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
第二十八章
漆黑的暗夜中,這一處火光照着每一個人的臉。
誰也沒有想到相夷會在眾目睽睽之下,說出那樣的話,畫楹更是嚇得跳將起來,退了兩步才站穩,直說著他簡直胡說八道,惱怒之下一腳踢了過來。
“你再胡說,我就……”
相夷根本不在意,後背上生生受了她一腳,動都沒動一下:“就怎麼樣?”
說著,他就地抬起雙手雙腳:“再把我鎖上?隨你啊!”
畫楹:“……”
她恨不得一腳把人踹到嶺南山裡去,這是真的生氣了,指尖的鬼火已是對準了他的眉眼:“再亂說抽你皮扒你筋!”
這姑娘生氣的時候更可愛,相夷覺得從這一刻開始,覺得自己又生活起來了,他離開客棧的時候還氣惱畫楹不識好歹,不肯跟他走。可當他重新跟天弈星君和紫衣在一起的時候,又覺得了無生趣,南海海底什麼都有,當初他飛升仙君的時候,在仙殿上面看見了紫衣仙子。
她是天帝最小的女兒,在他的心目當中,是真正的天之驕女,天之驕女才能配得上他。相夷從前在南海都是丫鬟伺候玩伴成群,長什麼樣的都見過,但是在他心裏,要結成良緣的,必定只有一個人。
從前,相夷以為那個人會是紫衣,他追逐着她,對她言聽計從。
現在,他及時止住了腳步。
就在他再次見到畫楹的那一刻,他的心讓他不由自主地走向了她。
眼見着她惱怒,她越是要發脾氣,相夷就越是憋不住笑,實在是樂不可支:“好好好,我不說我不說了,你想到哪裏去了?只不過是因為那厲鬼的事害你受傷心中有愧,做幾日跟班還你的債而已。”
畫楹明顯鬆了口氣,她再顧不上還和奚風生着氣,徑直走到他身邊緊挨着他坐下了,火堆火苗漸小了,衛君添了些樹枝,小心掌控着火點。
“你聽見了吧,”畫楹撞了下奚風的肩,“他胡說的,我跟他沒有別的關係。”
奚風仿若未聞:“人不是你搶回去的?”
畫楹語塞:“……”
她當然記得,那天晚上是什麼樣的情況,但是沒法說,說出來怕聽見的人都會誤會,很顯然,奚風是知道的,他見她不做聲了,握住了她的指尖。
男人動作溫柔,語氣中帶着幾分篤定:“如果我不可以的話,別人更不可以。”
畫楹懂了,重重點了點頭:“那是一定的啊!”
說著,她舉起另一隻手:“我保證我發誓,我以後一定……”
“你發過的誓太多了,別亂許願。”
不等她這句話說完,奚風已經將她手拍落,他隨手在旁邊撿起了個樹枝一下扔進了火堆當中,火花被砸得噼里啪啦的,氣氛莫名變得尷尬起來,畫楹想起自己也曾起誓發願的說要永永遠遠跟奚風在一起,一下說不出話來了。她本來就煩,抬眼看見一旁的紫衣,頓時更惱了。
可能是她直勾勾的目光對地看着紫衣,一旁的景瀾立即發現了,揚聲說道:“我奉天帝之命,來靈山取靈物,嶺南山裡還有靈藥可以養心養魂,我們幾個人可一同前去。”
畫楹傷還沒好,當然記仇:“好啊,一起去,你們進去取靈藥取靈物,我幫你照顧紫衣仙子。”
紫衣被她說得打了個冷戰,整個人都往景瀾身側靠了靠:“我不跟她一起走。”
現在她身邊沒有幫手,景瀾為人太過正直,不會幫她抽畫楹的魂,反倒是畫楹身邊有魔族的人,不知深淺,紫衣心中怕得很。
可惜景瀾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始終在畫楹身上,他看見相夷又跟了過去,眼帘微動,心魔蠢蠢欲動,不知道為什麼,每次遇見畫楹,他都想訓她一頓。
比如現在,她與奚風坐得太近,近得讓人心生殺意。
在這一刻,景瀾竟然有些羨慕相夷,他年少單純,想看着什麼就去看什麼。
景瀾閉眼,將一切感官杜絕在外,紫衣回眸看着他,多少有些安心了。
畫楹還在這邊磨着牙:“這筆賬早晚要算。”
奚風在旁聽見,漠然提醒着她:“別動她。”
畫楹回眸:“為什麼?”
奚風淡淡道:“公主遲早回來,在那之前,不要動她。”
哦,原來是這樣,他這麼解釋的話,那就說的通了,畫楹還為之前的猜忌感到愧疚,她和奚風向來沒有隔夜的仇,見他終於肯跟自己搭話了,她至少是鬆了口氣的。
“那,”畫楹目光灼灼,“那你不生氣了吧?”
奚風沒有開口,畫楹積極地抓住他的手腕輕晃了晃:“別生氣了,我也,我保證我一定認真地考慮一下,我是真心想和你做家人的。”
她再三保證,奚風被她磨不過,到底是點了下頭。
正胡思亂想,相夷湊了過來,彎腰道:“一起走,你想要靈藥的話,我幫你。”
畫楹被突然出現在耳邊的聲音嚇了一跳,她下意識栽倒在奚風身上,後知後覺地被他拎了起來,才剛站穩,相夷又上前一步,只不過,他被奚風攔住了。
奚風叫了衛君過來,根本不看相夷,揮動寬袖,將火苗竄動,直撲向後面的高樹。
相夷立即叫出了聲:“你瘋了!你把這林子點着,咱們都得葬身於此!”
