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那年世界飄着紅色的雪
從王澤的視角看去,如海一般前仆後繼奔跑着的,是像袋鼠那麼大的兔子,紛紛長着雪白色的毛髮,從遠方看不見的地平線處奔涌而來。
它們眼睛呈紅色,奔跑間,會在地上留下紅色的腳印。
那紅色的腳印是它們的汗水,留在了地上,汗水與腳底的血管相交融,淺薄的血管時長分泌出紅色血水。
這是淵兔。
當王澤看到它們的第一眼,自然而然就知道了它們的名字和習性。
似乎這些知識,是王澤與生俱來、從來就擁有的東西。
這並沒有讓王澤開心或驕傲,只有一種無奈和悲傷的情緒蔓延開,這說明,王澤,他或許就來自於深淵,總之是和深淵息息相關的東西。
淵兔是深淵中最低級的一種淵獸,它們繁殖能力極強,深淵中的氣候一直寒冷,適合淵兔生長,轉瞬之間就可以生出成群的幼崽,它們帶着一種很淡的腥臭味。
從最高處落下,王澤的身體在下墜中慢慢凝視。
低頭看向自己的身軀,王澤的瞳孔中倒映出自己的身體。
如人類一般經過保養潔凈的“手”已經消失不見,映入眼帘的是一雙雪白色的毛髮覆蓋著的利爪,通體大概有三米的高度,如同一頭大一號的白狼。
從淵兔的視角看去,天空中有一團雪白色的巨物,從頭頂黑到散不開的濃霧中轟然下落,砸向地面。
“轟!”
巨響聲伴隨着嘰嘰喳喳的兔鳴,和幾隻淵兔被砸得粉碎的聲音、紅色的血噴濺的聲音。
王澤穩穩落地。
他,或者是它,此刻站在這片土地上,還比這些淵兔大了幾倍,從高處俯視着這些低級淵獸們。
他喃喃自語:“這裏就是深淵么?”
這裏就是,自己時長被拖拽進來的地方么?
很顯然不是,這裏只有數之不盡的低級淵獸,卻未見到一隻夢裏那種遮天蔽日的巨物。
淵兔,生於朝,亡於夕,一朝之間,體內血液和汗水,從腳底流盡,出生一刻之間,吸長輩之血水,可從不足五兩之胎長至一米,又一響,可至兩米。
公母淵兔相交媾,生出小淵兔后,會迅速死亡,血液被小淵兔們吸干。
深淵中流淌着一條純黑色的河水,這河水黑如濃墨,名曰幽泉,吸食完長輩血液后,再喝幽泉水,淵兔可以迅速長至兩米長。
短時間的安靜后,淵兔嘰嘰喳喳的聲音震耳欲聾。
成群結隊向王澤撲了過來。
密密麻麻的紅色眼睛,瘋一樣靠近,渴望撕咬着這散發著陌生氣味的東西。
似乎有什麼東西,一下子破開了。
在最近的一隻淵兔靠近時,王澤仰頭嘶吼起來。
那吼聲並不是野獸的嘶吼,也不是人的大叫,更像是在說著什麼。
這雪白的巨獸,站在無數淵兔中間,散發出無與倫比的威勢。
吼聲也並不怎麼大,只是卻清晰出現在每一隻淵獸的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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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淵中,幽泉的源頭。
在源頭之下深不可見底的地方,這裏更是全部的黑色,眼睛在這裏失去其存在的意義,如果你用眼睛去看,無論你在什麼時間、什麼地點,眼前都會是一片漆黑。
卻有一隻生物,這生物背上長出五百五十隻巨大的角,腹下生出五百五十隻巨大的腳,而如果這生物出現在現實,可以看到,這腳,赫然就是人類的腳。
在王澤吼出聲音之後,它猛然睜開了眼睛。
沒錯,在它的身上,長着五百五十隻眼睛,每一隻眼睛都有兩米左右大,而且每隻眼睛各不相同,有的狹長,有的橢圓,有的看起來陰狠,有的看起來秀美。
這怪物並沒有一隻耳朵,卻實實在在因為王澤的吼聲而睜開眼睛,在這完全不需要的眼睛的地方睜開了眼睛。
它的五百五十隻巨大的角上,長出成千上萬的空洞,這空洞一起共鳴起來。
發出晦澀難明的音符或者語句。
如果王澤在這裏,他雖然並沒有學習過這種語句的邏輯,但他卻隱隱可以明白說了兩個字。
“來,等。”
