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第五十六夜
“歸歸啊，阿姐給你說，那丘國主帥就是個羞澀扭捏的大姑娘，出來打仗居然戴個花里胡哨的面具，怕誰瞧見他似的。拿的兵器也不威武，聽說是他祖上傳下來的寶刀，阿姐還真以為是什麼了不得寶貝，特意搶過來看看，也讓你瞧瞧，見見世面。看！”
二殿下打着哈欠支着腦袋，好不容易眼皮撐起一條縫，看那“寶刀”一眼。
殿下無語：“阿姐，這刀怎麼卷刃了？你是不是隨便撿的？”
孟然強烈否認：“不可能，這真的是我從丘國將軍手裏搶的，我長矛一掃就把這刀掃過來了，他還捨不得他的傳家寶呢，他要不是跑得快，差點被我戳滿身窟窿！”
殿下敷衍：“阿姐威武。”
孟然又一頓叭叭叭，過五關斬六將，行軍細節一點也沒放過，一骨碌全說給二殿下聽，可殿下想說，他好睏呀。
對於一個先天不足虛弱無力的殿下來說，每日都要睡上九個時辰才行。
二殿下面露疲憊，向阿姐使了個眼色，希望阿姐能見好就收，回去休息。
長公主連夜趕回宮裏復命，戰甲都沒脫，就跑到福源宮來見他，他很感動。
但是，該睡覺了！
再不睡，他就要暈過去了！！！
為什麼他阿姐可以這麼有精力！她還是人嗎？她都不睡覺的嗎！
二殿下憂傷的想吐血！
清冷的俊臉有些蒼白，只是鑒於他膚如霜雪，再白一點，根本看不出來。
殿下妥協：好吧。難得阿姐有興緻，再聽聽吧。
一刻鐘過去了。
二殿下虛弱地打了一個哈欠，睜不開的眼睛拚命給阿旋使眼色，希望有人能把面前這隻活力四射的猴子抬走。
儘管他阿姐是全天下最美麗的猴子。
轉眼找阿旋，這才發現，阿旋支着下巴一臉花痴，雙目放光地看着孟然。
那眼神比吃飯看到雞腿都要明亮。
殿下：“……………”
白吃殿下這麼多雞腿！
孟然小心翼翼捧着黑柄寶刀：“歸歸，三年不見，這個阿姐送你的禮物。”
終於來到送禮環節。
殿下：“……”
可以不要嗎？
這是讓他把卷刃刀當古董？
大可不必。
“不喜歡嗎？”孟然問。
天生高貴冷艷從未遭到拒絕的公主殿下似乎察覺到一絲不對。
收到禮物，表情怎麼這麼勉強呢？不該笑着開心收下嗎？
殿下假笑：“不！很喜歡！”
違心收下第56件禮物的殿下，收下了第57件禮物。
殿下轉頭指使阿旋收下，他才不碰這把卷刃還帶着血腥氣的“寶刀”呢。
阿旋聽得如痴如醉沒有回神。
阿旋收不到主人的眼神。
殿下表示好累。
這邊孟然眼神期待地看着他。
好吧。
殿下還是溫和的，不忍讓阿姐失望，含淚伸出手接過寶刀。
刀有點冰，殿下差點沒拿穩。
孟然一臉期待：“怎麼樣？是不是手感超好？雖然破了點。”
殿下假笑一聲，雙眼眯成一條縫。
主要是困的。
然而內心華麗詞藻三千字。
孟然一臉享受摸摸弟弟的頭，真不愧是和她一天出生的崽，怎麼這麼乖。
姐姐心滿意足回府。
殿下支撐不住，昏睡在床上。
阿旋不忘把寶刀供在床頭。
此舉阿旋解釋為：殿下今日見到公主高興壞了，比平時清醒了二個多時辰呢，還一直和公主激情澎湃地討論，一定是殿下太喜歡這把刀的緣故。
殿下昏睡中。
次日，殿下昏睡中。
次日黃昏，殿下昏睡中。
“不好啦，二殿下不好了。”阿旋的哭聲驚走了盤旋在福源宮屋上的鴿子。
也驚來了陛下、長公主、三殿下以及陛下的三宮六院。
太醫想不到緣由，這脈相與平日並沒有什麼不同，只是虛弱而已。
可二殿下為何睡不醒？
氣虛體弱，沒診錯呀。
找不到病因，可怎麼辦？整個太醫院的太醫擦着額頭上的虛汗。
那把被供起來的卷刃也跑來湊熱鬧。
