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4 章 第三百五十四章

“你還在懷疑莉莉？”奧爾德斯面露詫異。

幾個月前，在允許莉莉加入他們的會議之前，薩默曾秘密吩咐其他隊員，不要在會議的過程中提起碎片兩個版本文字的區別，更不要泄露有關真正文字的信息。

大家心領神會，這是因為薩默還不完全信任莉莉，這位來歷不明卻自稱倒戈者的年輕人。

奧爾德斯對此也可以理解。

和平派不知道創造者是通過什麼渠道監視金字塔世界的，只知道他似乎沒注意到碎片上不同的文字。這一微妙區別將是和平派戰勝創造者的關鍵，對可疑人物有所保留也是情理之中的決定。

不過，在開始爬塔計劃之後，薩默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提到過莉莉了。即使說起這個話題，莉莉也是作為背景因素出現，兩人每次默認她的可信度，以至於奧爾德斯以為，薩默已經改變了想法，打消了疑慮，不那麼在意這件事。

“也不是…懷疑。”薩默有些無奈，“其實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多疑。”

“是么？”奧爾德斯一副不太相信的樣子，笑着調侃他道，“我以為…你會把她當作創造者派來試探咱們的超級間諜。”

薩默愣了愣，似乎有點慚愧：“…也不是沒這麼想過。”

“現在呢？”奧爾德斯饒有興趣，“你覺得莉莉是什麼樣的身份？”

“我只能說，她大概率不是創造者的棋子。”薩默把自己爬塔期間的分析思考一一羅列，“除非一切的時機和巧合都是創造者的設計，為的就是麻痹和平派，或是惡作劇——這可以作為對任何懷疑的回應。刨除這種可能性，創造者不該做出這種舉動：一邊‘幫助’我們，一邊監視、試探我們。和平派急於恢復自由保住性命，創造者的心態則完全不同，他本應該是一副遊戲人生的態度，即使是想要招募人才，也不至於這麼火急火燎。若是對和平派不放心，他應該先試探再幫忙，確定和平派對他沒有威脅之後再走出下一步。我們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帶着新手一起爬塔，莉莉若是創造者的人，在這麼尷尬的時刻出現，其實沒有任何用處，還可能會招致和平派的懷疑，不會對她透露全部情報。”

“是這樣沒錯。”奧爾德斯點點頭，“莉莉和新儀器幾乎同時出現，這隻會促使和平派立刻開始不包括莉莉的爬塔計劃。如果創造者想以這種方式監控和平派，他從一開始就沒辦法達到目的。”

“更重要的是，創造者按理來講並不知道碎片對和平派的重要性。”薩默繼續說道，“和平派是在收集碎片沒錯，但碎片上的關鍵信息與創造者的認知不同。這個時候，他若是想派出一位自己掌控的選手打入和平派內部，完全可以用其他信息作為誘餌，讓他眼中的和平派更在意的，比如能印證現實死亡論或是創造者身份的證據，甚至是編造的信息，反正和平派也沒條件去證偽。為什麼會選擇用碎片和記憶之間的聯繫，來證明自己的價值？和平派本來就在努力收集碎片，即使無事發生也不會放棄目標。恢復記憶這件事，除了是大家的美好願望以外，對和平派的發展沒有決定性的幫助。在不能確定莉莉身份的情況下，這和創造者直接給我們發消息也沒什麼區別。”

“但是，如果莉莉真是倒戈者的話，這一切就說得通了。”奧爾德斯面露思索，“恢復記憶這件事的最大價值在莉莉本人身上。如果一切都是創造者安排的，何必拐這麼大一個彎，用無數謊言堆砌出一個莫名其妙的假象？”

“是這樣沒錯，我們無法理清這一猜測中創造者的心理。”薩默淡淡道，“還有最後一個因素，創造者身後似乎有個從金字塔世界誕生起就存在的利益集團，除非他能完全操縱每一個人，否則編造出一個倒戈者，豈不是在啟發那些對他不夠忠誠的下屬？真實存在的倒戈者會不會借這個機會和和平派產生聯繫？讓和平派得知倒戈者存在的可能，看到希望，會不會激發更瘋狂的舉動？從邏輯上來講，很少有人會在佔據主導地位的情況下，主動編造出一個背叛自己的人，這實在不是什麼高超的騙術，不如構造出一個隱藏身份的敵方卧底來得直接。”

“其實吧，我就覺得莉莉是個好人，尤其是她對整個和平派的態度。”奧爾德斯誠實道，“我很難想像，她會是個仇視和平派或對我們無感的人，甚至還屬於和平派的敵對陣營。從種種現象和細節看來，除非莉莉是個很厲害的演員，她的失憶不像是偽造的。既然如此，在失去具體記憶的情況下，不是更容易顯露出本性么？”

薩默語氣贊同：“我也能感覺到她對和平派的喜愛和熱情。”