在深淵各處像這樣不可名狀的生物,紛紛短暫地醒來,然後快速繼續沉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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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水,從王澤臉上留下來。
他已經屠殺了不知多少個歲月。
深淵無歲月
屠殺淵兔,最開始只是王澤為了發泄心中的鬱積,當他不斷屠殺后,他似乎可以聽清楚一段呢喃或者是訴說聲,不斷因為淵兔被屠殺而越發清晰。
淵兔這種生物,究竟為何會在深淵中出現,即便是深淵中的眾多不可名狀的存在,可能也並不知曉。
作為低級淵獸,它們唯一的宿命,似乎就是在高階存在心情不好時被不斷殺戮,或者是這深淵世界--聲音、畫面、時間、空間經常失去其存在意義的時候的唯一妝點。
深淵的大地,由一種比沼澤密度更大的土壤構成,這土壤呈純黑色,如果用力踩踏,會從土壤中隨機鑽出一些看起來噁心至極的生物,有時候是長滿了生殖器官的手臂,有時候是內外都長滿了眼睛的嘴部器官,有時候是長滿了牙齒的腳,如果不注意,腳上的牙齒還會從淵兔的腿上撕扯下來大量的血肉。
現在,隨着王澤不斷的屠戮,淵兔腥臭的血不斷吸引這些生物出來吸食。
而那一段聲音,也在王澤的腦中,越發清晰起來。
似乎是一個女人,那女人身子窈窕,面容雖然看不清楚,但依稀能看出來,清秀姣好。、
王澤恍惚間,似乎成為了那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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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片大陸,終年不雪。
女子名曰涼兔和,姓涼兔,名和。
涼兔家族是這片大陸數一數二的大族,女子並非嫡系,但因面容清秀,也有不少身家殷實的追求者,比如她的未婚夫有馬嘉代。
嘉代生來就是一個文武雙全的男性,也是配偶的合適人選,也正因此才能入贅涼兔家族。
畢竟有馬家族只是這片大陸的二流家族。
涼兔和其實也對有馬嘉代很滿意,這位未婚夫能文能武,相貌英俊,除了不懂情趣之外,已經是擇婿的一等人選。
所以,涼兔和有點後悔昨日與家中的教書先生那些曖昧舉動。
她和那家族裏的教書先生相識是自小,那先生名曰涼兔從,是家族中的偏遠旁系,但是因為和涼兔和一起長大,兩人關係本來一直很好,只是自從----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涼兔從開始不斷向她獻殷勤,出現在她的身邊的呢?具體已經難以記起,但是毫無疑問,從她那次穿着緊身的最新款式服裝出現時,他的目光似乎就一直緊緊跟着她,有些熾熱,也有些失禮,讓涼兔和不再好意思去對視。
這兩年身材發育似乎很快,少女的身子已經有了迷人的曲線,讓過路人也忍不住回眸,家裏也迅速幫忙張羅了親事。
昨日,家族祭祀,涼兔和和涼兔從坐得頗近,加上人多,難免你推我擠,推擠中,涼兔從一直護着涼兔和,沒想到後來被推着擠着,竟越來越近,已經抱在了一起。
如果有人看過來,應當是能發現,涼兔和已經紅到脖子的臉龐。
今天晚上,要和有馬嘉代以及他的家人一起吃飯,把這門婚事具體章程細節定下來了,沒想到,涼兔從約她晚飯後家族祠堂一見。
這會,涼兔和已經看到了涼兔從提着燈籠從遠方走來。
“今夜甚涼,披上吧,別著了風寒。”涼兔從脫下自己的灰色長袍,雙手穿過涼兔和的雙肩,似乎擁住了涼兔和,然後輕輕將衣袍蓋在了涼兔從身上。
“謝謝。。。”涼兔和的臉又肉眼可見紅了起來。
涼兔從隨即自然而然牽起了涼兔和的玉手,向祠堂內走去:“說起來,和,你是自願嫁給有馬的么?”
