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交環
在重陽節前兩天的晚上,李明都在睡夢中感應到了機器身體傳來的不適感,這種不適體現在人的神經上,像是吃錯東西后的鬧肚子。
秋陰已經離開了一段時間,在離開前,她留下了太空站上人體冷凍管理局的聯繫方式和聯繫手段,一個加密的獨立終端,一般叫做個端。個端在外形上有點像是一百年前的手機——一個薄的長方形。
傳統意義上的交互界面在現代民用方面幾乎是沒有意義的,代人可以直連控制。但這個型號屬於軍用,不僅可以直連控制,也有傳統的李明都所熟悉的觸摸屏幕存在,甚至還有機械按鈕方式。被隱藏在背板下的機械按鈕保證了最特別情況下也可以觸發終端的最基礎功能。
它有虛擬機能力,完美地模仿出了李明都最熟悉的那一版手機的那些圖標、觸摸、動畫和反饋。
時值深夜,小鎮一片寂靜,只是秋蟲的鳴叫更盛於夏日,到處是油蛉低唱,促織彈琴。
李明都等待了幾秒鐘,太空站那頭就發來了反饋。
在太空站那邊,他又聽到了那個熟悉的醫生的聲音。顯然這也是那個醫生的“綜合人格”。因為綜合人格的存在,一個人出現在什麼地方,李明都都不會驚訝了。
醫生說:
“好久不見了,李先生。你想得沒錯。我們確實正在使用一些小的納米機器嘗試探索這台組裝機器的結構。”
李明都說:
“我明白,你們可以繼續,但能把計劃告訴我嗎?我隨時可以感應得到,我需要有個心理上的準備,我也會抑制一下自發的排異……”
到了一千年後的機器這種程度,排異也是存在的。如果是輸入信號,自不多說會遇到防火牆。而如果是使用極小像是納米機器單純在物理行動上摸索結構,面對機器身體密實的模塊也會遭到自然排異。因為這些模塊結構極密,也在納米尺度。納米機器會直接遭遇在邏輯通路中傳遞的電信號或光信號。
“非常感謝你的配合,是我們魯莽了,我們以後的實驗都會通知你的。你做好準備以後,我們在進行吧,這不是什麼問題。”
“那就好,你們繼續吧,我先掛了……”
醫生並不十分清楚“掛”是什麼意思,但他意識到李明都是要斷開通訊,便匆忙地說道:
“請稍等一下。”
“什麼事?”
“我們這裏有個特別的問題,想要問問你。這個問題可能與你現在的存在的形式有關。”
電話那頭的聲音比起原先顯得低沉。
“你說吧,能回答的我都會回答的。我一向沒有什麼秘密。”
“好的,李先生。”
醫生說:
“請問,你是在什麼時候感應到機器身體的狀況的呢?越精確越好。現在是十月十八日東八時區凌晨兩點二十三,我們是在兩點準時向你的機器身體發射了納米機器。”
李明都遲疑了會兒,眯起了眼睛。
他在一瞬間就明白過來醫生為什麼要這麼問,於是也直答要害:
“我不能確定。在多個‘身體’間傳輸的反饋,我的感知精度不在機器身體一級,而更接近於人體的精度,也就是說非常模糊……我大概是在兩點十二分到兩點十五分醒來的。這期間我感受到了持續不斷的像是鬧肚子的感覺,還有一點很淡的麻痹感。”
兩個人又聊了幾句,醫生說道:
“您先休息吧,現在我們不開展實驗了。等白天,不出意外,明天十二點,我們會通知您的。”
地球猶一片黑夜,太空中卻能見到陽光。
醫生結束通訊后,在觀測室內轉過頭來,對身邊一個戴着全潛頭盔的人說:
“和估計一樣,對象依舊能感知,並且感知依舊模糊。”
那人說:
“那現在的手段也沒辦法做更進一步的定量的測試了。”
對於可能的來自一千年後的機器身體的研究,太空站在一個月前就已經召集人手並進行資格審核和相關培訓作業。
這個作業理論上應該在半年前載具還在土地軌道之間飛行的時候完成。但半年前地月系的國際關係一度非常緊張,能源、資源的調度都不自由,而這一工作在太空站上並排不上第一流,便被拖延,直到載具飛近地月系后重新組織,又浪費了好一段行政處理的時間才算是步入正軌。
出於土星基地時對曆書項目的實操經驗,醫生理所當然地入選了這一新建項目。
李明都就醫時遇到了醫生。但在那之前,醫生的綜合人格已被喚醒在太空站。在他睜開眼睛的第一瞬間,進入他的補正現實眼帘的是一個格外熟悉的青年人。
“好久不見了,周……你現在也到了這個項目?”
