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有條子？
快跑！再快點！
李一天拼盡全力向前奔跑着，眼前身後是一個巨大的黑暗空間，能看的清的，只有遠處的天邊好像有暗紅色的火在燃燒。
他不知道是什麼在追着自己，只感覺到自己要拼盡全力的往前跑，而且，絕對不能回頭！
一旦回頭，一旦跑慢一步，就會有非常恐怖的事情發生！
李一天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腳下的路時而崎嶇不平，身後恐怖的存在好似故意為之，始終留有一兩步的距離不緊不慢的追着他，長時間的心理壓力和體能劇烈消耗下，整個人身體裏像灌了鉛一樣累到隨時會趴下，但是內心裏有一個執念告訴他，不能停，再快點!
他看着天空中唯一的那片暗紅色光芒，下意識調整方向，向著那個方向跑去。
腳下一個趔趄，李一天摔下了一個水潭，他條件反射的快速開始掙扎和向前游去，不敢浪費一點時間回身上岸，可不止怎的，越是掙扎，身體越向著這片幽暗的水潭沉下去。
“咳咳咳！”
李一天猛地側過身子，耳邊響起一陣叮鈴咣當的東西，同時他的腦袋一陣針刺般的疼痛感傳來。
他晃了晃腦袋，眼前的景物逐漸清晰合理的出現在自己面前：電腦歪在了茶几一邊，鼠標，煙灰缸，香薰等一應本該在茶几上的雜物則凌亂的散落在腳邊的地上。
而他自己則以一個怪異的姿勢側躺在茶几和沙發的夾縫裏，右腿還搭在茶几上，渾身酸軟無力，像剛被揍了一頓，茶几靠近頭的這邊的桌上和地上，還有零散的一滴滴半乾的血跡。
李一天強撐着身體來到洗手間，仔細的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先是撞破了的額頭一角，之後他看着下巴和衣服上掛着的血痕，習慣性的仰起頭，瞥見了鼻腔里的一片深紅。
是個夢啊。
又在夢裏被追殺了嗎？
京城這個又干又熱的鬼天氣，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害我在做噩夢的時候流鼻血，這整的噩夢還多了點溺水的體驗感。李一天無奈的翻了翻白眼兒，脫了衣服，直接走進了淋浴間。
流鼻血是李一天工作之後的老毛病了，看醫生都覺得矯情的那種，隔一段時間就會莫名其妙的來一次，當時剛來京城北漂的時候更是幾乎一星期一次，後來搬進了帶全屋加濕系統的房子后才稍微好一點。
可是他骨子裏討厭所有不必要的智能設備，不僅那些大家都習以為常的居家機械人，全屋智能系統，就連空調，燈光，窗帘，加濕系統這些，都堅持用手動開關操作，家裏更是沒有什麼機械臂，智能管家機械人，機器寵物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除了手機電腦投影這些必要之物之外，其他東西能不聯網盡量不聯網。
這在如今這個網絡科技如此發達的社會，也算是一點不常見的小怪癖了。
偏執如他，總覺得一個東西能簡單就不要太複雜，聽歌就用老式音響，切菜就自己用手動菜刀，好好的一盞照明的燈，就老老實實自己用手動開關操作。搞那些機械人智能助手，不僅平時家裏自己一個人的時候瘮得慌，扯着嗓子要這要那顯得弱智，要是冰箱中病毒了，和吊燈，清潔機械人一起密謀弄死自己怎麼辦？
可是這不，從回家到現在都處於一種半發獃半匆忙狀態的他，壓根兒就沒想過打開加濕系統這種小事兒，所以這彷彿入境短訊一樣的“歡迎鼻血”，就在李一天回到京城幾天後的這個深夜如期而至了。
