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未來之一
凌晨三點多，安馨苑的內部道路上，只剩下五盞黯淡的老式道路燈還亮着，其中一個還有些接觸不良，每隔幾分鐘就會閃爍兩秒。
任一做着各種各樣毫無邏輯的夢，他一會兒飛到天上，看到了巨型的章魚。一會兒又跑到廢墟里，漫無目的的翻找着什麼。一會兒就看到巨大的黑幕從天而降...
“叮。”
“喂...”任一含含糊糊的回答道，他睡眼惺忪，覺得手機上的光芒太過刺眼，憑着感覺接通了電話，然後放在枕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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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事了。”
“什麼啊？”任一沒聽出來誰的聲音，也沒看來電顯示，沒睡醒的他有些起床氣。
“又出命案了。”
任意一下子坐了起來，他拿起手機一看，是譚虎的電話。不過有些奇怪，譚虎今天的聲音一點也不大，反而還有些抖，所以他第一時間沒聽出來。
“老譚，怎麼回事？”
一下子驚醒了的任一，點開免提把手機放在枕頭邊上。翻找着自己的衣物開始胡亂地套。
“腦科醫院旁邊的路上，金林被殺了。路人看到后報了案，我也是剛收到通知，這會兒準備去。”
“金林？昨天我們審的那個？”任一有些驚訝。
“對！”譚虎那邊發出汽車打火的聲音。
“老譚，來接我！這會兒打不到車了，我也去現場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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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一已經穿好了衣服，拿着襪子準備套。
“行，等我吧，二十分鐘。”
“什麼20分鐘？！大哥！將近二十公里，你二十分鐘到？你開慢點！”
“等我就行了。”
譚虎掛了電話，任一也穿完了最後一隻鞋。
他打開門，嚇了一跳。任慈穿好了衣服，坐在沙發上。
“小慈？你這是沒睡，還是睡醒了啊？”
任慈看了一眼任一，然後轉過頭盯着關着的電視機，“我睡醒了，你電話響了半天，我想過去叫你的。不過我穿好衣服的時候，你已經醒了。”
“對不起啊。”任一嘿嘿笑着，“最近太累了，不然不至於這麼久才接電話。”
“沒事的，你們路上慢點，一定要慢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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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慈說了兩遍，第二遍的時候明顯感覺到他在暗自着急。
“你再睡會兒吧，我得去現場了。”任一看了一眼，才三點一刻，“這會兒太早了，你想走也沒車子。再休息會兒，到7點走正好。”
“快去吧。”任慈面無表情。
譚虎的車子在三點半的時候，準時到了小區門口，車燈掃過凍得發抖的任一。
“上來！”譚虎降下車窗，一陣煙霧從車子裏逃了出來
任一哆哆嗦嗦上了車，“這三點鐘的鹿城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得有零下20度！我站着才10分鐘，就不行不行的了，你看你看，眉毛上都有層白霜了。”
“你真是開飛機呢！二十分鐘不到，你就能開到這兒來！”
“特殊情況！我聽那邊說，死得可慘了，大開膛，心臟都給挖走了！”
譚虎一腳油門，車子轟轟作響，任一整個人都拍在靠背上。
從東城往市中心走，需要穿過鹿東快速路，那是一條相當好走的路，路面平整，六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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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鹿城的整個道路規劃都是當年俄羅斯專家做的，他們在1950年的時候，就保證100年內不會出現堵車現象。
過去的72年裏，的確沒有發生過堵車。不過這三年裏，市區的擁堵情況甚至直逼首都，而且未來也會越來越糟。
市建局違背了當年俄羅斯專家向外發展的規劃建議，反而不斷吸納企業，把它們留在地價高昂的市中心。於是便造就了四周鬼城，中心擁堵混亂這種畸形的現狀。
“老譚，慢點。”任一有些莫名的擔心。
“這才90！我都壓着開的，要是按鹿東快速路的限速，這一路70碼，我們得4點半才能到現場。”譚虎專心得看着前面，晃了晃遠光燈，“別擔心，你看，這一路看下去，一台車都沒有，更別說人了！”
“你聽我的就行，降到70！”任一內心的不安越來越重，他的手心不知不覺開始往外滲汗。
譚虎有些不耐煩，“我三十年的駕齡了，你安心聽我的就行了！放心吧，我...”
