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第二章
薩默和幾個同伴圍坐在一台小餐桌那麼大,有着圓形屏幕的扁平機器旁邊。
售貨機的說明上說它不耗電,不需要充電器也沒電池,不像他們的手機,必須花點數去售貨機充電。既然如此,它的價格不算貴,畢竟一勞永逸:只花一筆錢,理論上能永遠使用下去,即使出現故障,售貨機也包修包退換,服務態度極佳。
不過根據薩默的經驗,售貨機買來的東西,從沒出現過故障,也沒有任何質量問題。如果一分鐘前有一位新選手加入了他們,他一定會問,這不科學,定位器到底靠什麼能源運轉?很遺憾在座的沒人能回答他,因為西爾達那金字塔存在的本身就不科學,也沒人知道它到底是靠什麼運轉的。他們唯一知道的是,這裏並不是現實世界的一部分。
顯示屏上標記着方圓十公里內的地形和建築物——西爾達那金字塔自帶的建築物。這些建築物大概是第一名選手進入的時候就已經存在了,為了讓選手們不必費盡心思地砍樹造房,也不用四處覓食,搞野外求生。這些不符合金字塔存在的初衷。
“使用說明上說,閃爍的紅點代表剛進入西爾達那金字塔不到二十四小時的選手。”薩默解釋說。
顯示屏上基本一片漆黑,沒有紅點。
“這是定位器唯一的用處。”
“我們要做的,除了每天巡邏,就是等新選手出現,對吧?”達莉婭問。
薩默點頭。
“終於可以計算出新選手出現的頻率了嗎?”另一個人躍躍欲試。
“別抱太大希望,我覺得可能根本不存在固定頻率。”薩默直言道。
那年輕人被隊長當頭澆了一盆冷水,也沒反駁什麼,閉上嘴偃旗息鼓地坐回去,看來已經習慣了隊長的說話方式。
“和平派終於不用靠碰運氣來招募新成員了。我希望這東西至少能回本。”薩默低頭注視着定位器,“特殊情況特殊政策,我們急切需要新鮮血液。”
最底層。某處樹林中。
太陽從東方天際緩緩升起,耀眼的陽光從樹木的縫隙中灑進來,照得樹林底層的萬物熠熠生輝。嫩綠色的草地,不知名的野花,星羅棋佈的岩石,不知倒下多久的樹榦上覆蓋著一層青苔,還有個穿着睡衣,睡得昏天黑地的年輕男人,全部鍍上一層金色。太陽終究還是打擾了他的香夢,奧爾德斯本能地翻了個身躲避光亮,這才意識到已經日上三竿。他依稀記得自己要早起,困得睜不開眼睛,伸手去摸枕邊的手錶,卻只抓到了一把新鮮的草。
異樣的觸感讓奧爾德斯忍不住睜開眼,發現不僅手錶不見了,床也沒了,他正躺在荒郊野嶺的一片樹林裏。
是夢。他想。還是個不錯的美夢。
奧爾德斯一直計劃着和同學去王都郊區的風景區野營幾天,暫時性逃離鋼筋水泥和車尾氣,每天在鳥語花香中醒來。可惜不是他忙就是同學忙,作為王都第一大學的研究生,他們過的是王國學生界最魔鬼的生活。計劃一推再推,沒想到突然在夢裏讓他實現了一回。
奧爾德斯淡定地挪了挪身子,確保自己是背朝太陽,打算就這麼安心繼續睡。這個夢可不要持續太久,他想,明天要早起。為什麼要早起?他在半睡半醒間努力想了想,什麼也沒想起來。夢裏的大腦總是迷糊的。
不知過了多久,當他舒舒服服睡了個自然醒,又伸手去摸手錶時,奧爾德斯突然一愣。又抓了一把新鮮的草。大腦當機了一會兒,才後知後覺地慌張起來。他一邊自我暗示着不會出什麼事,一邊揉着眼睛從草地上爬起來。視線模糊了幾秒才艱難聚焦,他還坐在一片樹林裏。
又一個夢?不是夢?他的思緒像鐘擺一樣在兩個想法間徘徊。
如果不是夢,那可能是穿越了?他想。正常情況下他應該在自己房間的床上醒來。自己的房間?奧爾德斯努力思考,卻完全不記得自己的房間長什麼樣子。總之,他認為自己不可能是個風餐露宿的探險家,不然怎麼會穿着睡衣躺在野外睡大覺。他環顧四周,發現不僅自己身上只有睡衣,周圍也是純粹的自然環境,沒有一點人類造物的痕迹。
如果不是夢,他就不得不在這種令人唏噓的條件下來一次荒野求生。以他貧乏的相關知識儲備,奧爾德斯確信自己要麼馬上會被野獸吃掉,要麼在十幾天內活活餓死。這麼想着,他竟然覺得先遊歷一下自然風光,再於叢林中安眠回歸地球母親也不錯,奧爾德斯確信自己已經被突如其來的困境嚇瘋了。
他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土,然後注意到自己脖子上掛着一個類似硬幣的圓形扁片吊墜,上面雕刻着一個五層金字塔的圖案。圖案下面刻着一行小字:西爾達那金字塔。他努力在腦海里翻找,卻對這個詞沒有一點印象。這地方怎麼看也不像是某個金字塔的所在地。
當務之急是在附近找到人類住所,奧爾德斯對自己說。他向著陽光的方向走着,樹林不算茂密,沒多久就到了邊緣,眼前是一望無際的翠綠平原。完全不像有人居住的樣子。