今天鼻血流的有點多啊，李一天低頭看着順着洗澡水流入下水口的一縷縷淡淡血跡，頓時有了種殺手剛執行完任務回來默默清理痕迹的即使感。
甚至有點想坐在淋浴下面看着流走的血發會兒呆。
哎，可惜殺手是不可能長出這種級別的肥肉的，他自嘲般的拍了拍肚子，把目光從幻想中的八塊腹肌移開，轉頭盯着淋浴龍頭的出水口，一邊洗澡，一邊繼續回憶起了昨晚的事兒。
對，看看帳號。想到這裏，他迅速洗完了澡，往鼻子裏塞了兩團衛生紙后回到客廳，先是一件一件的把弄亂的東西物歸原位，然後打開電腦，進入了自己的電子錢包帳號。
盯着電腦屏幕，李一天輕輕的晃動着鼠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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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點，承鳶董事長辦公室門外。
“有條子？”李一天有點沒反應過來。
“注意措辭。”董事長秘書無奈的搖了搖頭，旋即正色道：“鄭隊長在董事長辦公室等你超過半個小時了。”
李一天眉頭一皺，眼神微微失焦。
我最近應該沒有無意中犯法什麼的吧？
“劉秘書，我忽然感覺今天有點不舒服，未來的幾天估計要感冒發燒什麼的，我想先回...”轉頭剛準備走，李一天隨即聽到門拉開的聲音。
“阿天，進來吧。”
輕呼一口氣，李一天掛上自己的招牌微笑，轉身說道：“董事長下午好呀！”
走進辦公室，他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坐在董事長對面那張單人沙發里的中年男人。
中等體型，下頜線分明，大概在40歲左右，中等長度的頭髮沒有過度打理的痕迹，但看起來也不算亂，一雙不大的眼睛看起來很親和，就好像隨時準備好配合臉上其它的部分完成一個恰到好處的微笑，一件簡潔的白短袖，整個人給人感覺，清爽，乾淨，甚至，有點...少年感？
如果不是這個中年人眼角細密的魚尾紋，幾乎比眼睛還要大的眼袋和臉上所剩無幾的膠原蛋白出賣了他的年齡，李一天完全可以腦補一個青年書生穿着長衫眼含熱烈，揮斥方遒的神色。
此時，這個中年人毫不介意李一天的上下打量，他慢慢起身，也在同時打量着面前這個年輕人。
中年人微笑着打量着李一天，“剛起床啊？”
“哈？呃..對。”李一天有點懵。
“剛才你們董事長才跟我介紹過你，承鳶集團新媒體分公司最年輕的中層管理，NFT部門的負責人，年輕有為啊。”中年人伸出手，“還沒介紹，我叫鄭秋。DC區刑警三隊。”
“不耽誤二位太多時間，”鄭秋向著董事長的方向微微欠身，隨即說道“小李，你認識趙德才嗎？”
李一天注意到，鄭秋在問這句話的時候，前面大部分的時間，仍然在盯着董事長，只在最後一刻才轉向自己。
“昨晚在一起喝酒了，一起聊了一些以後可能的合作，但我們之前並不認識...”他轉向董事長，一本正經的說道“因為忙於溝通今後發展的項目的可能性，聊得比較晚，所以今天才來遲了一點。”
董事長一臉無語的看着他，李一天努力瞪大眼睛眨了眨，盡量顯得自己天真無邪。
“明白，趙德才是我們最近在調查的一起案件的相關人物，我們需要藉助你的一些專業知識和人物側寫信息協助調查。”鄭秋說道。
“所以，我沒犯法什麼的對吧？”李一天鬆了一口氣，脫口而出。
“目前就我所掌握的信息，你是乾淨的。”鄭秋笑着擺了擺手，“所以，等下有空嗎？”
“請問可以給我半個小時嗎？我還有一些工作要和領導彙報。”
