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徐大姐出閣
“大姐兒一路好走,你可別怪祖母偏心你弟弟,要怪就怪娘好了。.”姚氏拉住頂着紅蓋頭的新娘子,在她耳邊嘆着氣說道,只見新娘子身形愣了一下,便由着喜娘和丫頭扶上了轎。
姚氏見那紅色氣派的儀仗蜿蜒的向前動起來,才抹抹眼角的淚,她身邊站着個年輕的少婦,穿着娟紗金絲繡花長裙,看着面上的表情倒是和姚氏不同,她整張臉都笑開了,姚氏見不得她那樣,恨恨的看了一眼她。
那年輕女子是姚氏的媳婦李氏,去年剛過的門,平素里視徐大姐為眼中釘肉中刺,此刻見徐大姐遠嫁,心中倒有說不出的暢快,又見姚氏眼角含淚,心中嘆一聲晦氣,偏又要拿話去噁心噁心婆婆姚氏,“娘今日合該高興點才是,大姐姐好容易才出嫁,您若是這番樣子,難免祖母看着又不高興。”
姚氏正值女兒遠嫁,又嫁了個鰥夫,過去還得當便宜娘,心中恨李氏容不得女兒,又厭惡婆婆故意把自家的女兒嫁的恁遠,見李氏此時一臉幸災樂禍,不免有些惱火,“我豈是不知,還用得着你說,你看哪家的媳婦像你這樣子,肚子還沒鼓起來,就開始埋汰別人。”姚氏是故意當著下人的面說的,這兒媳婦,仗着是婆婆的侄孫女便不把自己放在眼裏,還把自己的大姐兒給擠兌走了,不下點她的面子,她還真的不知道誰是婆婆誰是媳婦了。
卻說這徐家,世代都居住在這湖廣襄陽府,是這一代的望族,徐家是商人起家的,經過這麼數代的磋磨,倒是成功轉型成名副其實的書香世家,徐家娶的妻子俱是湖廣的官家千金,個個都是能幹人,特別是這姚氏,家世人品俱是出眾,頭前她婆婆李氏見她這樣的好,便讓兒子去求娶,可娶回來,李氏又嫌棄這姚氏太能幹,所以說婆媳是天生的世仇,若是遇到個不好的,怕李氏也會嫌棄。
姚氏頭前事事得意,也不懼李氏,生的大姐也是聰明伶俐,提親的人都是踏破門檻,生的哥兒讀書好,人人誇。雖說這大姐兒也是祖母李氏的親孫女兒,也跟弟弟不同的是,她自小是由姚氏帶大的。
大姐兒自小有個定親的對象,是湖廣嶽麓人,也是當地的望族,可這後生命不好,正準備跟大姐兒成親的時候,卻被海龍王要了命,姚氏又無法,偏生兒子要娶親,只得先把媳婦娶進門再去安撫大姐,誰知道這李氏進門后,看到大姑子,偏偏說晦氣,時時找茬,這祖母李氏和大姐兒雖是親孫女兒,可未必有這後進門的侄孫女兒親,又怕大姐兒在家有晦氣,連忙託人找了個遠些的親事,把這大姐兒給打發了。
姚氏後來才知道,卻是晚了,生庚八字也算過,她只得給大姐兒多準備些嫁妝,可大姐兒聽了卻是大病一場,病癒后也不多說話,姚氏只道大姐兒心裏怨着她,直到出嫁前,大姐兒統共也沒和她說幾句話。
這不免讓姚氏滿是遺憾,卻也無法,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自古以來皆是如此。
轎夫們抬了幾里路便停了下來,新娘子又被弟弟背着上了馬車,此去汴京約莫月余左右,徐大姐進了馬車才鬆快了些,可紅蓋頭依然是不能扯下來。徐大姐徐茗雅嘆了口氣,早就有丫頭聞弦歌知雅意,連忙勸道,“大姐現下上了這馬車,以後便是燕家的人了,現下保重好身子才最重要。”這丫頭喚作梅兒,一向是個忠心的,又是打小伺候這大姐的,自然比旁的人更親近些,也因此只有她才能近身伺候。
徐茗雅躲在紅蓋頭裏,也不多說話,只消得點點頭,她是在徐家大姐重病後的幾天後穿越到這幅身體來的,徐家規矩森嚴,她怕露出馬腳只得唯唯諾諾,不敢多發一言,以免引起姚氏的注意,到時候被當成異類燒死,而貼身的丫頭雖然奇怪卻也只道大姐仍在傷心,然魂魄之事太過荒誕,不知誰人會想到。
她也喚作徐茗雅是現代會計公司的一名小白領,穿越之前她正在公司偷懶,躲在辦公室用手機看電子書,男配角剛被炮灰了,徐茗雅見時間很緊張,又怕被老闆抓包,只得匆匆把結尾看了看,看到女主做了皇后,徐茗雅吐了口氣,這穿越女們越來越不簡單了,本來是種田文的文風一下就寫到宮斗,男配們匍匐前進的犧牲着,特別是這姓燕的,哎!
