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聯軍啊聯軍。

怎麼這麼拉胯。

鄭文諸回到營地，一籌莫展，一眼望不到邊的營帳大多數門口都蹲着幾個正在療傷的士兵，眼神麻木，精神渙散。

鄭文諸的坐騎麒駿獸——濁浪——在前線負傷后，被手下救回，如今，這個老夥計迎上前來，用舌頭舔着鄭文諸的側臉。

這時一位全身穿白的軍官踩着泥漿，一深一淺地來到鄭文諸面前，看到鄭文諸身邊空無一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後上下打量了鄭文諸頹唐的神態，立正開口。

白衣軍官：盟主大人，我有要事稟報。

鄭文諸：酋長們鬧着要撤走？

白衣軍官：不，鬧着要開會。

鄭文諸：情況比我預想的還好點，在哪個大帳？

白衣軍官：在多多薩酋長的大帳。

鄭文諸點頭，一手將濁浪的韁繩交到白衣軍官的手中。

鄭文諸：好了我知道了，我馬上就去。

白衣軍官：盟主大人，可是你……

白衣軍官示意鄭文諸一身的血污，有失體統。

鄭文諸一笑：怎麼，我身邊沒有精靈和異能者，就鎮不住這些大鬍子了嗎？

鄭文諸徑直來到多多薩酋長的大帳。

撩門帘進去，酋長們正在開懷暢飲，見鄭文諸進來，酒杯一個個重重地放在桌上。

鄭文諸用眼睛掃過去。

木圖阿、波波卡、多多薩、杜魯塔、希瓦那等十幾位裁教酋長列坐其次。

多多薩坐在正中間，扶着桌子站起身來。

多多薩：盟主！盟主他回來了！

所有的酋長都停下手中的動作，目光都看向鄭文諸一個人。

多多薩：盟主，你的女保鏢們……

鄭文諸：怎麼所有的人第一件事都是在關注我的保姆在不在？我又不是個孩子。給我倒酒，我渴了。

說著，鄭文諸把外甲一拽，丟在地上，坐到一個空位上，伸手拿過旁邊的杜魯塔酋長手中的杯子，痛飲一口。

杜魯塔：你……

鄭文諸：前線失利，是我一人之過，諸位長輩切勿責怪，勝敗乃兵家常事，更何況對手是狡猾的魔鬼。沖在最前面的，儘是我鄭文諸的嫡系親兵，各位酋長的部隊也就是在後面壓陣看戲，壯壯聲勢，並無一人傷亡吧？我也知道，十七萬大軍，人吃馬嚼的，每天的花費不菲，但這裏也實在沒有什麼油水可撈。撿點魔鬼的裝備拿回去？那叫一晦氣！既然諸位認定這仗註定是賠本的買賣，大可以腳底抹油帶着人馬回葛州去，醜話說在前頭，回去路程花費自理。反正要你們虛張聲勢的作用已經做到了，我這個盟主要是強留你們，你們心裏老大不樂意，反倒不美……

杜魯塔：你……你怎麼能這麼說話呢？

多多薩：杜魯塔，讓我來說。盟主，在座的各位酋長，尊稱你一聲盟主，主要是因為你在啟程前的許諾。我們四十多個部族有二十多個來支持你的神聖事業，到頭來總不能讓我們這麼空着手一走了之吧？就算我們這些酋長們欠你的人情，不跟你計較，但難保手下的勇士們不找我們算賬！