他隨便找了塊光滑的岩石坐下,然後抬腳看了一眼腳底混合在一起的泥土和落葉。這種情況下,他想逃離荒野的話首先需要一雙鞋。腳一旦受傷,喪失行動能力,那就是必死無疑了,雖然不受傷他也不一定能活。奧爾德斯更確信自己是穿越了,哪個探險家赤腳在野外考察。他嘆了口氣。而且是睡覺的時候穿越了,身上只剩下衣服。
就在這時,他隱約聽到了引擎的聲音。
奧爾德斯連忙從石頭上跳起來,即使是樂觀如他也沒意料到這麼快就能遇到援助。一輛迷彩色越野車從視野的盡頭出現,正衝著他的方向開過來。他不確定司機是不是看到了他,但是這一身大紅色睡衣不能再顯眼了。幸虧自己沒買綠色款。越野車沒有改道的意思,而是加快了速度,一定是看到他了。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兩隻腳,奧爾德斯覺得還是在原地等比較靠譜。
車在不遠處停下,奧爾德斯正站起身來準備迎上去,卻看到窗戶搖下來,車內黑洞洞的槍口正指向他。
果然援助不可能來得這樣快,他在千鈞一髮的時刻突然想。
奧爾德斯在槍響之前就下意識快速卧倒,模仿他看過的警匪片里的動作。不知是他反應太快,還是車裏人殺人業務不熟練,一聲槍響之後並沒有感受到疼痛。他循着本能的指引調轉方向,連滾帶爬地往樹林裏跑去,那裏是唯一不會被人家當靶子打的地方。奧爾德斯聽見車裏人憤怒地罵了一句,然後又一聲槍響。這次他就沒那麼幸運了,一股炸裂開來一般的劇痛從後背傳來,烈火似的灼燒着他的全身。
奧爾德斯是個和平年代的學生,有幸從未經歷過這種級別的痛苦,也不屬於上躥下跳或追求刺激的類型,從小到大連骨折都沒有過。被擊中之後他想着,反正這種狀態下也逃不過開着越野車拿着槍的疑似職業殺手,不如躺在地上等死算了。
可奧爾德斯又忍不住想,為什麼會在這種地方醒來呢?為什麼車裏人好像準確地知道他在這個地方?為什麼車裏人要殺他呢?他一邊發了瘋似的跌跌撞撞地跑着,一邊在腦子裏胡思亂想。那個什麼金字塔又是什麼?和他的遭遇有什麼關係?
奧爾德斯隱約聽見車門打開的聲音。車裏人可能是對自己槍法沒自信,或是在惡趣味的驅使下想要看他做無畏的掙扎,並沒有連開數槍把他打成篩子。他又隱約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如果這是夢的話,他有十足的信心將這個夢評選為自己做過的最驚悚噩夢,沒有之一。
緊接着,奧爾德斯聽到前方也傳來零碎的腳步聲。精疲力竭的時候出現幻聽,他想。或者是車裏人的同夥來了。
身後的腳步聲加快了。
奧爾德斯勉強抬起頭來,額角淌下來的汗模糊了視線,只能看到眼前的樹林中出現了幾個人影。
“新人殺手。”一個年輕女孩的聲音傳來,“我代表和平派守衛隊,奉勸你放棄抵抗。”
這又是什麼?奧爾德斯腦子裏一片混亂。什麼和平守衛隊,這名字一聽就像是好人。他看不到背後的男人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冷笑着舉起了槍口。
突然,男人發出一聲尖銳的慘叫,槍滾落到地上,脖子上多了一道傷口。他側身倒了下去,渾身抽搐,捂住咽喉痛苦地喘息着。
“不愧是你,隊長。”女孩的聲音離奧爾德斯更近了。
薩默沒有回應,只是收刀回鞘,又把瀕死的男人搜了身,確認沒有危險品后一腳邁過他。
奧爾德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聽到了身後的慘叫,悶響,喘息聲,衣料摩擦的聲音,然後是之前沒有聽到過的極輕的,貓似的腳步聲。
“小哥哥!別擔心,我們是好人!”女孩用浮誇的語氣說道,看來並不是很習慣安慰人,“你先坐下。”
薩默掃了一眼他後背上的傷口。
“我認為需要醫療機械人。你們有意見嗎?”薩默的語氣聽不出急切,語速卻比平時快了不少。
“沒有意見。”其他人齊聲說。
看來我是有救了,奧爾德斯想。
他坐在地上抹了把臉上的汗,抬頭看到面前站着一個一身黑衣的年輕人,身材並不強壯,甚至可以稱得上纖瘦,一頭長度快要及腰的黑色直發,皮帶上別著一把帶着刀鞘的腰刀,整體氣質偏中性,讓人從遠處乍一看確定不了性別,只能感覺到他身邊環繞着的某種近乎於肅殺的氣氛。奧爾德斯從他腰上的武器一路往上看,目光聚焦到他臉上的時候,才意識到這是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清秀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