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力挽狂瀾
管彤一看腕錶，“時間還早，我們去把沒吃完的飯吃完吧！”
三人重新回到招待所包廂，陳劍飛早跑沒影了，方才來叫門的女服務員正在裏面。
一見到趙姝，女服務員殷勤說道，“趙姝，你們繼續吃飯，我把湯端去熱一下”。
趙姝一臉冷漠，淡淡說句，“不用了”。
管彤拉了拉趙姝胳膊，笑着說道，“於姐，那謝謝了！”
於姐臉露訕色，擠出點笑容，端着湯碗離開了包廂。
接着管彤向林立恆介紹李靜的情況。
李靜，供銷科倉庫保管員，她老公是分廠維修工，這次鬧事起因是分廠剛剛搞了個維修技能評定，把他從維修崗位上擼了下來，降為了巡檢工，工資待遇也隨之降了一大截。
林立恆不解，這事沒問題啊，只要有理有據，她憑什麼鬧事？
管彤搖頭，因為她跟前任副廠長關係好。
林立恆聽出弦外之音，“是那種關係好吧？”
正說著，於姐端着湯碗進來，趙姝接話，“就是那種見不得光的關係！”
語氣頗為不善，於姐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放下湯碗馬上轉身離開。
管彤責怪道，“小姝，於莎莎人不錯，你何必給她臉色看？”
“哼”，平素和風細雨的趙姝難得一見的不高興，“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看着這兩丫頭的表情，林立恆猜到這個招待所服務員於莎莎和趙姝之間有着不為外人所知的隱情。
吃了飯，管彤把林立恆帶到男職工宿舍樓下，告訴他房間號。
推開203宿舍門，裏面三人光着上身坐一圈打牌，頭頂上吊扇咯吱咯吱亂響。
見林立恆進來，三人同時站起來。
一個長相黢黑的小個子主動招呼道，“新來的大學生？”
另一個長得白凈些，“是叫林立恆吧，來，這張床是你的”。
林立恆走到床邊一看，床上用品一應俱全，床頭一個矮櫃，上面擺着洗漱用品和毛巾，大感意外，“廠里條件這麼好？”
還有一個瘦高個苦笑道，“你是趕上趟了，這是廠里清庫存，後面有沒有人來都是未知數”。
三人逐一自我介紹，小個子叫耿威、高個子叫胡奮飛、長得白的叫楊園。
林立恆看看小方桌上撲克牌，問道，“你們都休息？”
“中午時間摸兩把”，楊園摸摸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
耿威邀請林立恆入局打牌，被他婉言謝絕了，又問了廠子經營的情況，三人都是基層員工，對此語焉不詳。
問到林立恆午飯在哪吃的，聽說管彤作陪，楊園馬上丟下手中牌，開始跟林立恆打聽半天時間的所見所聞。
林立恆看出端倪，“你對管彤有意思？”
胡奮飛呲呲直笑，“什麼有意思，管彤是他女朋友”。
“失敬失敬”，林立恆也笑了，然後把李靜到廠長辦公室鬧事的情形繪聲繪色說了出來。
“嘖嘖嘖”，胡奮飛讚嘆不已，“這個李靜真不得了，在廠里橫着走”。
“話說她跟哪個領導關係好？”，林立恆問道。
“杜明陽”，楊園答道，“以前的副廠長，現在已經退休了”。
“都退休了，還這麼縱容李靜跟個潑婦似的”，林立恆搖頭。
“這個你就有所不知了”，楊園繼續說道，“前任的廠長、副廠長雖然退休了，但成立了一個企業管理顧問委員會，
簡稱企顧委，對廠里大小事還有生殺大權，我們都叫他們是老佛爺垂簾聽政”。
林立恆萬沒想到，這小小的工廠，搞得跟宮廷劇似的。
很快，兩個小時后，林立恆便見識到了企顧委的厲害。
顧民生為了儘快解決進口軸承問題，當天下午召開廠領導臨時會議，剛討論通過就要拍板的時候，企顧委的幾位老領導不請自來。
三樓會議室內，氣氛頓時凝重起來，現任廠長顧民生字斟句酌向前任陳保國彙報着進口日本軸承的想法。
林立恆到三樓找顧民生，正好見到趙姝在會議室門口來回踱步。
“趙姝，顧廠長在不在？”，林立恆問道。
趙姝一努嘴，“正在裏面開會，我都愁死了”。
林立恆笑，“你愁什麼？”
趙姝小聲說道，“老廠長來了，我要送茶水進去，又怕他發火”。
“有這麼可怕嗎”，林立恆啞然失笑，“我幫你”。
在林立恆的鼓勵下，趙姝壯着膽和他一起把水壺、水杯端進會議室。
陳保國聽完彙報，口氣冷得像臘月的風，“顧民生，你要想買日本的軸承，等我們都不在了！”
顧民生心頭一緊，這陳老就像家裏的母老虎一樣，一旦喊自己的全名，那說明事情不好弄了。
即便這樣，他還得陪笑，“陳老，採購國外先進設備，也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是我們廠班子的集體決策”。
集體決策？
陳保國冷哼一聲，伸手一指左側的一排後輩，“小陳、小李，還有小管、小沐，你們都同意了？”
四個厂部領導面對前任廠長的詰問，不約而同目光四處漂移，沒有作答。
而右側一排四個老頭，一樣的頭髮花白，都是陳保國以前的左膀右臂，馬上附議，一致反對顧民生的決策。
林立恆和趙姝把泡好的茶杯分別送到新舊廠領導桌前。
顧民生很無奈，“陳老，要不還是舉手表決吧？”
陳保國冷眼橫掃全場，“行，表決吧，同意從小日本進口設備的，舉手！”
顧民生臉色瞬間冷峻，第一個舉手。
另外四位現任，咬着牙槽根，先後把右手舉了起來。
前任們也沒有舉手的必要了，場面僵住。
連會議室里的空氣都緊張起來，趙姝躡手躡腳躥出門。
林立恆剛走到門口，不曾想被陳保國叫住，“小夥子，等一下！”
林立恆一愣，“領導，你叫我？”
所有人目光全部落到林立恆身上。
“是叫你”，陳保國語氣緩和下來，“你說說，小日本把我們國家害得多慘，我們能不能買他們的設備？”
林立恆看着大家殷切的目光，緩緩說道，“從情感上來說，確實不想買，但是”，接着話鋒一轉，“陳老，如果在戰場上給你日本的武器打小鬼子，你打不打？”
坐在陳保國左側的杜明陽斥道，“能這樣打比方嗎？”
陳保國沒反駁林立恆的話，沉吟片刻，轉頭對顧民生說道，“小顧，這小夥子說得挺好”。
言下之意他同意了。
形勢居然在頃刻間扭轉了，顧民生放鬆下來，“感謝陳老理解”。
陳保國看了一遍四個老夥計，“我們走吧”。
等五位老領導離開，沐東飛率先誇道，“你是新來的小林吧，表現真不錯，力挽狂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