酋長們紛紛附和：奈！奈！（對！對！）

鄭文諸：那麼我在啟程前做了什麼樣的許諾呢？

多多薩伸出五個指頭：五五分賬。

鄭文諸：好！來人吶。

這時，幾個士兵進帳，抬着一個擔架，上面蓋着黑布。

酋長們紛紛伸頭去看。

鄭文諸一揮手，士兵掀開黑布，只見擔架上非是他物，正是半山亭上展示那具魔鬼的屍體。

酋長們中有幾個嚇得坐回了椅子上。

多多薩用拳頭捶着桌子：你這是什麼意思！

鄭文諸：目前的戰利品，就是這具魔鬼的屍體，你們砍一半走好了。

杜魯塔：你！

鄭文諸：為了公平起見，我這邊還準備了秤和砣，你們可要論資分屍，到時候不要找我的麻煩。

多多薩：鄭文諸！你這是在戲耍我們！

鄭文諸：此話怎講？

多多薩：你拿這個不中用的腌臢玩意，糊弄鬼呢！

鄭文諸：哎！各位長輩難道說不識寶貝？嗨！這話鬧的，聽我講，這魔鬼的屍體可是比同等重量的黃金，還要貴十倍呢！

酋長們竊竊私語。

鄭文諸：眾所周知，魔鬼只能被封印，不能被殺死。

杜魯塔：那你還說這是魔鬼的屍體？

鄭文諸：魔鬼既然不能被殺死，那麼被殺死的魔鬼，豈不是世所罕見？

波波卡：你在唬人！

鄭文諸：以在座各位長輩的見識經驗和聰明才智，就算我僥倖遭了八輩子大運了，唬得了一個，還唬得了你們全部嗎？

鄭文諸原地做了個伸胳膊挽袖子的動作，拉開架勢。

鄭文諸：據教室會秘密文獻記載，魔鬼的屍體有多種神奇的療效，只需磨成粉，用那麼一小指甲蓋兒那麼一撮，就能有起死回生之用，長生不老之能。對了，尤其還對男人女人常遇到的困擾有無與倫比的效果。

杜魯塔：你見過？

鄭文諸：我還年輕，沒有那種困擾。

波波卡：當真？

鄭文諸：哎呀，不巧的是，我的女保鏢們都不在，不然，她們會現身說法的。

酋長們又交頭接耳起來。

最終，還是多多薩走到了鄭文諸身前，低頭凝視着鄭文諸的眼睛。

多多薩：我們商量的結果是，這具魔鬼的屍體，我們全都要。

鄭文諸：不行！說好了五五分賬。

多多薩：全都要。

鄭文諸：不行！一半一半！

多多薩：那你就別想出這個帳篷！

多多薩眉頭一皺，舉起手中的酒杯在鄭文諸面前，酒杯傾斜，杯中酒像是一根線一樣，滴落在地上，濺起灰塵，在鄭文諸和多多薩的鞋子上，泛起攪擾的光華。

這時，營帳後面埋伏的裁教士兵們，舉着短刀衝出，圍住整個帳篷，同時繳械了鄭文諸手下抬魔鬼屍體的士兵。

鄭文諸臨危不亂，就在杯中酒將盡未盡之時，接過酒杯，把福根一飲而盡，接着倒着杯子晃了晃，向周圍的酋長們展示空杯子。

緊張的氣氛。

白衣軍官：報！盟主大人，有……

這時，那個白衣軍官突然撩帳簾進入，被眼前劍拔弩張的情勢嚇得釘立在原地。

剛才令人窒息的氣氛一下子緩和下來了。

鄭文諸：講。

白衣軍官：……比湮和海凌兩位大人到了……

鄭文諸心道不妙，這兩位不速之客來的可真不是時候。

鄭文諸：且引去我帳中少待……

話沒說完，兩位精靈領主已經提袍端帶，一腳踏進了大帳，摒檐佇立。

海凌眼尖，一眼就看出了鄭文諸正在糊弄人的把戲，正要張嘴，被比湮大人用手輕輕一攔，反而半背過身去。

海凌經比湮這麼一提點，心照不宣地明白比湮大人在更深的一層，於是也話鋒一轉，把話反向道來。

海凌：原來盟主正在開內部會議，打擾了。

臨了還不忘刻意地用眼神往魔鬼的屍首上瞟一眼，故意讓酋長們都看到。

鄭文諸則長舒一口氣，萬萬沒想到這兩位精靈領主居然能默契地給自己以神助攻，也說明這兩位優雅的長者此行來者不善，定有機謀。

但戲還要繼續演下去，鄭文諸滿臉堆笑，雙手搓了搓，對酋長們點點頭，然後對海凌和比湮說內部會議正好結束，請兩位精靈大人去自己的大帳敘話，也示意自己的士兵將擔架交給酋長們的士兵，然後離去。

