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劍雨-拾陸

五十九 劍雨-拾陸

59劍雨-拾陸

作為一個七歲的小姑娘,茜茜驚慌之下亂跑,本身沒什麼問題,畢竟那一刻,在她的小腦瓜里,只有‘逃’這麼一個念頭,況且,本來也就是徐知行讓她逃的。

誰曾想陰差陽錯,她跑的方向,偏偏是來的方向,這麼跑下去,要不了多久便會一頭撞上追趕而來的追兵。

果然,她還沒跑出一條街,前方,大隊人馬已經殺到。

“是那個姑娘!徐知行背上那個!”

“徐知行呢!?”

“莫要傷她,那是王府的人!”

南海遊俠們倒還有幾分底線,可那些白夷武士卻是不管不顧,抬手舉槍就射!

“誰開的槍!”

有南海遊俠意欲出手阻截,可哪裏還趕得上,要看茜茜就要被打中,虎嘯聲自街道的另一頭響起,狂暴刀罡將那些子彈全都吹偏了開去。

徐知行,還是趕到了。

先前讓茜茜先跑,是因為在那狹小店鋪中,他拖着傷軀難以顧她周全,她一離開,徐知行反倒好發揮,是以不過眨眼工夫便殺盡了店鋪里的殺手,但是……

唉……

徐知行用已經失去知覺的右手輕搭在茜茜背上,另一手哆的將虎齒陌刀頓在地上,冷眼掃視已將兩人圍起來的追兵。

此處剛好是個十字路口,兩人立在街央的巨大路燈下,燈影將影子拉得很長。

放眼望去,舉目皆敵。

小侯爺的血順着刀柄流下,卻是無人敢上前來,全場噤若寒蟬。

茜茜抓了抓徐知行的袖子,顫巍巍道:“我,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知行哥哥……”

其實,也不算錯。

剛才那種情況下,她一個小姑娘驚惶中一頭扎進敵群,的確讓徐知行前功盡棄。

但假若她沒有往這個方向跑呢?

沒有用的,通往租界的道路上,站着柳恆新,她往那邊跑指不定更糟糕,就算退一萬步,她逃出店鋪,找個地方躲起來等徐知行,柳恆新還是在那裏,徐知行,總是要面對他的。

所以,即便徐知行及時趕到時,還有那麼幾分希望再次甩掉這些追兵,可他沒有選擇再一次跑。

身陷重圍?

不,這是以逸待勞。

徐知行一面運氣調息,一面伸手向自己腰間,他需要一點時間……

“徐知行!你怎如此殘暴!我們不過是問你討個說法,你便大開殺戒!——還我夫君命來!”

一名南海女俠自人群中衝出,抬劍便刺向徐知行,想來是剛才那番混戰中徐知行殺了她的夫君。

徐知行看着刺來的劍尖,皺了皺眉,他還需要,一點時間……

就在這時,人群中另一名南海遊俠出手,鐺的架住了她的劍。

“辛女俠且慢!此事有蹊蹺!”

那人躍出人群,砰的把一個圓筒扔在地上,那是一支肩扛式榴彈炮,應該是某種兵甲上的武裝,但也可以拆下來單獨使用。

“你!你!你!還有你!”

他連指混雜在人群中的幾名白夷武士:“你們是誰!?”

“還有這!”他指着地上的榴彈炮,“蘭登竟有如此火器流通!?”

“不錯!”人群中另一人出聲,正是先前替徐知行擋了一刀的南海遊俠,“今夜之事,大有問題!——你們!”

他指着另一側包抄而來的治安所甲士:“你們怎會來得如此之快!還配甲齊全!”

能在江湖上混的,

沒有幾個是傻子。

先前竟然有人持重火器攻擊徐知行,便已有人察覺不對勁,但是混戰一起,想說話也沒辦法說,直到此刻,才有了片刻安歇。

南海這些人中,一部分和齊會元私交甚篤,是鐵了心要找徐知行算賬。

而另一部分么,即便交情沒那麼好,可大家同來蘭登,同仇敵愾,自然也願意助陣。

一群人中,只要有一部分死硬分子,就能帶動整個集體。

在這種情況下,挑動戰端其實很容易,射一箭就行——先前射向徐知行那箭,即便徐知行不還擊,那箭一出,鐵了心找他算賬的這些人自然要動手。

所以徐知行的應對反而沒有問題,他就是得先下手為強。

你以為你有解釋的機會?

剛才那種情況,不可能的,而現在,是個人都能感覺到這事情有問題,此時,倒是可以開口說一說。

可問題是……

徐知行的情況也變了,這個時候,他已經不復剛才那般足以威懾眾人的武力,再者,此時是真的結了仇。

那人指向了人群中的幾名白夷武士,眾人的目光自然盯了過去,但也只能盯住那麼幾人,夜色之中,更多的白夷武士悄悄退去,而同時……

“跟他廢話什麼!?他已經沒有內氣了!徐知行,還我哥哥命來!!!”

人群中再殺出一人,沖向徐知行。

殺孽,是沒有辦法撫平的東西,所以要慎殺,這個時候徐知行縱有千般道理,那些痛失親友的人也聽不進去。

要怪,就得怪那個主導今夜這一切的幕後黑手。

無論他是出於何種緣由,有何用意,他並沒有把徐知行當做一個完整的人看待,反倒是像一件工具——真正愛劍的人是不會讓劍受傷的,有的人不厭其煩的對劍說,我磨礪你是為了你好,為了讓你變得更加鋒利,但是,他們愛的是鋒利,不是劍。

“住手!”