“樓下見。”鄭秋向著二人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咔噠。
“董事長，我感覺我要升職加薪了。”
董事長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為什麼？”
“哈哈哈，我感覺自己大概要給公司贏一座好市民獎回來了。”李一天乾笑了兩下，看向董事長完全沒有配合的意思，只好停了下來，“哎呀說正經的，我給公司掙錢了。”
他拿出手機，用自己昨天新註冊的電子錢包登陸了BIGBOSS，打開站內信遞出了手機：“運氣不錯，收了一個NFT，現在市價漲到了40萬美元左右。這個算成我們部門新成立的第一筆業績，沒什麼問題吧。”
董事長聞言微微詫異，接過手機，一眼就看到了那個旋轉着的藍色小海豚NFT，他滑動着手機屏幕，看到了後台正不斷增長的站內信數量，那些都是其它賬號發來的購買意向的信息。
開價從20萬美元到50萬，60萬美元不等。出價信息包括一部分漢字，還有一大部分都是英語。
李一天看着董事長逐漸眯起眼睛思考着的表情，心中不禁有些小得意，“雖然不知道我踩中了什麼熱門作品，但是轉賣也是我們原本預定的收益增長方式之一。不過我準備再觀望一下，畢竟價格一直在漲，沒必要着急。”
“嗯，不急着賣。”董事長緩緩開口，算是回應了剛才，但很明顯，他盯着李一天的手機正在發獃，明顯在思考着別的什麼。
老狐狸，沒本兒的生意掙了這麼多也不給個反應，早知道我還不如直接自己賣掉算了。李一天暗自腹誹道。
他不是沒這麼想過，事實上，這是他從清醒之後到來公司的路上主要在想的事情之一。但隨着大腦逐漸清醒，李一天想通了這一件事，對神秘藝術家的進一步調查單靠他個人的能力資源根本走不遠，偶然拿到的這一筆錢，不如換取更多資源人脈以及可能的資金扶持，看看能不能儘早獲得穩定收益，或者更理想化的，建立一個持續收益的團隊模型。
承鳶投資謹慎，但眾所周知，很有錢，如果這次上市成功，短期內快速擴張，肯定會關注一些新的增長點，這整個的項目不論對他還是對公司，都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只要給出充分的理由和論據，公司沒理由不重視。
稍微調整了一下情緒，李一天接回手機，又看了看董事長若有所思的樣子，寬慰道，“剛才那個條..警察說的趙總，是張總的朋友，我們昨晚在海天喝了點兒，大概聊了一下自己項目合作的事兒。沒有涉及任何不合法的東西，所以應該沒什麼事兒，董事長不用太擔心。”
董事長站在落地窗前，微微轉頭，窗外的陽光照在他的小半邊臉上，因為背光，顯得有些陰晴不定。他看着李一天，說道，“剛才的鄭隊長說，他找過我們的事情，我們不能私下聯繫這個趙德才，也不能對可能有關的任何人進行透露，不然視作不配合調查。”
“那是...什麼意思？”面對這種事情，李一天沒什麼心情再打啞謎，他確實沒太理解。
董事長轉過頭背對落地窗，看着李一天笑了笑：“那我怎麼知道，只是補充一些你來之前我接收到的信息。”他走回辦公桌，端起水杯晃了晃，“總之我們沒幹什麼違法亂紀的事兒，全力配合唄，不要影響到公司。”
“你做的很好，新部門的待遇我會適當調整，包括一些適當的資源傾斜，你有什麼想法，這幾天可以提給我。”他坐回了自己的辦公桌，沒有再看李一天，揮了揮手，“沒什麼事兒趕緊去吧，跟鄭隊長溝通正經一點兒，注意公司形象，別再整天像個不修邊幅的小混混一樣油嘴滑舌。”
你才像個陰沉大反派好不好，李一天心中暗自翻了個白眼，面上卻是點頭稱是，隨即輕輕帶上房門離開了辦公室。
