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夢境
廖小敏的尖叫聲驚醒了昏昏欲睡的大巴車司機,而車上的其他乘員,要麼帶着耳機要麼帶着耳塞,對廖小敏的尖叫聲毫無反應。
“殺豬啊這是,叫這麼凶。”覺得廖小敏多半是天太黑被嚇到了,司機也沒有在意。
時間又過了幾分鐘,發現下車方便的兩人還未歸來,按理說叫那麼大聲肯定驚嚇的厲害,早該連滾帶爬的跑回來了,司機心裏的一絲不安迅速放大。
來不及多想,司機打開了車上所有頂燈,連拍了好幾下方向盤中間的喇叭按鈕,準備喚醒車上的乘員。
但大巴的喇叭卻毫無動靜,甚至不僅是喇叭聲,就連他右手拍在方向盤上的聲音都消失了。
司機內心的恐慌極速的膨脹,他感覺自己就好像溺水了一樣,快要喘不過氣來了,背上好像扛着一袋水泥一般沉重。
“醒醒!”
“醒醒啊!”
“他媽的能不能聽見!”
司機走在大巴過道上,向著車尾走去,一邊走一邊大喊,一邊晃着坐在座位上的人的肩膀,但這些乘員好像死去一般,任他如何吼叫,搖晃,甚至是大嘴巴子直接抽打,都毫無反應。
只見司機在過道中越走速度越慢,彷彿每邁出一步都用盡了全力,背部也越來越佝僂,如同被一座山壓住了身子。
從車頭到車尾的短短過道在司機的眼裏卻猶如一條不見盡頭的深淵。
不知過去了多久,終於...
車輛的尾端,司機用手搖晃着坐在車尾乘員的褲腿,但這最後一人卻依然沒有對他作出任何反應。
陷入絕望精神出現異常的司機沒有發現,此時的他猶如一個侏儒一般,整個人都被壓作了一個扭曲的肉糰子,粗壯的雙手從肉團中伸出,搖晃着乘員的褲腿,渴求着最後一絲希望。
車頂的燈光突然一閃然後熄滅,司機雙眼一暗,再回過神來,卻發現,手上握着的哪是什麼褲腿,原來只是一顆長在林中老樹旁的小樹苗,他竟不知何時走到了村旁的小樹林中。
眼神注視着手中的樹苗,只見樹苗的尖端如同毒蛇一般扭曲晃動,彷彿正在伺機而動,隨時準備發起進攻。
司機連忙鬆開握着樹苗的雙手,隨後失去身體的重心,在地上滾做一團。
剛用雙手支起身子準備起身時,司機就見到了令他終生難忘的一幕。
樹苗邊老樹的樹冠中,分出了無數的枝椏,每根枝椏上都掛着一顆青黑色的人頭,這一顆顆人頭雙目緊閉着掛在樹冠當中,好似燈籠一般隨風擺盪着,但是下一刻,好似感受到了司機的目光,所有人頭在一陣‘咔咔’聲后,齊齊轉向司機的方向,然後睜開了雙眼,不帶感情的死灰色眼瞳齊齊注視着他。
心中恐懼在獃滯片刻后如潮水般噴涌而出,司機忍不住尖叫出聲,伴隨着司機的尖叫,樹上的人頭彷彿得到了信號一般,伸出一根根尖銳的舌頭將司機的口腔貫穿,尖叫聲戛然而止。
那一根根尖銳的舌頭竟合作一股,串着司機化作的扭曲肉團緩緩收回,最後消失在樹冠中。
片刻后,林中恢復了平靜,只餘下樹冠中隱隱傳出的咀嚼聲。
...
咣!