“師兄,是的。”
現實中的人影戴着頭盔見不到臉,而虛擬世界的人則露着白牙齒在衝著他笑。
周是醫生在讀大學時的學弟。兩個青年人都屬於無所畏懼的類型,志氣相投,也就在大學時成了好朋友。組織上也沒避嫌,就讓醫生帶着這周姓研究員一起了解該新建項目的基本情況。
機體在觀察室。觀察室分為內外兩層。封閉的內層用於存放機體,而外層則是項目人員控制與操作的地方。
兩人一起把自己連上作業系統,現實的機體仍在封閉的內層中,與外界沒有直接接觸,只有複雜的各類探頭時刻監視情況,以便於數據世界對現實機體狀況完美的同步與模擬。
因為是在數據世界,所以可以隨意嘗試觸摸,甚至破壞。在這種完美的虛擬觀察同步中,任何行為都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推演實驗的可能的進展。不過這種推演也只是計算機根據已知信息的模擬運算,並非現實,換而言之,也就不能算是真正得知現實的進展。
這種封閉虛擬世界有個重要的功能被未來的代人們叫做“時鐘”。
時鐘即是對虛擬世界時間的控制,它和過去一些大型遊戲裏的時鐘很像,如果模擬的是假想的地表,那麼它可以隨意調整天氣天候、在几几年、在白天還是晚上,它可以任意撥動,然後過去多久的時間或倒退多久的時間。
在這種完全仿真的外太空環境下,它也是推演的重要機能。有些變化需要漫長的時間才能看出,那麼研究員們就會把時鐘加速到正常時間流逝的數倍甚至數千萬倍,如果有些變化在一瞬間就會完成多個節點,研究員們就會把時鐘減緩到正常時間流逝的數分之一。
儘管人體真實的思維速度受限於大腦是加速或減速幅度有限。但模擬世界的速度加速到上百倍上千倍,甚至一跳到數萬年後,也只取決於計算機整體的性能。
現在是觀察時間,代表了可以行動。
周把原本靜止的時鐘撥動到了正常時間的一倍流速,然後他將自己的手輕輕地摸上了李明都的機械身體。模擬的實驗機體隨之受到推力,往外飄動了一段距離。
已經被錄入系統的數據便跳進了他的視野中。
製造這台機器的材料並不新穎,各個模塊彼此連接的方式是無線的,依賴於電磁波的交互。
醫生在他的身邊則給他講解一下單純看數據看不出來的要點。在聽到這台機體和秘密文件中時間旅行者的關係后,他沉吟片刻,提出了一個問題:
“師兄,相比起這台機器,我更好奇連接了這台機器與人體的存在的形態……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但你明白,這種現象一定不是電波的。”
醫生並不驚訝這個問題的提出,他欣慰地點了點頭,說:
“你的想法不錯,半年前部里就提出了差不多的想法。但後土太空城沒有條件實驗,當時飛船已經發射了過來,而現在,我們已經不好改變軌道送到火星那邊了。這也都是沒辦法的事情。”
對於這群自詡精英者而言,這不能不說是一個重大失誤。
因為人體的感知是模糊的,但如果放大到土星到地球這個量級,那麼模糊的感知未必不是可堪一用的。因為所謂的意識感應涉及到信息的傳遞必然存在傳遞的速度。
那麼從土星到地球光需要走一個多小時,那麼這種意識的感應能在多短的時間裏發生呢?
