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7第圖

第26章 7第圖

“兩隻紫厄?這南疆怎麼總是出這種事。”洪特急得略為失態道。

“十三絕與七門第,應該都派了人來。”付秋緣瞥了山林遠處一眼。他倒是比洪特淡定得多,快馬疾馳,他一手持韁卻是穩坐如山,另一手則捋着他那半短不長的山羊鬍。

“來幾個漩、浪,又……又有何用?……唉……”洪特焦慮,本想繼續抱怨。但一思及自己也只得掀河,只得嘆聲。

“儘力吧!總不能全依仗十三絕的……咳咳咳。”付秋緣這一咳,倒是失了失身形,趕緊雙手握疆,右膀臂湊上嘴邊捂着,有些無措。

二人騎的雖非良駒,但也是陳掌柜臨急找來的快馬。此時奔馳,已是飛速。

得知南疆邊陲的最新消息后,二人內心多少有些焦慮,此時也只是強自鎮定地閑談。

那倆馬兒卻滿眼不甘。皆因前方很遠,有頭牛。那牛喚作黑爺,快而緊密地踏着碎步,噠噠噠地奔波。竟是比兩匹馬快上許多,彼此距離仍在拉大。馬兒卻未放棄,無需駕者驅馭,自覺地拚命狂奔。不時嘶咴,鼻中哼着顫兒。

……

這邊,城南外林中。

“這兩位是我朋友。”左旗向著那鶴知張介紹道。

書格詫異,這向來高冷的左大人,竟已視自己作朋友。

圓兒臉上看似莫得表情,但那微揚的蒜瓣鼻暴露了他內心的受用,對這話頗為滿意。

左旗轉臉對書格圓兒拱手一禮,正容道:“重新介紹一下,我本名原佐祺。乃端王之子。只是在翊廷司辦事,不願身份影響,遂易名左旗。”

書格瞪大了眼,心想難怪這左大人從前眼鼻,像長在額頂一般,趾高氣揚。原來是個宗室子弟。

他再看圓兒,一臉早已知道的樣子,沒有絲毫訝異。難怪之前爭吵,圓兒直斥其“姓原的”。

“這位是載武王鶴家,鶴知張,鶴將軍。”左旗介紹着。

“噢!知弓善張,箭自何來。閣下就是鶴家那箭術高手!”圓兒笑着行禮,顯然對這人更有興緻。旋即側頭向書格低聲贊道:“天下箭法,這位將軍在前五之內。”

書格側耳聽着,瞪眼瞧着。

“這位小兄弟……”左旗本想介紹,卻想起不知圓兒官名,帶着詢問看向他。

“就叫我圓兒好了。”圓兒會意,拱手笑道。

左旗也不追問。心中卻是好奇,這圓兒跟着老闆,怎會連個官名都沒有?書格同樣也有這疑問。

“這位是書格,書兄弟。”

“你好,在下書格。書山勤不如實地行,格物知不如經世用。書,格。”書格逮着個機會,又用上了自己慣常的介紹詞兒。

這番自我介紹,倒讓左旗與這鶴將軍一頓,細品了品,隨後同贊:“書兄弟這釋意見解,有意思!”

左旗建議,大家邊走邊說。可再覓個地兒一同午飯。

“不行!”圓兒卻推卻道。

“不行!”那鶴知張鶴將軍也道。

書格本以為圓兒還在鬧針對,但更好奇這鶴將軍為何要拒絕這大世子的好意。

“我得把這雞先吃了!這帶去酒樓飯館自是不宜,帶回營里,可不得分嘍!”那鶴將軍邊說,邊彎腰四下拾着乾柴枯枝。

書格不禁一笑,沒成想這鶴將軍也是一吃貨。

“他今兒的習練還沒完。得繼續跑!我得跟着。今晚!”圓兒邊笑,邊一臉懇切道:“今晚來接燕樓,我請二位。”