任一感覺那種危機感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他不斷地想着，到底會發生什麼事情...
譚虎把車開到了一百，寒風下的車有些飄，任一坐在一旁，盯着面前開闊的道路。
任一看到不遠的地上有一條反光帶，“那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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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虎也看到了，他眯着眼睛仔細觀察了一下，發現那是條冰帶。
“誰把水倒在路中間了啊？那是水結冰留下的一條冰帶。”譚虎嘟囔着，“真危險，車子走上去還好，在上面碰剎車會打滑的。真她媽的缺德，不過這附近哪來的人啊？”
正觀察的時候，路邊的黑暗中突然竄出來一個人影，他帶着帽子和圍巾，看不到臉。他兩步就跑到了快速路的中央，張開雙手似乎在迎接着譚虎的車子。
“老譚！”任一喊道。
譚虎盯着面前的人，一開始有些獃滯，兩秒之後，他的目光變得異常兇狠，死死的把住了方向盤，腳下鬆開了油門，但沒有點剎車。
“嘭！”
任一眼睜睜看着那人的雙腿變形，上半個身子拍在引擎蓋上，然後往擋風破璃撞來，那人的頭顱在接觸到玻璃的時候，直接癟了下去，擋風玻璃也碎了，凹陷着。那人整個兒被掀翻，像是個玩具一樣，在空中打了幾轉，然後拍在車子後面的地上。
譚虎看着車速，降到69的時候踩下了剎車，即使如此，還是在原地留下了一條黑色的剎車線。
“老譚...”任一看着反光鏡裏面，30米開外的屍體，他以一個人類不可能做到的姿勢趴在地上，周圍發黑黏稠的血跡也都成了流體狀。
“沒辦法，我踩剎車太危險了。”譚虎嘆了口氣，他的手哆嗦着，在口袋裏尋找那半盒香煙和打火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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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只有70碼呢？”任一問道。
“70碼也剎不住！”譚虎吼叫起來，很顯然，他剛剛的冷靜，只是他在壓制自己的情緒。
那情緒應該是恐懼，畢竟恐懼的終點是憤怒，而他剛剛的吼叫里，全是憤怒。
“那你現在為什麼知道，要把速度降到70才剎車？”任一看着眼前的譚虎，他有些恍惚起來，“你是怕留下的剎車痕迹檢測出你超速？”
譚虎的手顫顫巍巍，那煙頭左突右戳，三四次才進入他的嘴中。他狠狠地抽了一口，才漸漸平靜下來。
“下車，先看人。”譚虎定了定心神，也迴避了任一的問題。
任一跟着譚虎下了車，手電照在那個扭曲了的屍體上。荒無人煙的快速路上，那人臉着地，四周滿是成了果凍狀的血液，在手電的反射下，那血發著暗紅的光芒。
他的兩隻腳腿一隻平放着，還有一隻反關節搭在那隻腳上。屁股微微撅着，一隻手被壓在身子下面，另一隻手在他屍體左側五米處，手與手臂之間，是噴射狀的血漬。
任一跟在譚虎後面，地上的血讓任一感覺有些黏腳，每走一步都需要使勁兒抬腿。
“等等！”譚虎的手電照在了那隻孤獨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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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隻手已經是慘白的顏色了，手裏還緊緊得握着一把刀，刀鋒處滿是血漬。
“這是怎麼回事！”譚虎驚呼一聲。
任一也看到了拿把刀，他想了想，將譚虎的手電拿了過來。
他轉過身，朝着這人剛剛跑上來的方向照過去。
枯草、泥土、腳印，剩下什麼都沒有。
他又往更遠的地方照了一下。
一條血跡...
他抬起手電筒，看到了遠處的大樹下。
有一個紅白相間的物體。
一具裸露的女人的屍體，從胸膛到小腹，被粗魯的剖開，然後順着傷口向兩邊扯開，邊緣黃白色的脂肪像是破開的骯髒的棉花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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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紅色的腔子裏，少了一顆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