周姓研究員唯獨對此非常感興趣。
第一次實驗在重陽節之前發生,李明都受了刺激,醫生在他的面前便向地球上的李明都問了那幾句話。李明都的回答不具備專業性,但是十分清晰的。
“阻斷實驗也在一開始就失敗了。我們所使用的常規材料是無法阻止這種通訊現象的發生。”
他不無可惜地說道:
“現在,太平洋在僵持狀態,各國都在監控天空中的飛船動向,站里也不好隨便隱藏發射了,所有發射都受到監視。超算組長也沒審下更多的份額。”
實驗確實已經暫時停止了。醫生瞭望着舷窗外蔚藍的地球,說:
“等明天吧,先把這台機器搞明白了再說,組長之前說好像又要來兩三個新人了,這裏的假人不是已經夠數了嗎?”
“要來的可不是新人。仿人代人是用光了,但項目緊張,讓幾個資歷淺的回家就好。可能還要撤掉幾個,實驗中途隨時也會有人參與進來。”
周在私人通訊中說。
觀察室里,幾個同樣戴着頭盔看不到臉的人在接下來幾個小時與其他組員告了一聲別。
就在告別的瞬間,虛擬世界裏,他們的模樣像光一樣飛逝,而光中幾個新的面龐出現在頭盔的視野中。
其中有個人也是醫生眼熟的。
“好久不見了,羅,你之前是一直在小行星帶那邊的做礦物研究?怎麼到這裏了?”
“我倒要問你,醫生,你不該是在後土城裏嗎?怎麼也冬眠,把綜合人格派到這裏來了。”
“擱上了一件特別的事情,以後你和我可能都要煩心了。”
虛擬世界的羅和醫生抱了抱。
而現實世界的戴盔代人仍在原地靜立,它們的神經系統正在調整。十五分鐘以後,調整結束。
“好了,好了,敘舊就到這裏了。”羅說,“組長在哪裏?我還沒和他見面。”
醫生說:
“我們的組長是個普通人,年紀很大。你要注意點。”
“我知道,來之前就聽過了,他不是代人,只是在自然人體上做過簡單的器官移植手術,不涉及大腦,好像是換了心臟、肺部和四肢是嗎?這技術,他起碼是世紀前的人吧。”
“也沒有,他才六十多。”
現實世界裏,戴着頭盔不露出任何一點面龐的代人靜靜地向前走。太空站空間有限,觀察室旁邊,就是這個項目的綜合辦公室。
而他們的口中的組長在辦公室里與每個人見了面。沒戴頭盔的臉在太空中顯得蒼白。寬闊的額角上則矇著一層因為張力而開放的汗水。
組長使勁地擦了擦汗,他站在能夠俯瞰地球的窗上問門後頭飄過來的人:
“實驗有出什麼問題嗎?”
地球反照太陽的藍光和着室內的燈光一起上升。醫生說:
“沒什麼問題,機體還在待研究狀態,我們是來彙報明天的計劃的,因為要用到天河三十,希望能儘快審核好。”
組長坐回自己的位置上,鬆了一口氣,面色變得威嚴:
“不是問題,我會盡量談下來給你們創造空間的。”
在網絡里,羅不禁問醫生:
“組長為什麼這麼緊張?”