它是一團黑影，從刀柄上慢悠悠地冒出來，它似乎是被吵醒了，醒來后躺在刀柄上看着這場鬧劇，聽着那穿着官服的白鬍子老頭知乎者也說著一些不太能聽得懂的話。
它聽得磕磕絆絆，它從還算豐富的記憶里拼拼湊湊，終於理解了白鬍子老頭說了什麼。
好像是床上的人要不行了。
不行了是要死了嗎？
正好，它可以一口把他的魂魄吃掉。
不對，人死了，魂魄也就散了。
這個人這麼瘦弱，看起來應該不是吃不起飯的樣子，應該是病了，才會這麼瘦的。
唉，這麼虛弱，死了魂魄都凝結不了。
他的魂魄香香的，還挺好吃的。
要不救一救他？
還是不救他？
黑影沉思。
“歸歸，對不起，姐姐昨天不該拉着你說那麼多話的，你是不是太累了，所以才睡不醒的？姐姐三年沒和你說話所以多說一些，不過姐姐保證以後一定少說話，不打擾你休息，你睜開眼看姐姐一眼再睡，好不好？”孟然握着二殿下的手，已然哭成一個淚人。
福源宮裏的宮人匍匐跪地小聲抽泣着，他們都是奴婢，悲傷都是壓抑着。
連平日冰冷嚴肅，氣場十米開外的陛下，看到此景都有些動容。
黑影：“龜龜？”
這人哪有烏龜胖？都沒烏龜可愛。
濃濃的悲傷滲透着福源宮的每一個角落，他們在向這個即將消失的靈魂告別，不是人的黑影都感受到了不適。
黑影氣憤：“他沒死呢！”
隨後又解釋道：“只是昨天我吃的有點飽，把他精氣吸沒了，他才昏睡不醒的。”
因為這個人的靈魂很香很獨特，對他來說有很強的吸引。
他本該沉睡在刀里，卻被喚醒，所以一個沒忍住吸得有點多。
瘦不拉幾的一小隻。
也沒多少精氣。
真不經吸。
它還餓着呢！
帶兵打仗從來都不服輸的孟將軍，這時眼睛遭遇水災，嘩嘩的流個不停。
她與弟弟是雙生子，他們之間有着奇妙的或深或淺的聯繫。
此時，她感到胞弟生命在流逝。
孟然哭道：“姐姐對不起你，在母后肚子裏的時候，姐姐不該這麼霸道和你搶吃的，應該分一點飯給你的。把你餓這麼瘦，所以生來身體就不好，都是姐姐不對，你要是能醒過來，姐姐願一生吃素……”
黑影厭惡地捂耳朵：“這個女人好吵啊！”能不能讓它安靜地思考一下！
床上的人真的好像要死了。
他的魂魄在消散。
黑影趕緊去抓，然後塞嘴裏。
可是還沒送嘴裏就化了，這個人的魂魄很特別，像雪花一樣晶瑩剔透，乾淨又馨香。
活了不知多久的小黑影也是第一次見。
怎麼辦，吃不到！
黑影氣得抓狂！
要是真消散了，以後就吸不到這麼純凈這麼香的魂魄了。
好捨不得……到底救不救呀？
黑影還在糾結救不救，畢竟吃到肚幾里的精氣根本不想還回去！
“好吧，還給你一點點。”為了吊住這人的一口氣，黑影吝嗇的從身體裏揪出一點點白團，象徵性的還了一點點。
因為這一點點精氣，床上躺着的身體在慢慢回溫，不再像一具冰冷的屍體一樣躺在那裏，不過這種變化是細微的。
能直觀感受到變化的，是抱着他的孟然。
孟然驚喜地叫着太醫，她平生為胞弟的康健許願多次，從未有一次這麼靈驗。
她第一次感受到被上天眷顧。
“你怎麼還不醒？”黑影憤怒叫囂：“我已經還給你那麼多了，你要是還不醒，我就把你全部吸干！”
想到還可以這麼做，黑影繞着床頭興奮的轉圈，這人無論生還是死，它都不在乎，但若是死，死之前的魂魄與精氣，它要儘可能多的吸進肚子裏。
“殿下醒了！”小太監阿旋驚喜地說道。
黑影遺憾一聲：“哼，還以為會死掉呢。”
所以人望眼欲穿等着殿下的醒來。
眾所周知，二殿下是宮裏的吉祥物，天子屋檐下討飯吃，沒有人希望他出事，再加上二殿下是長公主視如珍寶的金疙瘩，得罪誰也不會得罪二殿下的。
所有人都希望他像一個吉祥物一樣，活的長長久久。
在眾人的期待中，殿下悠悠轉醒，皇子公主嬪妃們挨個跟殿下說著吉祥話。
