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番外五(1)
希歐多爾已經離開很久了。琴酒從最開始的各種不適,到後面已經慢慢習慣了。
他還是會覺得身邊似乎缺了點什麼,還是會偶爾發獃失神,但生活已經逐漸回到了正軌,一切和希歐多爾沒有到來之前沒有區別。
最近他再一次被組織派去國外做任務,在飛機上的時候他睡了一覺,什麼也沒有發生,醒來的時候忽然感覺哪裏不對,想了一下才發現是因為希歐多爾不在。
飛機的輪子觸地,機身震動,琴酒看向窗外,下意識往懷裏摸了一把。
什麼也沒有,希歐多爾已經不會再縮在他懷裏睡覺了。
琴酒收回視線,跟着人群走下飛機。
是熟悉的國度,他上一次來……還是和希歐多爾一起。
在這裏……自己第一次說希歐多爾是自己的男朋友,小怪物很高興,紅着臉問自己是不是開始有點喜歡他了。
那個時候自己是怎麼回答的?琴酒走出機場,在機場外他獨自開車前往安全屋,開車的時候發現天上的雲居然都有那麼點像捲曲飛舞的觸手。
他那個時候回答的似乎是“沒有”。琴酒抓緊了方向盤,猛然想起自己好像就算是等到希歐多爾離開,也沒有對希歐多爾說過一句喜歡。
車遇到紅燈停了下來,琴酒的手離開方向盤,按了一下腰側那個已經消失了很久、就像從未出現過一樣的印記,很低很低地對着空氣說了一句。
“喜歡……”
但是這句話不會被聽見了。
紅燈轉成綠燈了,琴酒重新把手放回方向盤上。
但就在他準備踩下油門的時候,他的視線被馬路旁邊的行人路牢牢抓住了。
馬路旁邊是一排商店,現在是下班時間,行人路上熙熙攘攘,擠滿了人。
琴酒在擁擠的人群中——看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後面的車卻在這個時候按響了喇叭,刺耳的聲音沒能把他的注意力扯回來,但卻還是讓他眼前一晃,熟悉的身影瞬間被人群吞噬,消失不見。
琴酒感覺自己心跳都要停止了。
不,不可能是他,如果他沒有死,那就不會消失不見。
是錯覺。琴酒深呼吸一口氣,視線來回掃過,卻再沒有看見過那個熟悉的身影。
後面的車又開始瘋狂地按喇叭了,琴酒最後還是選擇踩下了油門,汽車開了出去。
是幻覺。琴酒的太陽穴在刺痛,他按了按,反覆告訴自己。
是他產生了不切實際的幻覺。
如果希歐多爾還活着,為什麼不回來找他?
琴酒的心臟又活過來了,激烈地跳動着。
腦海里有個聲音在說,希歐多爾不來找你的原因不是顯而易見嗎?你從來沒有表現過喜歡他,還欺騙傷害了他,他對你失望了想要離開,甚至想要去找下一個人類,不是很正常的嗎?
不,他不允許!琴酒用力踩下剎車,把車隨意地停在了路邊。
他拉開車門下了車,大步地往剛才那條街道走。
不管是幻覺……還是說真的是不願意來找他的希歐多爾,他都要去確認。
琴酒融入了熙攘的人群,他在人群里尋找着,周圍的人來來往往,但都是金色的紅色的頭髮,藍色的或者是綠色的眼睛,沒有一個是黑髮紅眼睛。
琴酒停下了腳步。
果然是出現幻覺了。
他居然也會出現幻覺,還會做這麼愚蠢的事。
琴酒在原地站了幾秒,最後還是轉身,準備離開了。
但他剛剛轉身,熟悉的身影就撞進了他眼裏。
青年——不是少年——模樣的希歐多爾站在玻璃櫥窗旁邊,他看起來
剛剛是蹲着的,剛從地上站起,腿麻地跺了一下腳,眼睛一直頂着玻璃櫥窗里的東西。
那幾秒周圍的聲音好像全部都消失了,無比的寧靜。琴酒緩緩吐出一口氣,心臟恢復健康穩定地跳動,他走了過去。
“你在看什麼?”琴酒走到青年希歐多爾身邊,問他。
他的聲音很低,裏面暗藏着無人知曉的情緒。
希歐多爾飛速看了他一眼,在他銀色的長發上停留了幾秒,又重新扭頭去看櫥窗了。
“我在看貓。”希歐多爾說,“我喜歡這隻銀灰色的貓。”
琴酒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這才發現這是一家寵物店,隔着一扇玻璃窗里是一些貓咪,其中一隻正好在希歐多爾的面前,蜷縮在角落。
琴酒隱約感覺到了希歐多爾的不對勁,他看上去像是沒有認出自己,是一種完全陌生的態度。
失憶?
琴酒注視着和他一樣高的青年,問:“你為什麼會一個人在這裏?”