額頭猛的撞擊在固定於前座的桌板上,杜正明滿頭大汗的在座位上掙扎着試圖起身,彷彿從噩夢中驚醒。
額角傳來陣陣疼痛使杜正明迅速清醒冷靜了下來,剛才的噩夢實在太過真實,廖小敏和司機的經歷更是讓他不寒而慄。
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凌晨四點,原來才睡了一個多小時。
就在杜正明正在平復心情時,過道右側的座位上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接着就看見過道右側座椅上方的小燈突然亮起。
在杜正明的注視下,廖小敏支起身子,先是打開帘子看了眼窗外,接着又看了看旁邊的座位,在發現旁邊沒人後便開始四處張望起來,然後眼神便迎上了對她行注目禮的杜正明,被嚇的渾身一抖,差點直接尿出來。
畢竟黑暗中一個人死死的盯着你看,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那個,你是行政科的吧,我之前去送資料的時候看見過你。那個,方便的話...算了,不好意思,我還是再等等吧。”和杜正明對視了幾秒,廖小敏率先敗下陣來,小聲的找着話題說道。
但此時的杜正明正陷入了莫名的恐慌當中,正常人看着他人的行為,只能對他人行為模式中存在的意圖和目的進行有限度的理解,而且還不一定準確,但剛才在黑暗中看着廖小敏的一舉一動,他卻彷彿對她每個動作的目的,腦袋中思考的內容都瞭若指掌,甚至連她支起身子、觸摸窗帘這些行為的身體感受和肢體觸感都能完全體會,因為這些內容他在剛才的夢境中全都親身體驗了一遍。
如果夢的內容是真的,這是不是意味着,接下來只要她下車去上廁所,就會遇到鬼然後凄慘的死去。
打了個冷顫,不敢繼續往下細想,杜正明故作平靜的出聲試探着說道:
“對,我是行政的杜正明,我也認識你來着,美女你是實驗科的廖小敏吧,之前有聽我們科室一個哥們提起過你,看他的樣子好像是對你有點意思。
我最近有點失眠,老是怎麼躺也睡不着,今天在車上就更別提了,剛才坐你隔壁的那個妹子也起來然後下車了來着,好像是去上廁所了。”
“婷子先去了啊,我就知道,她怎麼也不叫醒我,自己一個人就去了啊?”廖小敏沒有理會杜正明口中對她有意思的男同事,反而對閨蜜自己去上廁所不叫上她有點小不滿的抱怨道。
‘我看是一起去死差不多。’
如果夢境內容是真實的,杜正明認為此時的婷子多半已經死了,不然沒理由解釋夢境裏兩人最後都沒回來。
“隔壁美女原來叫婷子啊,你現在是也想去上廁所吧?我看你擱座位上挪來挪去挪半天了,再挪座位都要起火了。”杜正明故作調笑的道。
“是啊,我原本準備等婷子回來讓她帶我去的,可是她這還沒回來,我已經快憋不住了,要不杜正明你跟我一起下車幫我放下風吧。”可能是實在忍不住了,杜正明又正好在提,廖小敏便打蛇上棍的急道。
‘萬一夢裏是真的,跟你下去豈不是一起白給,雖然留在車上的司機後來也變成小拳石了。’
明知道附近可能有鬼,但是又不好直說,一來沒法解釋,二來多半被人當成神經病。這種有壓力無處釋放的感覺,讓杜正明心中焦躁異常。
輕吸了口氣讓自己稍微冷靜了點,思考了一下如何回復后,杜正明組織語言說道:
“我看你身邊那個美女,哦,婷子,都下去快15分鐘了還沒回來,這烏漆嘛黑的,不會出事了吧,大夏天的,夜裏蠻多蛇在田裏吃青蛙的。要不你先下車在車門邊上解決下吧,我在車上駕駛室邊替你放風,離車近點免得遇到蛇。
然後你方便完我們再在車上等幾分鐘看看婷子回來沒有,沒回來再把大家叫醒去周邊找找看,你看怎麼樣。”
“應該不會那麼巧吧,那行...行吧。”雖然很難接受杜正明口中婷子沒回來是可能被蛇咬了的說法,但是一想到自己在小便的時候一條蛇爬過來,廖小敏頓時渾身一抖,更難受了,勉強接受了杜正明的說法。
...
靠在駕駛室的玻璃隔斷上,聽着車外上車門一側傳來的水流聲,杜正明口中吐出一股煙圈,隨後用夾着煙的手輕磕了一下隔斷玻璃,朝駕駛室里的司機小聲問道:
“師傅,前一個去上廁所的美女啥時候下車的?是不是有點太久了。”
剛才和廖小敏說的15分鐘當然是隨口編的,他夢裏的內容是從廖小敏醒來開始的,沒可能知道婷子離開的時間。
按照夢裏司機的說法,閨蜜二人提出要下車的時間應該沒有間隔超過10分鐘,當然,司機可能夜裏迷糊了,對時間的感受出現了錯誤,這也挺正常的,所以有必要再詳細確認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