感受着身上那人的味道,和手中的溫度,涼兔和的臉似乎更紅了些,聽到了未婚夫,涼兔和下意識想要抽回手,沒想到手卻被握得更加緊了。
她小聲囁喏着:“從君,我們不可以。。。”
而此時,他們已經走到了祠堂的深處,這裏安靜而黑暗,不可能有外人在深夜來此。
涼兔從開始愈加放肆地撫摸起來涼兔和的手,隨着深入,涼兔從的手不斷從袖口深入,終於在進入一個拐角處時,涼兔從轉身,帶着粗重的呼吸擁了上去。
涼兔和此時早已情迷意亂,嚶嚀了幾聲,將自己交給了眼前從幼時就認識的教書先生。
突然間,有“啪啪啪”的掌聲從黑暗的地方傳來。
刺眼的燈光突然亮了起來,涼兔和眼睛的不適,讓她用手捂住了眼睛。
伴隨着掌聲一起,還有嘈雜的人聲,和笑聲。
涼兔和驚慌睜開眼睛,只見家中年輕一輩都在堂中,聽到他們說著:
“涼兔從,果然涼兔和這騷貨是人盡可夫的啊!”
“感謝從君,讓我們也能享受一番了,哈哈哈!”
“從君做得不錯,明天我就把這個月的全部奉銀都給你!”
涼兔和不可置信地轉頭,看向那帶着粗重呼吸正在擁吻自己的男子,涼兔從轉過頭,那昔日熟悉的臉上,帶着陌生的瘋狂和貪婪,只聽他說到:“怎麼了,寶貝,不喜歡我們這麼多人一起照顧你么?”
幼小身軀瘋狂的掙扎迅速被壓制,眾人一擁而上。
隨着一件又一件衣衫被強迫從身上掉落,少女的軀體逐漸麻木被動,無意識地承受着。
這是,似乎是眾人在她身上的惡行,吸引來了特殊的存在,這存在饒有興趣地在她耳邊低語:“想要力量么?想報復么?”
她閉上眼睛,許了一個願。
隨後,她的身上長出白色的毛髮,雙眼變成血紅色,在那些惡徒的尖叫聲中,不斷撕碎一些東西,讓一些血液和器官被撕扯到散落一地。
祠堂被不可名狀的力量關緊,門嚴絲合縫鎖了起來,依然能看到,有紅色的液體,透過門縫流了出來。
黑暗中,潔白的月光蒙上一層紅色,讓天空落下了紛紛無數紅色的雪。
紅色的雪紛紛揚揚,不斷從天空灑落。
這怪異的雪下了一整夜。
第二天,進門打掃祠堂的老人尖叫着,失去其理智,而後,所有見過祠堂殘留現場的人,無一例外都失去了正常溝通的能力,逐漸變為雪白而高大的兔形怪物。
紅色的雪開始在這個世界常年下了起來,每年冬天,紅雪落下,就有無數雪白毛髮紅色眼睛的怪物從世界各個角落中誕生。
它們沒有意識,只知道吞噬和殺戮。
由於繁殖能力極強,迅速就繁衍起來,將整個世界吞沒,拽入深淵之中。
深淵中,不可名狀的存在將它們名為淵兔,這無窮無盡食人的怪物,無人知曉,它們均由人的惡念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