又是一人從人群中竄出,替徐知行擋了下來。

正是那位林宗慧林姑娘。

“眾位英雄,今夜之事,遊俠司會給大家一個交代……”

“我要的交代就是他死!!!”

她一句話未說完,那人便又是一刀揮來——同一時刻,那些被徐知行傷了親友的南海遊俠幾乎是一窩蜂湧了上來。

那人說得沒錯,徐知行受傷不輕,顯然內氣不足,這是最好的機會。

林宗慧拔劍抵擋,卻又哪裏擋得住。

——今夜遊俠司的態度頗為有趣,徐季老供奉雖有助徐知行的意思,但卻並未直接出手,甚至沒有打出遊俠司的名號,先前林宗慧便想幫徐知行,硬是讓他攔住了。

因為作為江湖仲裁機關的遊俠司,如何能親自下場摻和到江湖事中,就算要插手,那也得有個正當的理由,可從眼下的情況看,起碼錶面上,徐知行當街殺人,事情是對他不利的,如果遊俠司貿然插手,最後的結果很可能不是救徐知行,而是害他。

“林姑娘,你且退下吧。”

徐知行心中嘆了一口氣,但卻尚有幾分暖意,他萬萬沒想到,蘭登三萬里,人生地不熟,臨了頭來,願意為他說話的,卻是一個相識短短數日的姑娘。

也罷,雖還未準備好,但也可臨陣一用。

徐知行伸手抓住了自己腰間的皮革——那塊一直纏繞在他腰間的皮革。

但就在這時,轟隆一聲炮響,人群外傳來一個聲音:

“全都給我住手!!!”

徐知行的視線越過人群,看向遠處的街道,那裏,大隊銀甲騎士正策馬而來,為首的,正是那位福昌號的船長。

陸沄民。

…………

康斯看到遠處的銀甲騎士,朝另一側街角的乞丐使了個眼神。

你們可以撤了。

如果剛才那些人真的沖了上去,康斯的人會出手,但這是最糟,最壞,他最不想看見的結果。

他沒有騙伍行。

他對這位小侯爺沒有惡意。

但若真告訴伍行,我想拿你們的小侯爺當塊試金石,伍行會答應嗎?

世上沒有平白無故的關照,也沒有平白無故的加害,康斯如此關注這位小侯爺,是因為他知道,這個人總有一天會派上用場,雖然不知道用處是大是小,但總會有用的。

但同時他也知道,自己無論以何種方式‘使用’他,伍行都不會答應。

因為他們根本不把徐知行當小侯爺。

他們當徐知行是,子侄。

無論幼虎多麼強大,可在老虎的眼中,幼虎永遠是幼虎,他們不會記得你一刀舉世無敵,只會記得的你小時候尿過幾次床。

沒有商量的必要,言語在這種時候是很蒼白的,唯有行動,才是價值。

所以他告訴伍行,你趕不上了,所以他告訴伍行,去租界找麻千戶。

伍行是有腦子的人,就算他此刻敵視我,對我滿腹怨言,他也知道,我說的東西沒有錯。

同時,要如何才能保證這位小侯爺今夜的安全?

我保得了?

我保不了。

伍行保得了?

伍行保不了。

長公主保得了?

可以,但我不知道她會不會保。

那麼昌裕王呢?

也可以,但徐知行離開昌裕王府的那一刻,康斯並不知道昌裕王對他是個什麼態度,就算他們之間有舊,但最糟的結果,是昌裕王不會念那些私交,昌裕王,也要徐知行死。

所以得做最壞的打算。

假設,昌裕王要徐知行死,蘭登有誰可以保他?

長公主當然可以——但我不確定。

那麼除了長公主還有誰?

看起來是沒有了,因為昌裕王就是蘭登之王,薩克遜國的太上皇。

但其實,還是有的。

那不是一個人,而是一股勢力。

這股勢力的名字叫做:北洋水師。

所以自徐知行離開昌裕王府的那一刻,康斯就差人給陸沄民帶去了消息。

陸沄民本就是北洋水師舊將,他和徐知行的關係,從徐知行抵達蘭登的第一天起,康斯就看得清清楚楚,航運司也是蘭登少數不歸昌裕王管的大明官邸。

可這就足夠嗎?

當然不夠,不管陸沄民和徐知行的關係多好,這位陸主事已經是退伍之人,使不動北洋水師。

所以,還需要另外一部分拼圖。

——康斯並不知道港口會發生什麼事,但他知道一定會發生一些事。

而港口爆炸的那一刻,最緊張的,不是租界的那些人,不是什麼鎮藩司平夷衛,而是北洋水師。

租界歸昌裕王管。

蘭登港,是北洋水師的業務範圍。

那個地方發生事情,北洋水師會比任何人都快,也比任何人都有話語權。

今夜到此為止,徐知行身上大半的事情都是些雞毛蒜皮的江湖恩怨,都是些誰誰誰死了,我們要跟你算這筆賬,但如果,北洋水師來了,要問徐知行港口的事情,你們動他一根手指頭試試?

就算三艘玄冥戰艦已出港,你們要不要試試大明的海軍陸戰隊?

當然,康斯也做了兩手準備,如果北洋水師趕不上,無所謂,他的人會出手。

今夜徐知行本來已經脫困了的,萬萬沒想到事情還是超出了康斯的預料,他差點兒,就得讓自己的人上。

所幸北洋水師趕到了。

不過么……

康斯看着那浩浩蕩蕩奔來的銀甲騎士,眯了眯眼。

人有點太多了,陣仗太大。

他本以為北洋水師只會來那麼一兩隊人馬,結果卻來了這麼多。

我給陸沄民報了信,陸沄民想必也沒有這麼大的能量……

康斯偏頭悄悄看了一眼長公主。

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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