左旗這才知悉,

原來荊二等人,落腳在了接燕樓。

“好!一言為定,不見不散!”左旗今日經歷不少,結果都還不錯,頗為快意。而且,這算是圓兒頭一次對自己釋出友善。

圓兒與書格離去。

左旗則坐在這林中道旁,看着那鶴將軍生火,且將那山雞拔毛開膛。

黃白的禿雞,被架上火烤。山雞的肉質與皮脂自是勝於家禽,緊緻的皮肉在火中響起滋油冒泡的悅耳聲響。隨着這聲音頻繁加快,那黃白清淡的雞皮轉呈出醬紅肥美的色澤。

一會兒后,鶴知張從烤熟的雞上拔下一腿,遞給左旗,低聲道:“還要恭喜世子,除了赤厄蒼厄。”顯然左旗領人除厄這事,還是會在一定範圍內被傳開。只這鶴將軍顯然也知箇中玄機,才會如此小意。

左旗又想起那些事與話,不由自失一笑。倒是這隻雞腿讓他感受到這鶴將軍的真情實意:“呵!難得!能從‘翅腿不分,筋蹄自留’的鶴將軍嘴下掙條雞腿啊!哈哈哈!”

……

時候不早,圓兒也陪着書格一同跑着。此時圓兒並未吃多,行動自然輕捷。

“鶴家?鶴知張?”書格依舊邊跑邊胡思亂想,分散注意,減緩疲累。思及剛才那將軍鶴姓,想起醫官也是這姓。並且自己還要在這南疆尋那“鶴亞男”。

“鶴家?很出名?”書格邊跑邊問。

圓兒又是那張臉,那副表情。書格又好笑又好氣道:“對對對!我這也不知道。小圓兒爺!小圓兒師!小圓兒圓!你就乾脆點告訴我唄!”

這一串奉承且親昵的稱呼,倒叫圓兒受落,便開始介紹:

這凱國之前,是衍國。衍末帝與笑春風三夜密談后,便禪讓皇位予當時的重臣原氏。衍朝皇室悉數遷往西南【烽頂】。並改姓宮,僅以此紀念衍朝與出身。

而原氏當時開凱朝,疆土並不如現今這般遼闊。改朝換代,自是有一系列內憂外患。

為了鞏固當時原氏執政,笑春風便遊說了七個家族,協助原氏與凱國。

圓兒說著,二人已跑入西城門。圓兒也仍是孩童天性,說得起勁,便讓書格慢了腳,信步聊着。

恰好經過一家頗有門臉的字畫店,圓兒便暫住了嘴,邊招手喚着書格,邊進了去。

書格好奇,心想這小胖子又賣什麼關子,說一半又停了。

進到鋪中,掌柜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有客來,正要高興,一看是兩名衣着普通的小子,便沒精打采地喊了聲歡迎光臨,繼續低頭練着字。

鋪里掛着各式字畫,裝裱各異。紅、黃、青、玄,各色木框,襯托着詩、詞、字、畫,相得益彰。書格自是分辨不出品類。兩旁用來招呼客人的桌椅上,焚着香,倒真真有古色古香的韻味。

還有不少書畫捲軸,插放在瓷筒中,看來倒是打掃得勤快,一塵不染。

書格抬頭,廳正上掛着一幅字,寫着:“水墨勝處色無功”。他雖不通這文人雅士之好,卻也樂於沉浸在這古意書卷氣中。

圓兒本自己先一步逛着,似尋着了什麼,走回來拉了拉書格衣袖,輕呼:“來!看這幅。”

那掌柜的倒是敏感,趕緊抬頭,生怕這倆小子亂碰亂摸。

二人來到一幅水墨畫前,只見畫中,是一條蜿蜒小道從下延伸,一側宮牆漫立,連向遠處的桂殿蘭宮。一側紙墨大片留白,上方點綴着斑駁錯枝。一隻鶴,立在枝下空白處,淡墨淺淺,點綴出倒影,那便是一片湖池。

“你看出了什麼?”圓兒問道。

書格心想,能看出什麼?畫唄!

卻知這麼回答,肯定又要被小胖子鄙視。

只得負手,虛與委蛇地品看一翻,徐徐道:“一條宮廷小路,鶴立寒池。上頭應是……梅?看着像是……”書格越看越覺得這畫透着清冷,尤其是那片留白,試探補充道:“像是冬天?寒冬?”

本想再從肚子裏倒騰些墨水,卻是詞窮意畢,想着說了這些,也差不多了。要鄙視就鄙視吧!