“很簡單。”
在太空中沒有夜晚可言,醫生的面龐面朝著永恆的陽光。虛擬的陽光灑在了不可能接觸陽光的機體上。
這據稱是在未來被製造出的東西的表面是一片光滑的漆黑。
他說:
“因為組長是有經驗的人。”
時間推着地球轉動,幾個小時后,太陽重新從地球的東方升起,蒸曬着半個世界的原野。縱然十月悄然間已過去大半,地上還像是夏時節,蟲鳴滿地。
李明都在家裏炒好了一鍋果子。前幾天,左鄰右舍送來了很多水果蔬果,裏面還有家養的果糖十足的舊品種的番茄。他切了半個大西瓜,洗了一臉盆的晶瑩的小葡萄,然後望了望冰箱。
他曾經揚言不需要現代電器,因此冰箱是秋陰自己拉過來的,裏面塞滿了秋陰自個兒的珍藏。秋陰當時一邊吃雪糕,一邊還揚着嘴角神氣十足地對他說:
“你都吹得這麼大了,有本事就一個別用嘛。”
“沒有的不用也無所謂,有了還不讓人用嘛。”
李明都也是真不在乎自己以前說過的話,打開冰箱的時候,他看到冰箱裏貼了一張紙。紙上畫了笑臉,笑臉下面寫着:你隨便用啦,沒關係的。
他情不自禁地笑了笑,取出一排冰塊,打碎了,與切好的西紅柿片放在一起,均勻地灑上白糖,靜置片刻,就算是應付了整個中午。
接着他就躺在椅子上,自己在吃甜甜的西紅柿片。而不定型從脖子邊上伸出,把自己的腦袋埋在了大西瓜里,一會兒,全身就沾滿了粉紅色的汁液。半透明的皮膚在陰暗處好像能看到裏面正在消化的一顆顆黑色的瓜籽。
椅子晃晃,聽着外面無限的蟲鳴,一會兒就到了十二點。
太空站上傳來計劃的概略,李明都發去回復。
醫生收到肯定的回復后,心情安定了下來:
“假如你願意加入我們的虛擬會議,事情會變得簡單很多。”
李明都平靜地答道:
“我說過,我不參加。”
“不礙事,不礙事。”
合成的聲音在不失禮貌地微笑。
說完,他轉過頭去,在虛擬世界裏,對其他的人說:
“可以開始了。”
這次的實驗非常簡單,仍然以摸清結構和運作原理為基礎目的,並不涉及更複雜的作業。
一半的參與者們在模擬的世界裏各自面對着一個假想的集體。
另一半的參與者則回歸現實,輔助機器進行作業。
在實驗開始的瞬間,地上的李明都感到了癢,好像是螞蟻正在血管里爬行。然後是熱,熱的感覺則不知何處,全身上下到處都有。
他按捺住了自己本能的反抗衝動,等待醫生的回復。
醫生不直接參与實驗,他分神向李明都解釋道:
“癢的感覺可能依舊來自於納米機器的侵入。而熱的感覺則可能來自於幾種穿透性光線的照射。”
興許是李明都配合的緣故,實驗進行得非常順利。
在一小時內,他們再次確定模塊與模塊之間並不存在固體的信息交換方式,而是以電磁波為基礎手段進行無線連接的。
醫生向李明都口述了這一現象。李明都則出神了,他想起他在生死朦朧之際曾聽到12號他們的話語。那時,那幾個人說新身體的模塊是按獨立協議組裝的。
那時正是午後,紅艷艷的陽光照在李明都的臉上。他眯了眯眼睛,看着窗外平坦的田野。而田野的旁邊是一片片矇著清爽的秋色的樹林。
醫生的聲音重新響在他的耳邊:
“李先生,你既然知道這點,知道這些模塊是以無線的方式連接的,你有沒有試過主動地旋開這些模塊。”
“主動地旋開……?”