景瀾和紫衣也站了起來,眼看着火苗竄上了樹梢,從下往上,一連一片火光,畫楹躲在了奚風的背後,她無條件相信他,自然站在他這邊。
很快大火鋪將開來,奚風護着畫楹站在火堆前,一步未動。
紫衣也被景瀾護在身後,尖叫着:“怎麼辦,先離開這裏再說吧!”
景瀾未動,相夷席地而坐,剛要引天水過來,忽然發現周圍的樹動了,密林中大樹就像長了腳,一棵棵迫不及待地四處逃竄起來!
相夷:“這,他們是樹妖?”
畫楹從奚風背後探出身來,也是奇怪:“來的時候也沒注意到這些樹有古怪,它們怎麼會動?”
奚風收回魔氣:“紙人的方向是不會錯的,會動的不是路,是這些樹。”
話音剛落,一個老翁拄着拐出現在了火堆前面,他雙手抱拳,對着奚風直欠着身:“魔尊大人高抬貴手啊高抬貴手!快收了這些火吧,這些樹妖不是故意攔住眾位的去路,實在是職責所在,我們都是奉命守在山前的,只要大人收了手,老身這就帶眾位進山。”
奚風揮袖,火苗漸漸回到火堆當中,原來大火都是幻術,虧得相夷最擅長這個也沒能識破。
老翁知道自己不是人對手,親自在火堆里取了火,舉在手裏:“大人這邊走,老身親自送大人進山。”
說著他走在前面,樹妖紛紛避讓,主動讓出了一條進山的路來。
奚風與畫楹走在前面,畫楹左右環顧,發現他們很快通過了密林,林后竟然有排列整齊的樹屋,老翁一邊走一邊跟他們說著話。
“山裡存放着上古神獸的靈物,還有老祖煉製的靈藥,這不是什麼秘密,老身送你們進山也未必是幫你們,若是遇上了守護靈獸,真的命喪於此,那可千萬別怪罪老身沒有告訴你們此地危險啊。”
奚風:“靈獸在何處?”
老翁指着樹屋:“這些樹屋是從前重山戰神所設,傳聞當年戰神為了抓住靈獸在此地停留數日,誰也不知道靈獸在何處,它是守護山裏的靈物的,所以,你們最好不要遇見它。”
樹上的樹屋看起來十分古舊,也不知道上面施了什麼法術,個個亮着紅燈。
畫楹仰臉看着,腦海當中莫名地跳出來一個模糊的身影來,那女子腰肢纖細,在樹屋上面來回跳躍,還有個男人在後面追着她,二人各自執劍,追逐着對峙着。
相夷在後面又問了一句:“那敢問一句,靈物和老祖靈藥又在何處?”
那老翁回頭瞥了他一眼:“年輕人,老身帶你們進山是迫不得已,你該不會以為,老身真的希望你們帶走靈物和靈藥吧?”
相夷被他懟得啞口無言:“呃……好吧,那我們自己找。”
老翁哼了聲,隨即鑽入土地消失不見,他手裏的火把徑直掉落,被奚風抄手接住,他回眸看見畫楹神色,頓時將火把推到了她的面前。
“怎麼,”他不由皺眉,“樹屋有什麼好看的?”
畫楹看了好一會兒:“我覺得這裏好熟悉,就像是從前來過一樣,奚風……”
她抬手指着樹屋上掛着的紅燈:“這山裡輕易不會有人來,你看那個燈芯,像不像冥界的鬼火,像不像我院前的無心燈?”
眾人被她說得,都看向了樹屋上的紅燈。
那紅燈穩穩掛在樹屋之上,都不知道掛了幾百年了,讓她這麼一說,紫衣撫住了雙臂,靠向景瀾:“滿口的胡說八道,這山裡存放的是上古神獸之物,她怎麼可能來過……”
景瀾與重山不同,他看似有情,實則無情,他仙途無量,她深信只要她堅持,到最後一定能永遠留在他身邊的。
紫衣知道他守護自己是因為天帝的命令,現在能夠與之並肩就已經十分慶幸。
她不屑地嘲笑畫楹,卻不想景瀾也一直看着那些樹屋,整個人都僵住了。
自從聽見畫楹說她好像來過這裏,景瀾的目光就沒有從樹屋上移開過,他甚至能看見自己穿梭在樹屋之間,追着個蒙面的黑衣女子。
能看見女子彎起來的笑眼,竟與畫楹的如出一轍。
她笑着問道:“這些樹屋是你建的?你也是來抓靈獸的?”
神劍出鞘,景瀾勉強控制心神,那女子消失不見,他御劍而行,一下跳上了其中一個樹屋,還沒等進屋,就覺得屋裏會有木凳和木床,一推開門,果然和心中想的一樣,簡易的木凳木床出現在了眼前。
景瀾抬頭看向紅燈,直覺那燈是不該出現在這裏的東西。
相夷在樹下:“天弈星君可看見什麼了?樹屋裏有什麼?”
景瀾縱身躍下高樹,看向了畫楹,也不知道是對誰說的了:“我來過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