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六章 公園
李娜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轉身一看,是一個中年胖和尚站在門外,忙躬身合掌施禮:“師傅,有一個施主抄寫了一本《金剛經》送來給觀音菩薩供奉,我幫她放在這裏。”一邊說著,一邊借勢垂下胳膊,把手掌中的紙條緊緊攥在手裏。
“哦,為什麼這位施主不親自送來呢?既然有心抄經,要親自送來才有誠意思啊。”
這個胖和尚盯着李娜看,眼睛裏顯出一絲姦邪之色。張嘴說道:“你跟我來,幫我做件事情?”
李娜心裏一驚,“師傅需要我做什麼事情啊?”
胖和尚說:“你來了就知道了。”說著轉身向殿外走。
李娜無奈,只能跟上他出來,見胖和尚向後院的禪房走去,就偷偷把手裏的紙條藏在了袖籠里,又把袖子裏藏的匕首握在了手裏。
胖和尚三轉二拐把李娜帶到了一個偏僻的角落,這裏有三間小房屋,他推門讓李娜進來,李娜故意裝做很緊張,語音有點抖地說:“師傅,你到底要我做什麼啊?”
胖和尚把門反手關上,臉一沉眼一瞪,“你不是和尚,你是女人,說,你來寺里做什麼?為什麼穿着和尚的衣服?”
李娜知道,自己被這個和尚識破了,還是裝做害怕的樣子:“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要怎麼樣啊?”
“怎麼樣?我要扒下你的畫皮,看看你到底是誰?”說著,胖和尚向李娜撲過來,就要撕扯李娜的衣服。
一看這架勢,李娜沒有躲,迅速上前一步,藉著胖和尚往前沖的勁,揚手把匕首刺進了他的心臟。和尚的手剛抓上李娜肩膀,巨大的疼痛讓他胳膊一抽搐,人就軟軟地倒在地上。
李娜拔出刀,又在和尚脖子上劃了一刀,和尚徹底死了。她在和尚衣服上把匕首上的血擦了兩下,看到房間裏有兩盞油燈,就扯下屋子裏牆上的圍幔,把燈里的油撒上,雙堆了些其他易燃的東西在一起,拿起桌上的火柴點着了,一股大火騰地就燒了起來。李娜把身上沾了血的衣服也脫了下來,扔進了火里,摘下僧帽,散下一頭黑髮,恢復成女子的模樣,把匕首藏在衣服里,出了門,看了看動靜,又關上門,快步離開了寺院。
過了好一會,李娜已經下到山腳,聽到山上有很多人叫喊起來,抬頭看去,山上寺廟的一角黑煙滾滾,看樣子火焰已經燒上了房頂。
遠在陝西延安寶塔山下的一眼窯洞裏,邊區保衛處的肖克強處長正在給一個容貌俏麗但神情堅毅的八路軍女幹部佈置工作:“張璇同志啊,領導們慎重考慮后決定,派你到青島去支持當地地下黨的工作,你有什麼意見啊?”
張璇立正敬了個禮:“肖處長,我堅決服從領導的安排!”
“好,張璇同志,領導們是考慮你在敵區有多年地下工作的鬥爭經驗,現在青島的局勢非常複雜,日寇和國民黨軍統的活動非常猖狂,家駒同志在一次行動中受了傷,青島地下黨急需成熟的幹部領導當地的鬥爭。我們在青島的負責是莫維剛,因為家駒的受傷,莫維剛的壓力很大,你去了要好好配合他的工作。”
“首長您放心吧!我一定配合他堅決完成黨組織交給的任務!”
肖克強看着張璇點點頭:“你和家駒也有好多年沒見面了吧?”