在過去,這是一件過於冒險的事情,不過現在處境安全,並不懼怕這點危險。
昨夜沒有睡好,李明都一邊想,一邊打了個哈欠,接着,怕熱地把椅子往陰暗處移了移。不定型已經吃完了一整個西瓜,但西瓜水份多,是不足飽的,便在他的分神控制下躍進盆里,像球拍一樣把幾個葡萄從枝上摘下,然後往着天空拍起。
他的人體則直起身子,右手捏住了下巴。他認真地說道:
“這應該是可行的,但你們得記下每一個模塊所在的位置,和解離的順序。”
醫生講:
“我們是全程全角度錄製的,保證一清二楚。”
“那我開始嘗試。”
晶瑩的葡萄一個個飛起,又一個個從空中落進不定型的體內。在落進第七個的時候,太空站上的人們聽到了一聲微響。
類似保護蓋的非功能件飄入太空,而被叫做模塊的功能件則緊追其後,在失重的空間中慢悠悠地搖晃。
每一個模塊的情報都被同步到了模擬環境中。
模擬環境中,周姓研究員撿起一個模塊,不禁說道:
“事情變得簡單了,不需動用比較複雜的手段了。”
機體的結構在自主解離以後,不再複雜,也不再有所阻隔。
參與者們立刻就找到了心,也找到了心上的頭腦體。兩者位處於骨架的中央,像是躺在搖籃里的嬰兒。接着,他們也找到了在心和頭腦體結合處的“黑匣子”——李明都口中的運行信息記錄系統。
“組長還是擔心過了頭。”
羅也從原先的緊張變得放鬆,他說:
“雖然是一千年後的東西,但看上去技術含量並沒有我們想像中的高,這幾個模塊都已經在不破壞的情況下分析完畢了,一個是負責觸覺的,一個負責眼睛的,還有這個,這個,都很簡單。”
醫生捧起模擬環境裏的鐵蘿蔔,掂量了下,也笑着講道:
“確實,沒什麼可擔心的。它的內容應該會和那幾個老項目一樣很輕鬆地被我們所消化。”
只是說完后,他才發現整個模擬環境一片靜默,所有其他模擬人形全部靜止不動,這說明信息交互已經中斷,數據沒有傳到他這裏來,他的數據也傳不出去。換而言之,不論是正在通訊中的李明都還是外面現實世界的人都不可能知道如今的模擬環境中的他們的人格的性格。
醫生頓了一下,慌亂地向外大叫起來:
“怎麼回事?現實是怎麼回事!”
數分鐘可怕的沉默過後,現實世界通過有線連接成功發訊,傳到了他的腦海里。一個研究員,一個負責在現實世界調試工具的參與者驚慌失措地大叫道:
“是逆向脈衝!那個‘黑匣子’反過來解譯了我們的系統,向你們發射了一道脈衝,你們現在是什麼情況?快告訴我們,可能要做強制人格切除手術!”
綜合人格是可以切除拋棄的,代人的人體仍然正常保存在人類社會的各個地方。
但醫生還來不及回應,周遭的數據流已經發生變化。
原本模擬環境的牆壁以一種不可思議的向外角度往外翻起,變得模糊不清,直至於變得一片光怪陸離、遷流變化的土黃色的發光體。在發光體的表面,無數的雲帶正迎着模擬環境的光源,也就是太陽緩緩流動,形成了細密的幾不可見的紋理。
而室內的一切,不論是機體,還是實驗器具,或者其他靜止不動的人形,全部被撕裂,化作光流,向著發光體四十五角度的上方緩緩流去,直到形成一個閉環,一連串發光體外明暗相間的光環。
久居後土太空城的醫生立刻認出了這東西是什麼:
“這是……土星、還有土星環。你……是想對我們說些什麼嗎?”
這時的他反而鎮定下來,他漂浮在太空中,凝視着眼前模擬的土星。
而演變仍然沒有停止,比一千個地球更加龐大的土星環開始從內側崩潰消失,那數不清的碎石向著土星開始傾落,好像一道流向海洋的大河。等到數分鐘后,從C環到卡西尼縫中的所有物質已經全部打入土星的大氣之中,在土星海洋的上方燃燒殆盡,以致於遠遠望去好似數不盡數的坑坑窪窪,彷彿一連串炙熱的火星點點,佈滿了整個灰濛濛的天際。
現在的模擬土星環只剩下了A環,還有在A環外一層天文望遠中看不到的若有若無的F環。在A環與F環的中間,一顆小小的衛星正在緩慢地運轉,它的質量帶動了F環的碎礫們,直在黑暗的太空中形成一個彎曲的結的模樣。
就在這時,前額葉上忽然一陣顫慄,醫生,還有其他所有正處於模擬環境中的代人都情不自禁地念出一句他們也不知從哪裏來的話語來:
“環在普羅米修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