體質的身軀上有密集生長的凸起:一些帶褶皺的黑色瘤狀物。
這着黑色的小包頂端還有微微張開的裂縫,裂縫裏面包裹着一粒粒紅色小顆粒,裂縫的大小剛好避免讓紅色顆粒掉到外部。
它正在蠕動着把越來越多的身軀挪出1號門,它緊貼着牆壁朝着獵犬所在的2號門移動。
於是一大團有着密集凸起的黑色小包的粘稠肉醬就出現在了觀察者面前。
“真是有夠噁心的。”頭髮亂糟糟的男人一副幾欲作嘔的模樣。
“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他看向尖下巴男人,對方正在專註地盯着那團爬行的肉醬。
“這其實是一種‘黏菌’。”尖下巴男人繼續看着那團物體說。
“黏菌?”
“‘黏菌’是一種介於動植物與真菌之間的原生生物,它們是變形蟲的近親,擁有變形蟲的身體構造。人類曾經把這些東西當作神崇拜,直到現代的文明社會依舊有人對它們抱有敬畏之心。”
“這東西哪裏像神了?根本就是怪物嘛。”
“聽說過‘太歲’嗎?‘太歲’其實很可能就是一種黏菌的複合體。古人認為‘太歲’是一種具有超自然力量的東西,它們甚至能夠支配人的命運,並且會對冒犯它們的人展開無可名狀的報復。直到發現它之前從我不相信那樣的傳說,現在我終於理解了古人為什麼會畏懼它們了。”
尖下巴男人說完后又指着那團肉醬般爬行之物解釋:
“看到它身體上的那些凸起了嗎?那就是它的子實體,子實體縫隙里那些紅色顆粒就是它的孢囊,這團黏菌全身上下都孕育着它的孩子呢。等到那些孢囊破裂后那些幼體就會出生。
”
聽到這裏,頭髮亂糟糟的男人皺起了臉,他對那團黏菌厭惡到了極點。而且他的生物本能告訴他:這樣的東西很危險。
“黏菌其實是有智慧的生命。”尖下巴男人繼續解釋。
“你是說這東西還有思想?那可真的是怪獸了!”頭髮亂糟糟的男人驚駭地問。
“不,不是思想!是智慧!”尖下巴男人搖着頭。
“有什麼區別?沒有思想哪來的智慧?”
“那你人為‘人工智能’有思想嗎?”
“這……但‘人工智能’是人類提前編寫好的程序啊,人類的思想給了‘人工智能’智慧。”
“但人類的思想是大自然賦予的。而大自然可沒有單獨寵愛我們人類,所有生物都有它們的智慧。不過它們中某一些的智慧更接近於‘人工智能’,能處理的信息也相對單調,但那是因為它們在演化過程中只需要那種程度的智慧而已。”
尖下巴男人接著說:
“如果你認為菌類和動植物的智慧比人類低級那你就大錯特錯了,它們的智慧有基於高等數學、化學、物理學證明的精確性。它們懂得類似的知識,不過它們並不清楚那到底是什麼,我們人類則給那些知識分門別類取了名字。”
“好吧,你說得讓我開始害怕了。”
“不過我們眼前這個東西不是普通的黏菌,它更加強大、更加聰明,也更加古老。”
那團帶着黑色肉瘤的粘稠流體更加接近2號門了,躲在2號門裏原地打轉的黑毛獵犬變得更加焦躁。
“它能找到食物在哪裏,雖然它沒有大腦沒有神經系統、沒有眼睛也沒有嗅覺和聽覺。”
尖下巴男人說,頭髮亂糟糟的男人沉默着盯着黏菌。
終於,躲在2號門裏的獵犬意識到不能繼續縮在這裏,如果那團東西爬進來它就無處可躲了。
它從2號門裏沖了出來,身後緊貼着牆壁,警惕地防備着那團黏菌。
“它的速度是不是變快了?”頭髮亂糟糟的男人問。
“沒錯,”尖下巴點點頭男人說,“它正在學習,它知道自己的速度太慢,還無法捕捉獵物;所以它正在向它的獵物學習,它會爬得越來越快,直到比那條狗的速度還快。”
“它會把那條狗吃了嗎?”