“是,首長,我們有7年沒見面了,抗戰爆發第二年我就去了重慶,去年才來到延安。”
“好,這次你去青島就從上海走,你的身份是從法國回來的醫學專家。
”
一段無線電波飛躍千山萬水,順着一台發報機的接收器傳到一對耳機里,一支筆把無線信號轉化成一組組數字,數字被翻譯成一段文字,第二天一早,這份情報就被分別送到了青島莫維剛和在濰縣養傷的馬家駒手裏。
莫維剛雖然沒見過張璇,但是張璇的代號“木蘭花”以及“木蘭花”在重慶的事迹還是有所耳聞,情報里說張璇要來青島支持工作,他非常開心。
當然更開心的還是馬家駒,因為張璇是家駒未過關門的媳婦。倆人是大學同學,學校里的金童玉女,一起參加了革命、一起入了黨、一起接受了地下工作的訓練,是真正的革命伴侶。但是1938年因為工作需要,張璇以軍醫的身份到了重慶,成了國民政府機關醫務室的主治醫生。家駒不了解張璇的具體工作和身份,僅僅知道她在重慶,倆人相隔千里,無時無刻不在惦念着對方。時隔七年,張璇終於要回到青島,兩個戀人終於能重逢,怎不令家駒激動萬分。
青島膠澳總督府五樓長野榮二的辦公室里,長野司令官站在落地窗前,望着陰沉沉的天空和翻滾着白色浪花同樣暗沉沉的海面,兩隻眼睛射齣兒狼一樣的光芒。長野身後,特高課課長矢野雄一捧着一份文件在向長野彙報,他負責執行的《雪融富士山計劃》的第二部分正在順利推進。
“司令官閣下,按照您的要求,我們在青島以及膠東半島潛伏的人員已經順利安插下去了,幾條線全部按照事先的計劃保持相對的隔離,需要喚醒時隨時都能發揮作用。”
“吆西!非常好,根據我的預判,我們在中國戰場的戰線必須要收縮了,寧波、上海、青島、大連是我們大日本皇軍進出中國大陸最重要的橋頭堡。這麼多年,共產黨和國民黨在這些城市一直派遣了大量諜報人員搞破壞活動,我們抓了一些人、殺了一些人,但是破壞勢力一點也沒減少。我們在明,他們在暗,這種境況對我們太不利了。現在必須要把我們的人轉成地下,站在敵人的視角上,這樣才能更有效地發現他們、打擊他們。”
矢野雄一馬上奉承地說:“司令官閣下這一招太高明了,就像您說的,只有我們保持與敵人相同的角度才能更好的發現他們。這次我們安插潛伏的人和中國人完全一樣,敵人擅長利用老百姓做掩護,那就讓我們的人變成中國老百姓,不管是共產黨還是軍統,他們一定會在後面暴露出來的。”
“哈哈哈哈!”在長野的眼裏,似乎看到了一群化身中國老百姓的日本間諜,像一顆顆小肥皂粒,融化在人民大眾的汪洋大海中,再也看不到他們的蹤跡。
竹下太郎一身中國人的裝扮,頭髮故意整得粗糙雜亂,他從兵營後門悄悄地溜了出去。美惠子不止一次地發現了竹下太郎的這個秘密,但是又不能尋問,心裏一直念念不忘。還有前一次行動在火車遇到的那兩個女人,至今還沒搞清楚她倆的身份。特別是上次在水族館再一次見到李娜,她就更加懷疑竹下太郎瞞着自己從事特別機密的行動。
臘月初十這天中午,忙完手頭的工作,美惠子換了一身洋裝,去街上的乾洗店送穿過的衣服。美惠子背對着洗衣店的大門和店老闆交待着,忽然從牆上的鏡子裏發現一個男人從門前路過,她認為這個人是化妝成中國人的竹下太郎。竹下太郎的中文說得非常好,完全聽不出他是日本人,美惠子相信,竹下這次出來一定是要見什麼人。
美惠子趕緊跟老闆交待完出門,遠遠跟在竹下後面,一路尾隨到了中山公園,看到他在假山下花叢里的一條木椅子上坐下來。美惠子快走了兩步,上了假山一個稍高的位置,把身體隱蔽在石頭後面,居高臨下地注視着竹下太郎的動靜。只見竹下太郎左手搭在椅背上,右手很隨意地放在椅子下面,頭上東瞅瞅西望望像是在看風景,-美惠子感覺他是在藏什麼東西。
過了一會,竹下太郎從椅子上站起來,像有疲倦的樣子抬起胳膊拉抻了兩下,左右沒看到可疑的人,就晃悠悠地離開了。
看到竹下走遠,美惠子從假山上轉下來,坐在竹下太郎剛剛的位置,探手下去摸索了幾下,感覺摸到了一個紙條,就拿了上來。展開一看,是一張手畫的圖,竟然是膠澳總督府日軍的佈防圖,心中很是疑惑,連忙又卷好紙條塞回去,重又回到假山上,裝做看風景,監視着山下的椅子。
過了好一會兒,那個椅子一直空着沒人坐,遠遠走來一個中國婦女,身上裹着大棉襖,腳上穿着手工做的棉鞋,她在假山下繞了一圈,看沒人注意才過去坐在竹下藏圖紙的椅子了,當她手往椅子下探去,美惠子知道這是來取情報的。當婦女取出情報塞進衣袖裏,站起身的一瞬間,美惠子一下子認出,這就是在火車上看了竹下兩眼又失蹤的女子!這個女子就是歐陽蘭。
等歐陽蘭走遠,美惠子趕緊下山遠遠跟上她。看美惠子上了一輛電車,趕緊招手過來一輛黃包車,好在那時候電車的速度都很慢,車夫是個精壯小伙,跑步也能跟上電車。
當歐陽蘭中途換了一輛車到中山路下了車,美惠子趕忙下了黃包車付了錢,跟着歐陽蘭往前走,到了聖彌厄爾大教堂門前的廣場,美惠子沒法靠前,遠遠看到她走進教堂。當美惠子趕過去也進了教堂,發現已經不見了歐陽蘭的人影。她不敢停留太久,就假裝參觀的樣子,在教堂里轉了一圈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