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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鐘后,蘇三明輕輕關上了會客室的門,謝留行讓他回家着手動筆第一篇《皇帝和葛喬夫人的感人母子情》,小記者答應了。

謝留行:“我們的目標是?”

小記者:“氣死葛喬夫人?”

謝留行:“沒錯,但不要直接氣死她,留一口氣我們慢慢來,畢竟我要多一個媽媽了,我可是個大孝子。”

等出來后,蘇記者說出了一句肺腑之語:“陛下可真是一個無情,鐵血,也有頭腦的人……”

這句評價太高了。

主要的理由是謝留行剛才面對採訪‘圈套’表現出的反應力。

“好奇?”

謝留行八輩子都沒聽過這種好笑的話,努力抬拳憋了兩下,他真的扭頭笑出來了,他還用肩膀抖個沒完的玩笑姿態問,“你是說我會好奇那種視頻嗎?”

蘇三明緊緊追問:“難道沒有嗎。”

沒錯,小記者是故意提了一嘴霍驤的——關於皇帝和將軍的關係也是採訪內容之一。

可之前的謝留行露出了那種表情,現在這是怎麼回事?他可不信撬不動皇帝的嘴……

沒想到謝留行笑完了,靠在椅子上交叉手指淡淡告訴他:“你問出這話前有沒有想過一件事,記者先生。”

什麼?

“你仍就在心裏把我看成一個不怎麼樣的三流皇帝,”謝留行想起那個民眾投票,也一臉看破世間各種詭計的從容,“這個國家是我的,同理,內部的一切也是這樣,如果我想看點什麼,我可以發個消息讓他站在我面前脫,我用得着好奇?在皇帝的個人權利下,我甚至可以主宰他的生死,但你面對我時似乎完全不懂這點,你想套我話。”

蘇三明:“……”

謝留行:“我必須反駁你,一個記者總是把人和人的關係簡單理解為愛情也略顯狹隘了,愛情辦不到讓白矮星滾出我們的固有國土,愛情也做不到讓這個冬季的人們吃上飽飯,我暫時沒和任何人考慮過這點,但我的血液肯定會終止在下一次心臟停止時。我讓你過來就是寫點這些的。所以以後多專註了解我的政治動向就行了,不要老打聽我晚上和誰在一起。”

蘇三明沒懂他是不婚還是有其他打算,但有點自慚形穢,不是道德上,是能力上。

謝留行看穿他的眼神,撐頭挑動手指:“和你一樣心裏討厭我的人有很多,我記得,有100%。”

蘇三明聽出了世上最刺人的感覺。也不知是愛/國到了極致,還是恨/國到了極致,他下意識說:“因為您代表着這個國家,可大家以前都被國家連累到吃過苦,時而難以釋懷。”

“是,所以我不急着改變民意,或者出去堵誰的嘴,但我得說明白,你怎麼知道我不能當好這個皇帝呢?”

皇帝答了這麼一句。

小記者知道自己必須帶上敬畏之心了。他確實忘了流星大帝早年的‘事迹’,還把畫上的王后和謝留行畫上了對等號。

皇帝終年蒼白、病弱。

氣質也像極了他一生依賴愛情存活的親生母親。

但謝留行的心其實是用鐵漿一點點澆鑄的,他和所有民眾一起經歷過那個時代。

他連忙說抱歉陛下,是我的職業習慣出了錯。

皇帝陛下聽完恢復了客氣。正如謝留行認為善良包容是一種可以養成的美德,他緊接着對臣子說了三點:

“民生報不會倒閉,但那些激素紊亂導致肥胖的傳言以後不要寫了,真正的患病者看到會心裏難過,身為媒體人不要製造身材焦慮。”

“這個信封里有3000星幣,是優秀的記者進入皇室的第一筆薪水,犒勞自己一下吧。”

“最後我希望你先想一遍上次的問題,請問,納稅人們真的希望出錢讓那位‘陛下’活過來嗎?看你的投票,想明白,就來做我的臣子,為這個國家大幹一場。”

忙忙碌碌的,又一個下午開始了。

謝留行見完記者后覺得精神更集中了。

什麼激素,什麼開花,他對這種事連個記性都沒有,他完全不想和人聊這些。

因為好運星領土的收回意味着通商機會即將重開,財政老頭剛遇刺就和其他人一起趕來開會。

大家都是大風大浪見慣的人,謝留行知道他狀態沒事就好,照例先端上了下午茶。

卻清一色都是生菜三明治,裏頭還沒有餐蛋肉的那種……

皇帝陛下看他們嫌棄自己的手藝有點不爽。

“甜品師不在,我午飯也吃的這個,想吃肉得先把兩國的通商問題解決。”

對,大家目前就是在商討關稅、運輸問題。崑崙星有北郡的紅花生和黑潮島蜂蜜,這兩樣是糖油提煉物,不死星一直盛產蛋奶製品。如果是單方向一方進口,負面稅務會很高,如今的解決辦法肯定是兩國合作交換所需,那邊這次會肯鬆口幫忙也和本國缺少糖油有關。

財政想到女領主把控當地經濟的政治手腕不免擔憂,“葛喬夫人那邊很難搞定吧,她一手控制着北郡的商品貿易機會,肯定不希望國家介入。”

這也是謝留行收回射手座的關鍵。

葛喬肯定不願意把通商賺錢的機會分給其他人,皇帝如果要打動她,又拿不出籌碼主動說服女政客做出讓步。

謝留行:“這事我不打算花一分錢,因為底下還有一件用錢大事,此事重大,對民眾公佈前誰也別想從國庫拿走一分錢。你們且等等消息。”

大家聽完發現陛下是真的很缺錢,也很愛錢。

同時不免在心裏感慨……

看,一個吃三明治不夾雞蛋的扣門皇帝上次竟然願意給龍影花了一大筆錢么……這除了用愛情解釋還能用什麼解釋?