才剛感嘆幾下,她就被穿越過來了,前頭徐大姐是如何生活的,她不怎麼記得了,只隱約的知道這徐大姐是個十分聰明的女子,如繡花,管家,她穿越在這幅身子裏,竟是十分得老練,她性子向來有些嫉惡如仇,可當弟媳婦李氏來挑釁之時,她能自如應對,又壓住自己的怒火,如果不是自己真實在走路,吃飯,徐茗雅都懷疑這徐大姐是不是躲在身子裏面,可現實告訴她那些反映倒是真的是這副身子的本能,徐茗雅只能慢慢習慣。
徐茗雅知道自己所嫁的人是個鰥夫,這還是弟媳婦李氏譏諷她的時候說的,可具體姓誰名誰,家住哪兒,具體品性,徐茗雅是一概不知,又怕問丫頭而露餡,便一律把這些事藏在心中,可隨着越來越接近這新郎倌,徐茗雅也有些着急了,這種矛盾心情又不足對外人道。
倒是這徐茗雅的弟弟,徐俊雅,小字喚作興哥的,平素里是個十分嚴肅的人,即使是家姐,從七歲起就未同席過,也從不主動去找胞姐,倆姐弟竟是比身邊伺候的人還不如,可這興哥也知道姐姐嫁這麼遠,總是有妻子從中插了一杠子的,心裏難免對這大姐懷着愧疚。
見姐姐坐馬車裏有些鬱鬱寡歡,又怕姐姐身子不舒服,竟然主動讓家姐的貼身丫頭過去傳話,要和姐姐說些體己話,梅兒聽大爺這般說,自是為自家大姐高興,大爺就是徐家下任家主,而大姐因着和姚氏的關係,和大爺關係總是不太好。這個時候梅兒總是希望大姐能和大爺關係好點的,以後娘家也有人能撐腰。
徐茗雅蓋着紅蓋頭,耳朵卻異常靈敏,聽得有人上了自己的馬車,且聽聲響倒不像是梅兒,梅兒素來是做丫頭伺候人慣了,做什麼都小心翼翼的,而這位步履雖平穩,卻並不那麼小心謹慎,可見這人應該就是自己那弟弟徐俊雅了。
她聽得對面的人輕咳一聲,便微微福了一下,“興哥!”
“大姐姐好,弟弟知道你心裏不快活,祖母與我說過,燕家雖然是豪富出身,可如今在寧王爺那兒十分得好,兩代人都出了仕,那燕家的人品在汴京的人也是有所耳聞的。”說到這裏,徐俊雅頓了一下,才道,“姐姐若是真有甚事,憑是找父親大人也是可以的,或者寫信給我。”
話說到這份上,徐茗雅算是聽懂了,只道,“如此姐姐便謝謝你了,盼你回去多跟母親說讓她保重身子才是。”這弟弟不知道是客套還是怎地,徐茗雅是聽不到真心的,若真是真心,怎地不讓自己找姚氏,還不是怕自己回去訴苦。
徐俊雅見大姐這般說了,只好諾諾答,“定會帶到的。”
且不說過了虎符縣,就要進汴梁城,大姐自是緊張萬分了,偏生梅兒又會錯意,以為大姐又傷心,竟不敢再多說什麼,連吃喝都自己送過來,送來就走,竟不再說什麼,弄的大姐想問些什麼都不能,只能暗自嘆氣。別人穿越女混的風生水起,偏生自己竟然戰戰兢兢,只能說同人不同命啊!
進了虎符縣便有從燕家過來的一個全福太太,她是專門兒來接親的,她官話講的好,聽着是無甚口音的,卻會說話,看上去有些市儈,梅兒特特地把這人安排和大姐坐一塊兒,她便在旁邊打聽一些話,以便於這大姐也能聽進去一些。
梅兒手執蜜酒,倒在黃銅色的小杯子裏,便雙手奉給這全福太太,“孫夫人大吉大利,這是我們從襄陽帶來的蜜酒,您先嘗嘗才好。”樣子俱是恭恭敬敬。大姐明知這梅兒心意,也出言對這孫太太道,“孫夫人儘管喝就是,若是喝的好,您只管拿去就好了。”這便是主子的好意了。
孫太太這才拿起酒杯,品了一杯,這酒醇厚清甜,對女子來說竟然異常可口,她喝完便笑嘻嘻,“如此,我也不客氣了。”新朝剛建多數人家都是不富裕的,南北交通並不算髮達,且湖廣雖然隔着汴京不算太遠,但是總歸是聯繫着南北交通要塞,許多物質,南邊的,北邊的皆有,稀有寶物雖然沒有汴京這麼多,但是卻也不遜於。
老話常說,“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既然這孫太太拿了大姐的東西,總歸對大姐是要透露幾句的。
梅兒問道,“我們大姐在家聽說哥兒和姐兒長得快,估摸着尺寸做的衣裳,我拿給孫太太看看,也不知道行不行?若是不行,奴婢就幫着改改。”這就是在探聽情況了。
孫太太也不是個傻的,她聽聞這梅兒說完,即刻誇道,“徐小姐真是賢惠啊!我彷彿前幾天也見過這兄妹倆,生的俱是聰明伶俐的樣子,若是知道您幫着做的衣服,喜的不行才是呢?不說別的,那兄妹也着實是個可憐人,先夫人生下個女兒就走了,倒是你家大嫂素來歡喜女兒,接過去教養了幾年呢!”
徐大姐聽在心裏,暗自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