“所以，你還在擔心什麼呢？”奧爾德斯有些疑惑，“莉莉既然不像是創造者的人，難道還會是個製造虛假希望的騙子？”

“我對她沒有惡意，但是莉莉這位選手本身的價值…實在難以確定。”薩默嘆了口氣道，“這幾個月以來，我一直在思考，和平派最終會怎樣戰勝創造者？你覺得呢？”

“我？”奧爾德斯愣了愣，面露茫然，“我好像還沒有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

“那你又為什麼會對和平派的勝利如此自信、心安？”薩默嚴肅地看着他。

“大概是性格原因。”奧爾德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過，戰勝創造者的關鍵因素不就是碎片么？碎片上寫着，這是突破牢籠的鑰匙，咱們只要集齊所有碎片，金字塔世界不就…土崩瓦解了？”

“這麼容易？”薩默眸光閃爍，“那莉莉的出現又有什麼意義呢？”

“確實。”奧爾德斯不由得皺起眉頭，“而且創造者不會這麼大意吧。改變碎片上的文字是一回事，把它們替換成不知道為什麼擁有一模一樣外表的超級秘密武器，就有點牽強。而且…如果有這麼高效的手段，所謂的倒戈者為什麼不直接使用呢？還要間接通過和平派，以這麼漫長的方式，增加那麼多犧牲…”

“所以，即使是現在，我們還是不知道碎片的意義究竟是什麼。”薩默看上去有些失落，“在什麼都不知道，甚至無法去想像的情況下，我很難感到心安。”

“那麼，隊長你…有什麼想法嗎？”奧爾德斯忍不住問。

“也不是完全沒有。”薩默抬起視線，緩緩說道，“我想，如果能以某種方式面見創造者，或許就能成為戰勝他的關鍵。通過特殊方式畢業就有這麼一個優勢。一般的畢業者應該會直接消失，回到現實世界。但是，如果和平派集齊了所有碎片的話，再加上碎片上本應該顯示的文字…輝煌大門，這種東西真的存在於現實世界么？”

“你的意思是，金字塔世界會出現某種虛擬的儀式，帶着咱們回到現實世界？”奧爾德斯恍然大悟，“如果特殊畢業者可以體驗特殊畢業典禮的話，說不定創造者也會出現！如果他敢來…來到這個他一手創造的世界，和平派或許可以伺機刺殺他？可是，創造者知道和平派是反對他的組織，肯定會提高警惕。”

“是的。”薩默神色中浮現出一抹驚喜，奧爾德斯幾乎是瞬間就參透了他的思路，“這一切都是猜測，但即使是在最優化的猜測中，我們仍然缺失關鍵的一步。或許莉莉能為我們提供一些幫助？如何換取創造者的信任，以及創造者的弱點…但是，無論是怎樣的幫助，都不能確保成功。一旦失敗，和平派早就失去了退路。”

“所以，即使得到了最佳方案，最後也不得不冒險？”奧爾德斯挑眉，隨後似乎想到了什麼，兀自彎了彎眼睛，唇角勾起一個輕鬆的笑，“其實，我不覺得這缺失的最後一步很難想像。也不覺得咱們的計劃成功率不高。”

“為什麼？”薩默不解，“不確定因素這麼多，我們又如何能確保成功？”

“我覺得吧，隊長你的思維受到了一些自然的局限。有的時候，咱們得跳出既定的框架，才能看清和平派所面臨的局勢。”奧爾德斯輕快道，他之前的短暫頹喪已經一掃而空，恢復了往日的自信和底氣，“你還記得神話書里缺失的那個故事么？”

“當然。”薩默不假思索道，“那可是你的重大發現。”

“金字塔世界本身就已經超脫了我們的想像。如果現實世界的一個人突然消失不見，你無論怎樣絞盡腦汁地思考，都很難意識到他會被捲入一個虛擬世界，開啟一場永無止境的爭鬥，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與他相似的人。缺失的一步也是同理。”奧爾德斯不緊不慢道，“如果咱們也是神話故事裏的人物，如果這就是個存在各種不科學現象的世界——這件事甚至不容反駁，那麼，你想像不出那缺失的一步也很正常，因為它本來就帶着超脫現實的元素？”

薩默微怔。

的確如此，創造者想盡辦法移除那個故事，或許就是因為那個故事和金字塔世界有關，和他那神奇的創造世界的技能有關，那麼，解決問題的辦法，也可以是那個故事的一部分？

對付創造者和金字塔世界的完美戰術可以存在，甚至近在眼前。莉莉一旦恢復記憶，作為研究所的倒戈者，她一定很熟悉這個世界的創造歷史以及根源。缺失的一步將在這裏得到補全。

“這一切都很理想。”薩默神色微變，眼神中多了幾分光彩，但還殘存着難以抹除的疑慮，“可是，奧爾，一切真的會這麼順利么？”

“放心吧。”奧爾德斯眨眨眼睛，“和平派經歷了那麼多磨難。咱們也差不多該…苦盡甘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