就在帳帘子掩上的同時，帳內傳來了急促的靴子聲。

鄭文諸忍俊不禁，但海凌和比湮則面無表情，一言不發。

兩位精靈大人越是這樣，鄭文諸越是忐忑，總要找個話題先客套一番。

鄭文諸：兩位大人大駕光臨，不是要看我的笑話的吧，敗軍之將，不可以言勇，開戰不利，挫傷軍威，實在是臉上無光呀。

比湮大人依然一言不發，海凌則客套了起來。

海凌：鄭盟主這邊的客觀困難，剛才我已經看到了，各有各的難處，也希望盟主不要折了銳氣，一次戰鬥的失利，並不決定整場戰爭的走向。

鄭文諸點點頭，將兩位精靈領主請進自己的大帳。

分賓主落座后，鄭文諸dai屏蔽左右，開門見山，率先請教。

鄭文諸：不知兩位大人，光臨蔽營，所為何事啊？

海凌：有個好消息，有個壞消息，不知盟主，想先聽哪個？

鄭文諸：當然是先聽好消息。

海凌：不愧是神選少年，行事夠洒脫，夠痛快！好消息正是，援兵到了。

鄭文諸：哦？多少人？是哪路兵馬？

海凌：這就是壞消息了。

鄭文諸：等下，容我猜上一猜，難道說兵馬很少？是不知名的草頭班子？

海凌：也對也不對。算了，不賣關子了……

海凌伸出六根指頭：六千。

鄭文諸：少點。

海凌：戰鬥力強。

鄭文諸：遊俠？

海凌：全是精靈精銳。

鄭文諸：我明白了，是洛溢陛下來了。

海凌：沒錯，整個水榭大陸只有他能召集整整三千名精靈精銳。

鄭文諸：這麼說，這不是壞消息啊。

海凌：你忘了在半山亭上，我跟漪淅那個守財奴鬥口的內容了嗎？

鄭文諸：容我想一想，哎呀，我想起來了，你跟洛溢陛下有領土紛爭。

海凌：然也。

鄭文諸：哎，這事兒確實不好辦，以洛溢陛下，堂堂默南的王的聲望和實力，絕對不可能聽從我這小小盟主的調度，你們又跟他有矛盾，駐紮營地的位置太靠近的話，恐怕也會產生不必要的麻煩……

海凌：不僅如此，上次半山亭上，我跟漪淅也鬧掰了，本來兩軍駐紮的軍寨是挨着的，而現在我們和他們軍寨拉開了一段距離各自退了一倫松（合5公里）……

鄭文諸：等會，我記得漪淅大人也講過，他們和洛溢陛下也有領土爭端？

海凌：沒錯，漪淅他的兄長，漪漸大人，跟洛溢已經永遠不再相見。

鄭文諸：這樣啊，我倒突然有個主意。

海凌：說來聽聽。

鄭文諸：既然你們芷蘭城和他們菊顏城鬧得不愉快，已經拉開了一段距離，那倒不如乾脆再各自再退上一倫松……

海凌：你的意思是，讓洛溢陛下的軍隊，駐紮在兩軍之間，此計萬萬不可，那還不東一榔頭，西一棒槌，鬧翻天了？

鄭文諸：海凌大人，請您想一想，俗話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潛在的朋友。話糙理不糙。雖說貴軍和洛溢大人算不上敵人，好在漪淅大人從另一邊也能幫着牽掣一下。即便是貴軍和漪淅大人關係目前比較糟糕，但依然能產生有益的戰略價值，此乃“遠交近攻”之計也。

海凌點點頭：有道理，還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啊，我這就下令去安排移營。

海凌和比湮站起身來。

這時候鄭文諸警覺了，比湮大人從來到這裏，始終沒有講一句話，想來事情不止是一個好消息加一個壞消息這麼簡單。

鄭文諸：兩位大人請留步。

海凌和比湮轉過身來。

鄭文諸：如果還有話，還請兩位大人明言。我這裏真的沒有外人。

這時，比湮大人終於開口了。

比湮：在你的兩位參謀女士不在場的情況下，你確認要聽嗎？

鄭文諸：要聽。

比湮沖海凌點點頭，示意海凌講。

海凌：算你小子識相。剛才……還有半山亭……那魔鬼的屍體是怎麼回事？你小子刷什麼花招呢？騙誰，也騙不過比湮大人。

鄭文諸：這……哎，實話說了吧，其實我講的在魔稜錐里的經歷，全部都是真的，只是後來逃出魔稜錐外以後……

海凌：如實講來。

鄭文諸：都怪我好面子，其實，那個魔鬼，也就是盔甲武士並不是我親手打敗的，而是順着水流流出來的，就漂流在了我的腳邊，我用泯滅之劍插到它的後背，發現它沒反應，於是就……就當做戰利品，拉了回來……

比湮：年輕的人類，好大喜功可以理解。不過你這麼做也太過兒戲了。以至於，我們在半山亭上會盟的時候，都必須說假話！

【必須說假話】

這一句話，嗡地一聲錘擊到了鄭文諸的腦門上。

難道說？

無數個半山亭會盟的瞬間還有魔鬼屍體的特寫在鄭文諸腦海間穿梭。

鄭文諸一把用手捂在眼睛上，羞愧得無地自容。

海凌上前，想要用手撫摸一下鄭文諸，但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鄭文諸：對不起。我知道錯了。這……這魔鬼的屍體，我還真的太天真了，太幼稚了！我還以為是得到了某種新發現！可以殺死的魔鬼！我居然還堂而皇之地展示給所有人看……這……這魔鬼的屍體，這哪裏是魔鬼的屍體！這簡直就是我自己替魔鬼安插在自己家裏的【竊聽器】【真假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