“會,它爬到獵物身上時會釋放一種強效消化酶來分解獵物的組織然後吸收營養。”
尖下巴男人抬起裹着繃帶的右手。
“看,我這隻手就是被它‘咬傷’的。”
頭髮亂糟糟的男人看着他的手。
“這麼說的話,它也會吃人對吧?”
尖下巴男人看着他的眼睛說:“這當然了,對它來說世界上的東西只有能吃的和不能吃的,再細分也無非就是會動的和不會動的。”
他又把視線轉向那條狗。
“據說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有一隊士兵在穿越叢林時其中的一半人陷進了氣味刺鼻的泥漿里,當那些掉進去的士兵發出慘叫時還在岸上的人才發現那不是什麼泥漿,而是一團團活的東西,它們正在吃掉下去的士兵。那地方足足有一片池塘那麼大,裏面都是像它那樣的東西。”
“你到底是在哪裏弄來這鬼東西的?”頭髮亂糟糟的男人問。
“我是在那些地下通道意外發現它的,本來我是在採集那裏很少見的菌類,當我發覺手背上傳來被酸液腐蝕般的痛楚時我在我的手背上發現了一團不知道什麼時候沾上去的‘爛肉’,我把它甩在地上時才發現那是團黏菌。
“那時候它還只有嚼過的口香糖那麼大點,我發現了它的不同尋常,試着給它餵了一些我採集的多餘菌類,它在吃掉它們的同時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大。我就從地下通道把它帶了回來,又多給它餵了一些東西。”
“是你把它喂這麼大的?”
“沒錯,只經過了幾個小時它就長大了好幾百倍了。”
“原來我們腳底下還有這麼恐怖的東西。”
“我想那下面可能不止這一隻。”
“你是說還有?”
“肯定還有,光它一隻身上攜帶的孢子數量就可以多到你無法想像,它們可能在任何地方留下自己的後代。”
“按照你剛才說的,它們長大是需要進食的,可地下通道沒什麼可以供它們吃的吧?”
頭髮亂糟糟的男人問,尖下巴男人回答說:
“當食物緊缺時它們一部分個體會釋放出凝結素,把同類聚集在一起,形成一個巨大的集合體,然後它們會分享自己積攢下的營養。
“同時,它們還可以從土壤中吸收營養物質,如果它們中的某個——嗯……或者說是某一團發現了什麼能夠通向地表的植物根部或者通往地表的通道,它們就會爬到外面去,外面的世界對它們來說就跟自助餐廳似的,很快就能長大到連我們人類都能捕食了。
“這些東西能夠在爬過的地方留下信息,告訴它的同類它在哪裏,之後又能通過留下的痕迹傳達不同的信息,比如把地下通道里的全部同類都呼喚到地表來參加宴會。”
“可是那麼大一團它們在地底下吃什麼?營養遲早會消耗光的吧?”頭髮亂糟糟的男人問。
“地下通道如果缺乏食物的話那麼在某個地方肯定會有一大團這樣的東西存在,它們只會越積越多。美國的某個南極科考隊發現過冰凍在冰塊里的類似東西,採集的樣本卻依舊還是活的,它們可是有幾十萬年都沒吃過東西。”
尖下巴男人繼續說著:
“HP·克羅夫特的作品中描繪過南極山脈下方塞滿了整條隧道的不定形原生質怪物:修格斯;它也寫過滿是修格斯的大坑,我想修格斯肯定不止是他虛構出來的東西。
“HP·克羅夫特曾和密斯卡托尼克大學組織的科考隊去過南極,他很有可能就在某個古老的洞穴里親眼目睹了那些龐大的怪物集合體,他當時看到的一定要更加壯觀!”
尖下巴男人收起帶着興奮的表情,他看着頭髮亂糟糟的男人嚴肅地說:
“如果我告訴你我們腳底下的地下通道一直連接到了南極你會相信嗎?有些古老的神話有提到有着一張貫穿整個地球的複雜地下隧道網。它們的源頭連接着通往地獄的那條,如果真的有地獄那這些黏菌一定就是從那裏爬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