希歐多爾依舊盯着貓看,回答:“我也不知道。”
看起來確實是失憶了。琴酒心想,失憶就失憶吧……只要他還活着。
希歐多爾還活着,這個信息真實又確切地浮現在他腦袋裏,讓他的心臟跳得厲害,情緒也不自覺開始高昂,他感到了久違的愉悅。
“你叫什麼名字?”琴酒又問。
“希歐多爾。”希歐多爾回答,他還是看着貓,頭也不抬。
琴酒耐着性子,說:“我是黑澤陣。”
希歐多爾終於看了他一眼,有點不高興地說:“你是黑澤陣?”
琴酒心一沉。看起來希歐多爾還記得自己的名字,但為什麼會是這樣的態度?
不過希歐多爾很快就接著說了,他顯得有點蠻橫無理:“你不可以叫這個名字,這是我的貓的名字。”
琴酒沉默了兩秒,看了玻璃鏡那邊的貓,充滿懷疑:“你給他取名黑澤陣?”
希歐多爾奇怪地說:“我又沒說這是我的貓。”
“那你的貓呢?”琴酒問。
希歐多爾搖搖頭,肉眼可見地變得有些失落:“我不知道,我是來找他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找不到了,印記消失了,我也聞不到氣味。”
琴酒微微怔住,他想起了自己腰上消失的印記,猜測小怪物可能是在回來的路上遇到了意外,現在記憶有些混亂,認不出自己了。
為什麼會是貓?琴酒不懂,不過心情有所好轉,他很想伸手摸一下希歐多爾的腦袋,但最後還是克制住了,他說:“你要跟我走嗎?”
希歐多爾驚訝地看着他,湊近在他身上嗅了嗅,居然是有點不情不願地答應:“也不是不行,你聞起來還不錯。”
只是,還不錯,嗎?琴酒壓住惱火的情緒,伸出手想要牽住他:“走吧。”
希歐多爾往後退了一步,有點警惕:“你是想牽我的手嗎?”
他把手背到了身後,非常認真地說:“不可以。”
琴酒的手落空了,他臉色開始變得陰沉,希歐多爾有所察覺,他又後退了一步,上下打量琴酒,忽然問:“你是不是……想要包養我?”
“你為什麼會覺得是包養?”琴酒把手收了回來,盯着希歐多爾等他回答。
“因為這幾天好多人都提出過類似的問題。也不一定是包養,有些說的是別的。”希歐多爾謹慎地觀察着他的神色,然後說:“你想要包養我也不是不行,但是你要幫我找到我的貓。”
琴酒不高興,琴酒非常不高興,他一想到希歐多爾這幾天可能被很多居心叵測的人打量過,問過那些問題,就開始想殺人。而一想到希歐多爾可能對每個人都這麼說,就更是渾身不舒服,氣壓越來越低。
希歐多爾就站在街邊,無所事事的樣子,長相出色,腦袋又不太聰明,看起來就很好忽悠,也難怪會有人誤會,並且對他起心思。
“你晚上也站在這裏嗎?”琴酒問。他已經開始覺得氣息不順了,恨不得立刻把這傢伙帶回家,然後好好給他洗個澡。
希歐多爾困惑地說:“現在不就是晚上嗎?所以你要包養我嗎?”
琴酒這才注意到現在天色漸晚。
“是的,走吧。”琴酒說,語氣意味深長,“我會幫你找到你的貓的。”
他再一次伸手去拉希歐多爾,這次希歐多爾沒有躲開,他回頭看了一眼玻璃櫥窗里的貓,被琴酒注意到了。
“你想要把他買回去嗎?”琴酒並不喜歡貓,但他難得考慮到了希歐多爾的想法。
希歐多爾搖搖頭:“不了,我有點喜歡它,但如果我把他買回去了,我的貓會吃醋的。”
琴酒懶得去說他找不到的根本不是貓,他牽着希歐多爾往自己車的方向走,一邊問:“你對每個問你話的人,都會說這些嗎?”
希歐多爾搖頭:“我一般不和別人說話。只是因為你很香,所以我理你了。”
“哦,我還要說一句這是我的榮幸?”琴酒嘲諷地說,他們走到了車旁邊,琴酒幫他拉開了副駕駛的門。
“我們現在是去哪裏?”希歐多爾問。
“回家。”琴酒說。雖然不是回家,但有兩個人在的地方就是家。
“回家。”希歐多爾重複了一遍,不知為什麼,他喜歡這個詞。
車平穩地行駛了起來,琴酒帶他回了安全屋——他們之前來過的那個安全屋。
一切都那麼熟悉,琴酒注視着希歐多爾,把他輕輕推了進去。
包括這個小怪物。
“先在這裏住幾天。”琴酒把門關上了。
希歐多爾好奇地看了周圍一圈后,轉身面對琴酒,他叫他:“黑澤先生。”
琴酒從來沒有被他這麼叫過,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沒能及時應聲。
“你要我現在開始為你提供服務嗎?”希歐多爾問。
“什麼服務?”琴酒開始感覺不妙,他感覺自己耳尖開始發燙了,不知是不是因為被氣的。他從哪裏學來的?是誰教了希歐多爾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是之前從手機里,還是這段時間在街邊?
希歐多爾疑惑地說:“就是一些被包養應該需要做的事啊。”
他想了想,慢吞吞地變出一根觸手,大大方方地拎起來展示給琴酒看:“我是個怪物,有觸手,會很方便的,黑澤先生需要我現在開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