圓兒卻沒有微詞,略為表贊道:“不差。能看出是寒冬。”

書格倒是受寵若驚,又問道:“這畫是?”

“這是《勝冬圖》。”回答的卻是那掌柜。他好奇這倆小子竟在品賞這畫,只覺有趣,稍微放下偏見,過來解說道。

“雖是臆造本,卻也是上百年的名家墨寶。氣韻別具,沉雄古逸。這裏頭畫的確是盛冬的宮闕,清冷矜肅。但正因是宮闕,萬壽天子所居,福德延綿,豈是嚴冬可欺。那上頭的寒梅與孤鶴,也是生機的象徵。寓意即使事遇孤寒,也總有熬過去的一日,生機與福德終會再來。相比一些庸俗的商人,一味追捧紅紅火火,這《勝冬圖》,才是儒商雅士的妙選。”掌柜捋須說道,也表露着自己掛着此圖,同具風雅清高的生意理念。

“掌柜的,受教!妙哉!”書格聽得這頭頭是道,被這話帶入畫與那寓意中,不由贊道。又想起從前網傳的所謂“書棍三寶”——馬到功成、上善若水、天道酬勤的……倒真真是俗不可耐……

“不!這畫,還有一個名字。掌柜的,你,不敢說。”圓兒卻是毫不客氣道。

那掌柜身子一縮,驚恐地看着圓兒,像是怕極了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這畫又叫……”

“又叫六第圖!”不待圓兒說完,掌柜的便急着搶答道:“正是寓表凱國六大門第,六大家族。”

“不。是七第圖。七門第。”圓兒卻不急,悠悠說著。一份毋庸置疑的堅定,如銀針落地,有聲。又化作覆水泄開,皆知。

那掌柜的驚直了身子,兩眼一閉,似想起什麼,又不願想起什麼。

“七門第,七個家族,這畫中,便是七家之姓,【宮路梅鶴寫玄冬】!”圓兒繼續一字一字說著。書格也弄不明白這小胖子是怎麼了,竟有些咄咄逼人。

那掌柜蹙眉閉目,好一會兒,才展了眉,緩緩睜開眼,嘆了聲道:“今日打烊了。二位公子,請回吧……”

二人出了門。那掌柜真就關門歇業。

書格還是不明就裏,想着七門第、六門第的,怎麼搞得這般僵持難堪?

圓兒盯着那門,看似平淡平靜,終還是吁了一口粗氣,喊道:“走!”

說罷便轉身離開,書格只得趕緊跟着。

“那圖,就是七第圖。畫的就是七門第,七大家。宮路梅鶴寫玄冬!畫意是,以深宮小路,配以臘梅獨鶴,寫畫下玄冬之景。”圓兒先開口道,語氣鏗鏘,顯然帶氣。

“宮家,便是前衍皇族。世代冶奇兵,專供除厄。宮家當世,便有七強六異中的兩異高手。”圓兒應是氣大,又重複着之前的話,開始介紹。

“路家,就是我舅公家!是雲詔道大家。有路雲寨!那是十三座寨子聯合。守着無人遠境西側。自開朝以來,便是武學與武力大家。我舅公,也是六異之一。”書格察覺,圓兒語句有些亂,聽是能聽明白。但到底是何事引得這小胖子、小少爺這麼大火氣?

“梅家,就是歲寒大師本家。在梅台,有六峰。定期舉辦梅台宴,那是天下一盛事。朝廷、武林各派、甚至北荻與其他外族都會來人參加。歲寒大師,六異之一。”

“鶴家,雖沒有七強六異的高手。但卻是凱國三大異姓王之一,載武王。鶴家世代領軍掌兵,除了世襲的王位,還出了不少國公軍侯。”說到這裏,圓兒語氣稍微緩和:“先前那鶴知張,鶴將軍,就是鶴家的人。當代載武王,鶴黃魁。噢!對了!鶴家每代載武王,就是家主,都會在襲承王位同時,易承了鶴黃魁這名。至今,已是第三十三代。”