什麼否極泰來必有後福。
連福星高壽都說出來了。
最後年滿周歲的侄子也被抱到跟前說了句“吃飯飯”的話。
剛醒的殿下被吵得耳朵疼。
不過殿下是溫和的，他不生氣。
黑影不屑地哼道：“這瘦不拉幾的小烏龜這麼多人關心嗎！你們都吵死了！你們都給我閉嘴聽到沒有！”
殿下看着趴在他身上破口大罵的小團黑影，頭更疼了。
殿下懷疑自己病出了幻覺。
黑影：“吵死了，尤其是你這個臭小孩，牙都沒長齊，學人說什麼話，咿咿呀呀吵死了，你再吵，信不信老子把你吃掉！”
說完還對着小孩齜牙，嚇唬人。
殿下心想：這麼凶嗎。
可周圍都看不見這團黑影。
殿下懷疑自己病入膏肓倒了血霉，一不小心開了天眼。
不然怎麼解釋，他能看見這麼一團奇怪的東西。
主要是這小東西吧，它會說話。
也不知道是什麼危險物種，還是是一隻阿飄？也不知道會不會害人。
“皇嫂，把誠誠抱下去吧。我還沒好，怕染了病氣給他。他等了我這麼久，應該也餓了吧。”殿下艱難的開口，聲音沙啞晦澀。
陛下說：“不礙事。他身體康健，生個病也沒什麼。他自出生起沒見過你，應該好好看看他的皇叔。”
殿下震驚：生病沒什麼？大哥，孩子是你親生的嘛？
張皇后聽到陛下的話，只是愣了一瞬，面上又端莊起來，乖巧地立在陛下身後，什麼話也沒說。
小孩咿咿呀呀說著什麼，好像去抓那團黑影，二殿下堅持讓奶娘抱孩子出去，小孩好像以為影子是玩具，所以有些不舍。
黑影發出疑問：“這小屁孩剛才在幹嘛？他不會是看得見我吧？不會吧。”
因為體弱，需要靜養，大家都不常來福源宮打擾。只是靜養這麼多年，也不見好。這一次昏睡，大家都以為他快不行了，所以都來看看他。
自從父皇走後，福源宮好久沒這麼熱鬧了。
殿下突然想他的父皇了。
因為剛醒，不能勞累，太醫建議靜養，屋裏的人都退了出去。
一下子，福源宮安靜了許多。
黑影抱着黑乎乎的腦袋：“不會真看得見吧！”
為了試驗別人能不能看得見他，黑影纏着宮裏的宮女太監：“喂，看得見我嗎？看不見我？看得見我？”
很遺憾，宮女太監沒有任何反應。
黑影不死心，飄到殿下床前，衝著殿下扮鬼臉：“略略略，瘦成皮包骨的小烏龜，你看得見我嗎？”
殿下心想：小烏龜？是在叫他嗎？
殿下心想：幸好我眼睛只留了一條縫。不然真有可能被嚇一跳。
沒有得到回應，小黑影有些失落：“看來是看不見，凡人真無趣！不好玩！”
殿下想：是啊，凡人很無聊的，不是吃飯就是睡覺，所以你找你的同伴玩去吧。
不知道是為什麼，殿下感覺，小黑影靠得越來越近。
小黑影它伸出黑黑的一團黑霧，輕輕地碰了一下殿下的臉。
感覺涼涼的，像涼涼的霧觸碰在臉上，有點痒痒的。
殿下拚命控制自己的臉，一動不動，要是被發現能看得見它，可能會被這小東西纏上。仟仟尛哾
涼涼的感覺從眉骨滑到眼瞼，再然後就是鼻樑，然後又是下巴。
似乎是想繼續往下摸的趨勢。
殿下：！！！
殿下緊張的後背都是汗，手心也是濕潤的。
心想：這小東西在幹嘛？
黑影像是欣賞完什麼物件一樣，然後不起眼地點評道：“小烏龜長得還挺好看的。”
殿下：……
殿下：它還知道好看？這倒是是什麼東西呀？！
黑影又繼續道：“這麼瘦還這麼好看，吃胖了是不是更好看？”
殿下：吃胖是不可能了。
小黑影似想到什麼，趴在殿下的頸間，開心地說道：“小烏龜要快快吃胖哦，然後我就可以吸好多好多香香的精氣！吸都吸不完！”
好像還有口水流下來的聲音。
殿下：……
賴上他了？
把他當食物？
想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