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 滅口

10滅口

“少帥，這卞英……他就這麼個性子，您莫要怪罪他。”

“哦？什麼性子？”

“他孤僻得緊，這些年來也不太跟我們來往，就愛挑個麵攤在租界門口賣面，還只做明人的生意。”

“可我記得卞叔叔以前不是這樣啊。”

“唉……自從老侯爺走後，他就這麼個樣。”

接風宴已是半個時辰前的事情。

伍行及時回來，喝止住了卞英，但徐知行心裏總是過意不去。

先前伍行已經向自己確認過，自己不是為右相而來。

所以他才會在開宴時告訴眾人：此行少帥是為了尋一個西洋女孩，還請諸位多多幫助。

他特地沒有提右相的事情。

他很聰明，很照顧徐知行的面子。

那可是血海深仇，來了蘭登卻對仇人不聞不問，找什麼西洋女孩……

徐知行刻意沒有提，也沒有解釋，伍行也就沒有問。

實際上，今天來的所有人都想知道，徐知行到底是不是為右相而來的，但只要徐知行不提，他們就不會去問。

因為這一問，就是把徐知行逼得下不來台。

整整十五年，右相梁青山權勢滔天，小侯爺暫避其鋒，情有可原，而今右相下了獄，你不去應天府翻案，反而跑到萬里之外的蘭登——來了也行，來了，卻是找什麼西洋女孩……你這一門三十三條命，都給忘了？

卞英把這問題問出來了，而且是灌注內氣，讓所有人都聽到。

若不是伍行趕到，徐知行是真的無法回答。

但這位卞叔叔，也真的沒有什麼惡意。

…………

宴席散后，伍行給徐知行安排了住處，就在印刷廠里。

他先是為卞英解釋了一番，然後說起了那具屍體的事情。

“治安所連夜驗了屍，筋骨寸折，五臟俱碎……”伍行看了徐知行一眼，“少帥，他們是鐵了心要把這事扣在您頭上。”

從伍行所說的驗屍結果看，這的確非常像虎嘯功。

但人不是徐知行殺的，而且下午的時候他非常確定，那人雖然咳出了內臟，但絕對沒有筋骨寸折，五臟俱碎。

這是他們把屍體帶走後自己做出來的效果。

“幕後之人呢？”徐知行問。

既然伍行有渠道知曉驗屍結果，那他多半也猜得到幕後之人是誰。

“我在治安所的人告訴我，今日那幾個治安官，管的是租界正門威斯敏斯特北區，本不該出現在下午那個貧民窟。”

“威斯敏斯特宮北區，是剃刀幫的地盤。”

“剃刀幫？”

方才在宴席上，伍行已向徐知行說過蘭登的一些情況。

蘭登是薩克遜國最大的港口，溝通歐羅巴的航運樞紐，大明在這裏設租界后，徹底摧毀了蘭登的秩序——蘭登本地的治安官根本管不了蘭登，因為這裏有一半的地方大明說了算，而大明，根本不想管。

因此此地龍蛇混雜幫派橫行，在這裏，江湖，比官府有用。

剃刀幫，似乎是蘭登最大的底下勢力。

“剃刀幫與刁三關係甚密，正是因為刁三的支持，剃刀幫才成為了蘭登最大的江湖勢力。”

“租界正門的威斯敏斯特北區，是租界之外，蘭登最繁華的地方，那裏的治安官黑白難辨……”

“等等。”徐知行打斷了伍行的話，問道，“你的意思是，整個蘭登的薩克遜官府，

背後都由江湖勢力控制？”

“一半被租界控制，一半是本地江湖勢力控制，”伍行補充道，“在蘭登，出了租界根本沒有真正的官府，今天下午那些治安官，只能嚇一嚇普通人，要是我們，個把白夷殺了就殺了，他們根本不敢上門來。”