“寫家,專於文,精於政。世代出重臣。二百年前開始式微。到了今朝,又再登宰相位。當代家主寫振堂重振家風。同時,還是……國丈。”說到這裏,圓兒語氣又有些變化。

“國丈?就是皇帝岳父?皇后姓寫?”書格對這種皇帝皇后的故事,自然也是特別關注的。

“嗯!”圓兒就一聲,簡單冷漠,不置可否,繼續又說其他。

“玄!玄家!就是忠勇王玄宵。被上個皇帝害了!本來就不是玄家的錯。現今之人,卻因為玄卿狂那還沒弄清楚的罪名,就想將玄家剔除在七門第之外?何況這裏是邕州城!是忠勇王玄家從前封地!”圓兒又激動起來。

書格這才明白這事玄機,自然也能察覺這事的敏感性,趕緊撫了撫圓兒後背,示意他消消氣,怕他揚聲。書格想着,這忠勇王故事聽了幾遭,的確是個忠良。這玄姓一門,忠凱國千年,若不是前代皇帝耍詐,也不一定會有那野狗行刺復仇。他倒欽佩圓兒這小小年紀,竟如此正氣。

書格這動作,本自己都認為不會有啥作用。可圓兒卻真的慢慢冷靜下來。眼睛微紅,帶着些感激地看着書格。

片刻后,緩了勁兒,繼續說道。

“冬家,冬晚老前輩,七強之一。一人枕劍守崩刃(峰)。冬家據斗寒城,守峰下傲霜谷。”

以上,便是凱國從最開始至今的七門第。

書格聽着這些高門闊第,軍武世家,也是激動亢奮。心想,原來醫官是這麼個大家身世。那這鶴亞男,莫不是個官二、軍二?想想又不大願與之交道。但答應了醫官要將那木牌親自歸還。嗨!就交一交吧!

“咦!對了!七門第,貌似只有鶴、玄是三大異姓王。那還有一個異姓王姓啥?咋沒在七門第中?”書格問道。

“三大異姓王,好記。你記着,玄鶴羽。還有個異姓王,就姓羽。三大異姓王,分別是忠勇王、載武王、正剛王。前三字,忠載正;后三字,勇武剛。”圓兒介紹道。

書格聽了覺着,你們這裏的七大家、三大王,姓啊名啊封號的,都連成詩、連成詞兒,倒是有意境,且好記。

“正剛王,羽翰。羽家雖是異姓王,但歷代子嗣不多,所以家族並不壯大。近代在軍戎事上也沒太多傑出功績,便沒有成為大門第。而且……”說到這,圓兒開始一臉壞笑:“且這正剛王,一直想讓朝廷削去王位,允其只享富貴,不司軍政。今上陛下自是不允其歸野或閑散。他便終日鬱鬱寡歡,醉酒放浪。一次醉后,說了堆不滿牢騷話。說要將新生兒子起名羽林郎。與禁軍官職名一致。意思是,不許我歸野請辭,那羽家兒郎乾脆便做禁衛好了。夠忠心,夠使喚了。陛下得知后,還不待老羽酒醒悔懼改口,便賜名羽王世子,羽林郎,順了老羽那醉酒胡話。老羽那是嚇得瑟瑟發抖。但陛下同時放了老羽三年假,並派了最好的馬車、侍衛與僕役,讓他遊山玩水三年。好了!三年,老羽真玩夠了。又乖乖回去當他的異姓王,領軍辦政了。”

書格聽着,也覺這正剛王老羽的故事有趣。也活該這羽家沒壯大成第八門第。

“隆、隆、隆、隆……”乍地傳來一連鼓聲。

圓兒一驚:“快!回樓里去!”

……

西門外,遠處可見烽煙。西城門旁,有一烽台,也燃着了烽火。便是示意收到了。

這邕州城距離邊陲,仍有六十里地。期間五里一台,便是十三烽火台。時值秋初,這南方卻濕氣未盡,雲霧微微積壓在半空,稍掩了遠眺的視線。所以這烽火燃起熊旺,再被一台台看見,仍需些時間。連傳十三台,終到西城門。

遠望那丘上的瞰南堡,似隱隱聽到踏步聲。丘下山坡的林鳥也被驚起一片。

……

“思竹叔!老闆呢?小特哥還有付先生呢?”

“過去了!一個時辰前就出發了。”

書格驚訝,這烽火剛至,老闆與洪特他們就提前了倆小時出發?未卜先知?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俠狗亂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修真仙俠 俠狗亂
上一章下一章

第26章 7第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