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我才不是窮鬼和路痴
5我才不是窮鬼和路痴
“客官!客官!客官別走啊!”
“只要一個銅板!一個銅板!”
徐知行也不管小販的吆喝,扭頭就離開了燒餅攤。
一個銅板,倒是大明的正常價格,但此處乃是蘭登,憑什麼這麼貴?
一個銅板兩張還差不多。
倒不是他不擅長講價,而是歸來街緊挨着港口,來往客商必經此處,算是蘭登最繁華的幾處地方。
世人皆知明人富庶,徐知行早先就聽說過,海外這些蠻夷多有敲明人竹杠的習慣,所以……
他才不是不會講價。
徐知行順着歸來街一直往前走,手裏拿着一封信,這是多年前一位故人寫給他的。
根據信上所說,這位故人如今在蘭登一家印刷廠做事。
人生地不熟,自然是先找老鄉問問情況。
徐知行看着信。
麗痕印刷廠。
位置在明租界以北的十字大道上。
怎麼去?
徐知行把目光投向了路旁的黃包車,這自然是最輕鬆省力的辦法,可是……
“去租界。”
他看到一位身着綢服的明人客商坐上黃包車,拉車的蘭登車夫舉起一隻手,把五根手指併攏,作雞爪狀態,這是‘十’的意思——蘭登這種地方,並不是每個白夷都會說大明官話,就像剛才那個賣燒餅的小販,他其實就只會那麼幾句,說得也很不標準。
客商從錢袋裏掏出錢,叮叮噹噹~
十枚銅板落入車夫手中。
原來如此,去租界要十枚銅板,印刷廠挨着租界,想來價格也差不多,講講價,六七銅板應該拿的下來。
徐知行小心翼翼的摸出粉紅色小荷包。
一枚、兩枚、三枚……
徐知行想,這些車夫奸詐狡猾,想來一定會敲他竹杠,蘭登畢竟不是大明,白夷多敵視明人,指不定還把他拉到什麼偏僻的地方,雖然他不怕……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這車,不坐也罷。
徐知行走到歸來街另一側的街口,這裏的分叉路口立着一塊巨大的路牌,路牌上是佈滿標識的蘭登城地圖。
租界……
他看着圖上那些如蛛網般複雜的路線,大體上搞清楚了去租界應該走右手的岔路。
約莫十來里路,以他的腳程最多半小時。
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徐知行努力記着路線,說來有趣,他天生對線條圖形不甚敏感,若是武功典籍,他過目不忘,可這地圖么……在他看來就是一團亂麻。
應該是……記住了。
徐知行走進右手的岔路,行了大約半個時辰,再一次停在另一塊路牌下。
邪?怎地越走越遠了?
我明明沒有走錯路啊。
就在這時,他聽到一個細細的聲音:
“這位貴人~這位貴人~”
側頭看去,那是個衣衫襤褸的蘭登小男孩兒,約莫七八歲,正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己。
“貴人可是要去什麼地方?”
有點意思,這小孩兒的大明官話很標準,是了,這些年來,大明一直在海外普及官話,小孩說得比大人標準,倒也不奇怪。
徐知行點點頭。
“可是租界?”小男孩期待道。
徐知行搖搖頭。
“哦~”
小男孩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湊上前來,從懷裏掏出一本小冊子,擠眉弄眼道:
“這季剛出的最新一期,
兩個銀元貴人,我跟您說這可是搶手貨,一般人我不賣給他。”
徐知行看着冊子封面上《蘭登名花品鑒指南》幾個大字,心中有些忍俊不禁,但還是板着一張臉:
“我要去麗痕印刷廠。”
“原來如此,貴人迷路了。”
“我才沒有迷路。”
“可您明明走的反方向……”
徐知行一瞪眼,小男孩吐了吐舌頭,巴結道:
“兩個銅板。”
徐知行打開粉紅色的小荷包,遲疑了片刻,拿出一塊銅板遞給小男孩。
“兩個銅板。”
“一個。”
“兩個真不貴,貴人,遠着呢。”
徐知行猶豫良久,又拿出一枚銅板。
“得嘞,貴人您跟我走,咱得快點,不遠,中午前就能趕到。”
“貴人?貴人?”
“您鬆手啊。”
“不給錢我可不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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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徐知行終於從荷包里掏出銅板時,不遠處的一條暗巷裏。
兩個人正盯着他。
“梁先生,就是他。”
說話之人身高八尺,滿面絡腮鬍,緊身褲,長筒靴,腰間別著一把彎刀,一副水手打扮。
他是昨日襲船水匪的頭目,被徐知行擊破船首的那艘三桅帆船,就是他的。
“你確定?”
回話的這位梁先生身着青袍,文質彬彬,從面容看,他是個明人。
他叫梁浩哲。
“確定,昨天烏篷獵船上的人,就是他。”
梁先生看着路牌下的徐知行,心道沒想到傳聞中的楚地第一俠,小冠軍侯徐知行這麼年輕。
這些水匪逃遁后,第一時間返回蘭登,把發生的事情告訴了梁浩哲。
冠軍侯一脈的虎嘯功實在太過醒目,梁浩哲一聽便知來着是誰。
“梁先生,那現在……”水匪頭目試探道。
“你放心,”梁浩哲說,“錢不會少你的,但這事么,你還未做完。”
“梁先生,我們說好的,無論能否拿下福昌號,都有五千銀元。”
梁浩哲的確這麼說過。
他雇了這幫盤踞在海伯尼亞島上的水匪,給了他們重炮魚雷,讓他們去劫福昌號。
他根本沒想過,這些水匪能活着回來。
那些重炮根本對付不了福昌號上的兩百武士,這事情只有兩種可能。
要麼福昌號損失慘重,這些水匪被盡數殲滅。
要麼福昌號毫髮無損,這些水匪被盡數殲滅。
梁浩哲只想知道福昌號有沒有受損,這事情很簡單,如果那人不在福昌號上,福昌號就得憑自己的力量對付水匪,就會受損。
如果那人在福昌號上,那這天下怕是沒幾人能傷它——那人一旦決定出手,沒有人能活着回來。
他怎麼都沒想到,半路殺出個徐知行,水匪見勢不對,被逼退了。
小冠軍侯……小冠軍侯……小冠軍侯……
天下間,不可能有這麼巧的事情,再說,這是小冠軍侯徐知行,空餉案唯一的活口。
“我要你跟着他,”梁浩哲指着徐知行道,“告訴我他在哪裏落腳,消息探聽清楚了,銀元自然奉上。”
“這……”
水匪頭子面露難色。
昨日他看過徐知行出手,他很清楚這是自己惹不起的傢伙。
“怕什麼,又沒叫你去殺他?怎地?你還不相信我?”
“那自然不是。”
水匪頭目猶豫片刻,但轉念一想,梁先生歷來說話算話,信譽極佳。
“好,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