結果他們卻找上門了，而且來勢洶洶，說到底是背後有人撐腰……不，是背後有人指使。

“總之就是和刁三脫不了干係，是吧？”

“是，”伍行點頭，“若是他們明天鐵了心要上門抓人，那此事還很難辦……”

徐知行知道他的意思，雖然蘭登本地的治安官都是狐假虎威的廢物，但始終還是官府，就算抓不了人，可發個通緝令什麼的，還是會很麻煩。

“此事倒不必伍叔費心，明日我會去遊俠司說明此事，他們總不至於連遊俠司都不怕吧？”

“這樣甚好。”伍行點頭。

“那還請伍叔多費心西洋女孩的事情——會有麻煩嗎？伍叔。”

“少帥您這是什麼話，哪有什麼麻煩……”

“我是說這個廠子，還有這些生意，您畢竟是替他人做事，若是因為我影響了你們東家的生意，這就不太好了。”

“這是您放心，少帥，這個廠子我說了算，我們東家可是個妙人……若是他知道您來了，指不定得結識一番，區區小事，他不會在意的。”

“哦？什麼樣的人能讓伍叔如此推崇？方才宴上我聽您說他是個白夷，還很年輕？”

伍行的臉色有些微變，找了個話頭岔了開去。

兩人又聊了聊刁三、泰山會，以及剃刀幫的事情，主要是徐知行想了解了解情況。

人都打上門來了，總得有點回應。

刁三當年替驃騎軍運餉，實則是右相的人，空餉案作了偽證，扳倒了冠軍侯，后被右相保了下來，略施小罰，送到了蘭登。

右相在背後支持他，他在這裏替右相做生意，十五年來越滾越大，已是蘭登首富，泰山商會會長。

而暗中，這刁三控制了蘭登最大的江湖勢力剃刀幫。

總之是個黑白通吃的人。

嗯，黑白通吃的小人物。

兩人一直聊到後半夜，伍行離開后，徐知行看着房門，若有所思。

方才在宴席上，酒過三巡，聊得暢快，伍行也是不經意間提起了那位‘東家’的許多事情。

少年英才，白手起家，短短數年成為蘭登報業大亨，后又進軍重工業……若說那刁三是蘭登首富，他怕是也差不了多少——不，白夷能在蘭登這種地方白手起家，本就是個奇迹。

還有就是……剛才與這班先父舊將的敘舊中，徐知行多多少少也從別人的口中聽到了那位東家的影子。

看來是在他的幫助下，這些驃騎軍舊部才能如此順利的在蘭登站穩腳跟。

這算是於我有恩，還是別有用心？

浪跡江湖多年，徐知行看許多問題已不會那麼簡單。

從剛才伍叔的敘述中可以得知，蘭登是一個沒有絕對白色的地方。

這裏的生意人不沾黑絕無可能，越是成功的商人，暗地裏有越多的，其他的東西。

金錢、權勢、暴力……

驃騎軍舊部代表的是這世上一等一的暴力，今天中午被治安官追到印刷廠門口，伍叔一嗓子便從廠里叫出了無數彪形大漢，那些人……若是被伍叔訓練過，穿上盔甲配上武器，可就是一支軍隊。

他倒是不擔心伍叔有什麼小心思，他絕對信任這些先父舊將。

他只擔心這些命途多舛的老兵被歹人所用。

——哈，想來也是多慮，這幫老前輩都是屍山血海里滾過來的人，沒人是傻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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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代早報-號外-節選》

伏波十八年三月初五-西元1659年4月25日

本報訊，昨晚八點，蘭登水警在蘭登港以西20里的一處淺灘上發現了幾艘木質桅船殘骸，其中裹夾着大量屍體與部分違禁重型火器。

……

據北洋水師衙門透露，死難者身份難以辨認，很可能是海伯尼亞島的水匪，人數在百人左右，關於火器來源，暫不明曉。

……

評論員推測，此事或與前日福昌號遇襲有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