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討債先鋒
春節將至，財務科長施宇耀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煤炭供應商、電廠的催款函一封接着一封挂號郵過來，再不付款對方就要派專人到廠里收賬了。
施宇耀想不到好辦法，只能把催款函和賬簿拿給顧民生。
顧民生用計算機噼里啪啦一算，缺口巨大啊，賬上現金只夠付煤炭款的。
“這兩個月的銷售款還沒回籠嗎”，顧民生問施宇耀。
施宇耀一筆筆指給他看，“上海一直合作的單位已全部回款，明年也沒有了，今年慶州市的工程款還是應收賬款”。
“那去收啊，你財務幹什麼吃的”，顧民生很不滿意。
施宇耀尷尬答道，“這些都是林科長開發的新項目，我跑了兩趟，人家壓根不搭理我啊！”
顧民生擺擺手，趕緊把林小海叫過來。
林小海抓着一摞單據來到廠長辦公室，隨即把單據遞給施宇耀，“施科長，這些帳要緊給我報一下，人家都攆着我屁股要錢”。
施宇耀狐疑翻看單據，臉色更難看，又把單據交到顧民生手上。
顧民生一看，全是飯店和酒水的欠款，壓住火問道，“林科長，你這是什麼情況？”
林小海愁容滿面，“這都是我開發客戶請客吃飯的錢，年前要把賬清一清”。
施宇耀接話，“顧廠長找你來，是問一下客戶回款的事”。
“是的”，顧民生接著說，“年底了，你要把新客戶的貨款收回來，廠里煤炭、電費都要付，還有工人工資、年終獎，要花錢的地方有很多”。
林小海一拍胸脯，“只要把我這些招待的費用報銷了，要賬沒問題”。
顧民生應諾了，催施宇耀給林小海先辦報銷。
越到年底，建材廠的經營狀況肉眼可見的蕭條，車間兩條生產線只有30%的運轉率，開開停停，朔風從廠區吹過，吹到發運車間，耿威和胡奮飛倆人躲在角落，看着空曠的發運廣場，相對無言。
許久，耿威說道，“今年過年很有可能要空手而回了”。
胡奮飛還心有僥倖，“光景這麼不好嗎？”
耿威反問道，“你一直在發運，應該比我更清楚，往年這個時候發運是很忙的，裝貨的車子一輛接着一輛，今年呢？”
胡奮飛嘆口氣，今年確實清閑了很多，意味着銷售停滯，生產停頓，職工收入銳減。
但作為普通職工，他們毫無辦法。
三日後，林小海帶來了顧民生最不想聽到的消息，今年市財政緊張，建材廠的水泥款緩一緩。
顧民生問緩多久？
林小海無奈道，“先緩到年後”。
顧民生緊急召集厂部班子、各分廠和二級單位負責人商量對策。
在技術科，陳劍飛把這個小道消息一公佈，科室技術員們頓時炸開了鍋，沒錢，這年還怎麼過？
科長秦佩去參加厂部會議了，陳劍飛開始出餿主意，“倉庫里還有一套未拆箱的進口軸承，我們找個買家轉賣了，不就可以回一筆款子回來？”
十幾個技術員交頭接耳，這樣可行嗎？
“肯定不行”，林立恆第一個站起來反對，“廠里沒錢歸沒錢，我們不能賤賣設備啊！”
陳劍飛針鋒相對，“林大公子，你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我們這些人都要養家餬口的，如果你不同意可以不參與，賣設備的錢抵我們的工資和獎金，這樣做不過分吧？”
林立恆怒斥道，“你就是胡鬧！”
事關個人收入，
其他技術員開始暗戳戳支持陳劍飛，一個名叫章啟明的資深技術員勸林立恆，“小林，你太理想主義了，廠子現在這個狀況，生產線都開不起來，進口設備也是多餘的，你又不是廠長，還是要替我們這些人考慮考慮！”
林立恆明白眾怒難犯，安慰大家等秦佩散會回來，廠里應該有妥善安排。
一個小時后，秦佩無精打採回到技術室。
章啟明急問，“科長，廠里對年底獎金有什麼說法？”
秦佩一看所有人都在，直接攤牌，從兜里掏出一疊收貨單，“廠子現在很困難，把清欠的工作分到了每個部門，哪個部門把欠款要回來，那就發獎金”。
一堆人頓時懵逼了，收款不是銷售和財務的事嗎？
秦佩一瞪眼，“財務和銷售管用的話還需要找我們去開會嗎？”
“那我們技術室分到哪個單位的欠款”，陳劍飛問道。
秦佩一指收貨單，“糧食局，上面有章，你們自己看”。
章啟明疑惑，“糧食局不缺錢吧？”
秦佩沒好氣回道，“糧食局不缺糧，缺錢”。
“糧食不就是錢嗎？”，陳劍飛靈機一動。
林立恆搖搖頭，“現在糧庫里基本是儲備糧，不能動的”。
路似乎走死了。
秦佩沒有好的辦法，於是點將陳劍飛和林立恆去糧食局要錢。
陳劍飛苦笑，“讓我倆去，那不是秀才遇到兵嗎？”
第二天，陳劍飛告假，林立恆硬着頭皮找到糧食局。
接待他的是糧食局財務科長，很客氣，講了局裏的困難，建設糧庫的資金全部來自上級撥款，今年財政困難，欠建材廠的錢只能等一等。
林立恆讓他想想辦法，建材廠職工快活不下去了，哪怕給點糧食也行啊？
這科長大驚失色，糧庫的糧食一粒都不能動！
林立恆軟磨硬泡，見對方不鬆口，面色遺憾，“既然如此，只能明天讓我們廠里的老弱病殘來找局長救命了”。
接着他長長嘆了口氣。
科長一驚，“我們都是國有單位，沒必要搞得這麼難看吧？”
“我回去沒辦法交差啊”，林立恆表示很為難，“廠里一批老職工等着米下鍋呢，如果我完不成任務，那他們只能吃住在糧食局了”。
科長猶豫再三，“林技術員，你實在要的話，我這邊還有一批以前的返銷糧，就看你有沒有本事把糧食賣掉了”。
林立恆大喜，“有糧食，還怕賣不掉嗎？”
科長進一步解釋，這批糧食存在糧庫里，你要一次性運走，按市價抵水泥款。
林立恆和他一算，大吃一驚，20萬貨款摺合140噸糧食！
1996年的大米市價才七毛錢。
這麼多糧食，運輸是問題，儲存更是問題。
林立恆和科長頓時陷入沉思。
思前想後，林立恆突然靈光乍現：
糧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