這時謝留行砸下了新的燒錢方案。

大家一起聽完既震驚,又震驚,直到整整十分鐘過去了,大家能感覺到的還是震驚。

“您剛剛說……要從明年開始,在崑崙星正式啟動……國家醫療保險……”

這可是真的要拿舊貴族和一群人的利益開刀了啊……

“是。”

謝留行抬抬手指,星網展開了一個就醫點分佈圖,他把接下來三個月即將開始的新活動發給大家。

“正如民意所說,大家的不滿在於醫療沒有服務徹底,而解決這件事只有一個舉措,出台國家醫療保險名錄,讓每個人終有一天看得起病。花一份保險錢,由皇帝來承諾他們的健康。”

“我知道,這也許需要一個支持率至少在70%以上的帝王,但我會給每個人來一次國王演講,我會走到大家的面前,告訴他們,春天不遠了。”

……

當晚的霍驤是踩點到塔內的。

用黑披風兜帽蓋好臉爬進來時,將軍有顆唇釘點綴的邪氣嘴角正下塌着。

他沒發出聲音,先朝着霧氣里的星夢看了眼,呼,長發垂肩的霍驤鬆開了隨時準備應急撤離的手,還好有人睡了,接着他放慢了一些腳步,經過花園門口,一股未完全擦去的女性脂粉味也縈繞在了身體上……

這味可真折磨人,會讓人想到切西亞蛇每天活在酒館香煙味道里的過去。嫖/客、妓/女都愛給莫麗莎兒子的褲鏈里塞大把錢,希望他早日長成一個能靠臉蛋賺錢的美少年,在每個人的床上一展雄風……

可他討厭如此。

並非自卑出身問題,只是黑潮島長大的蛇更希望擁有一個能令自己一眼確定的人。他覺得喜歡是單一的,不可以有一絲一毫背叛。

連氣味都是。

所以……好臟,好煩,洗澡,馬上洗澡。處女座的他一路上急着回來都能感覺到天快塌了。

可他洗過好幾遍血污的手心還是散發著暴虐——對,這氣味是蛇最令人類恐懼的東西,他不久前靠着這個奪走了人命。

根據線報,他的下屬們鎖定了刺殺財政的主謀之一,是主星的皮耶羅上尉。以前他們都算老實,霍驤也就慢慢養着,算是給主星這邊增加一點生機,但這次他沒給任何人發出慘叫的機會,一出現就讓人動手扒皮。

皮耶羅臨死看到了霍驤的臉。

他大叫是你這個臟種你竟在主星。

霍驤二話不說割掉了紅果狀的聲道。

“嗚……啊……你為了……做這個……將軍……連你的媽媽都能拋棄,這世上你還有誰不能……”

死屍最終一語不發了,但他至死帶着嗤笑用兩個血洞直勾勾諷刺他。

霍驤覺得很臟,不止是這個下作的人,世上好多東西包括這句話都髒的他想吐。

心情很差的他不想讓別人看到這一幕。這種樣子也是他的忌諱,尤其夜裏陰森的駭人,霍驤覺得自己的大腦很不對勁,以至於過去的蛇皮早不在了,他又開始想變回蛇。

要是他一直做蛇就好了。莫麗莎就不會死,雪媚娘和布朗尼也不會死。就連那個人,也不會因他而……

但他們最終所做的都是為了自己。對方身為王子要實現抱負不需要他人拯救,霍驤能給他的根本並不多……連他的喜歡也只是……一種多餘。

停下腳步的霍驤此時想到了記憶中的一幕幕:裏面有莫麗莎死前撫摸他臉龐的樣子,有黑潮島群蛇滅絕的慘狀,還有一張全無聲息的臉。

20歲的謝留行矇著白紗布,他不吵不鬧,安安靜靜,一天天睡得輕鬆平靜,但他就是活不過來了。

謝留行的身體還在,大腦已經去了天堂,他不可能知道有人還在等他了。

每個人都告訴他這句話。

可全世界剩下霍驤一個人就是不想放棄,他幾乎像是患病一樣終日不睡,只是想要把面前的人喚醒。

至於追述原因的話,那不是七年的事。

21歲的他被人提醒要和皇帝保持距離,當他反問什麼是距離,那位後來的財政大臣親口回答了他一句話,距離就是您和陛下,距離就是命無註定。

命無註定。

霍驤這輩子都記住這四個字了。可是有些氣味果然有毒。就像他分明知道危險,還是會對謝留行的一切上癮,這不得好死的東西總令他做出這種事,就像今晚。就像眼前。

“索菲亞,是你嗎?不是說好了兩個人玩捉迷藏有時間限制。”

夜晚的生命樹下,一本膝蓋上的書正隨風而動。

眼睛上矇著一抹白色絲巾的襯衣男子如月神一般,他聖潔高雅,皎若明月,以一種唇角自帶寵溺的弧度‘看’了這邊一眼。

霍驤走了過去。

顯然,就算不是叫他,他這人也是這樣。索菲亞請你快去睡覺,霍叔叔要和你舅舅單獨說話。

對此,蒙眼睛的謝留行歪着頭,他向看不見的前方耐心招招手。

“再過來一點吧,保持這麼遠的距離是幹什麼,來,伸出你的手,我今晚有給你的禮物。”

禮物?霍驤這下不好意思要小孩子的東西了。

可下一秒將軍的手便被人直接拖了過去,放上了一朵脆弱,陌生,也是第一次和別人見面的花。

有人用花的口氣和他講話。

“你好呀,這條陪我玩的蛇。”

“我叫謝留行,你喜歡這個顏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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增熵式迷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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