看了看時間，離半個小時還早，跟外間的助理打了個招呼，李一天邁着輕快的步伐下到一樓，他要去旁邊的便利店弄點兒吃的。
趙總看起來確實不像好人，和刑事案件有牽扯，他不意外。可是董事長的反應怪怪的。
拿着三明治，關東煮和牛奶在櫃枱結賬的時候，他基本已經從這件事兒里繞出來了---明擺着，這件事有很多他目前沒獲得的信息，而且他確實沒幹什麼壞事，再去想只是浪費時間。
目前來看，他的工作一切順利，其它的這些就當是生活中的小插曲，增加一點生活閱歷吧。
在大樓外間的車道旁找了個台階，李一天坐下開始默默地吃着東西，一邊回顧着昨晚從買下那兩個NFT到現在發生的一切。
那個帖子到底是什麼？那個一直出現的關鍵詞ABNORMAL又是什麼？
李一天甚至無法確認自己是不是真的找到了什麼線索，還是只是憑感覺獲得了一次概率性的偶然勝利？
憑感覺？回頭思考，沒有什麼比憑感覺這個三個字聽上去更不靠譜了。
正頭疼這些亂七八糟雜亂無章的線索，李一天揉着本就亂糟糟的頭髮扭頭看去，離自己大概兩米遠的路邊，一隻渾身淡黃色的小貓正靜靜的站着，望向自己。
李一天循着目光確認了一下，哦不，小貓看着肉丸子。
是的，直勾勾的盯着肉丸子。
李一天不禁淺淺的笑出聲，他擠出一顆丸子，衝著小貓晃了晃。
小貓毫不遲疑的啪嗒啪嗒的跑了過來，完全不認生的叼過丸子吃了起來。
一邊吃，一邊慢悠悠的晃着尾巴。
“燙不燙啊，，慢點慢點。”李一天看着這隻不知道哪跑出來的小貓，脖子上沒有吊牌，但是看上去乾乾淨淨的也不像流浪貓的樣子。
這附近全是商場高端寫字樓，也沒什麼住宅區，怎麼會憑空冒出來一隻貓？
看着看着，就想上手，李一天試探性的伸出空出的右手，就要摳摳小貓的頭。
不料，剛剛快要挨到，小貓就靈敏的挪開脖子，抬起頭，看了一眼李一天，隨即又靜靜的低下頭專心的對付肉丸子了。
沒有伸爪子，沒有跑開，甚至沒有叫喚，它居然...斜了自己一眼？
李一天訕笑着縮回手，歪了歪頭，心中暗道離譜。
不過...跟一隻貓也沒什麼好計較的，更何況還這麼可愛，不給摸就不給摸唄。
耳邊一聲嘆息傳來，“一樁國際刑事案件，還沒一隻小野貓重要嗎？”
小貓扭頭看了一眼來人，眼神好像在說，小野貓？
李一天頗有默契的和小貓一起扭頭，仰頭看向不知何時出現在台階旁的鄭秋：“不是你想的那樣，鄭隊長，你聽我解釋...”
兩人無言對視。
鄭秋：“你解釋吧，我聽着呢。”
小貓已經吃完了第一個丸子，探起了一隻爪子扒拉着袋子。
李一天低頭看看貓，左手把裝丸子的袋子稍稍拿近，輕輕晃動，右手伺機而動，隨時準備開擼，“鄭隊長有沒有聽過一個電影裏的概念，叫救一隻貓？”
“什麼意思？”鄭秋毫無架子，走到旁邊的台階，撫了撫階上的枯枝落葉，坐了下來。
“在某些比較典型的類型片電影裏，為了塑造角色，在開頭的時候，會給主角安排一些小情節，比如一隻小貓卡樹杈子上了，一個老奶奶要過馬路什麼的，他做了善事，觀眾也會在一開始的時候找到自己的衡量坐標，更容易共情和有代入感，這樣的安排，我們統稱為，救一隻貓。”
“怎麼，覺得自己是主角？”鄭秋看着李一天，臉上沒有絲毫不耐煩的意思。
“沒人不想當主角嘛~不過25歲之前沒做到的事情，快30了就不會想七想八了。只是形成了習慣，總覺得生活中做些隨手的好事兒，可以給自己一個錨，讓自己能看清自己的狀態。而且...”小貓在丸子的誘惑下一步步接近，最終彷彿認命一樣默默翻了個白眼，竄到了他的腿上，如願以償的吃到了丸子，李一天右手在小貓頭頂一頓亂蹭，開心的笑出聲：“小貓哎，怪可愛的，要不要擼一把？”
“我以前聽過一個說法，‘有心為善，雖善不賞’，如果做好事兒都帶有目的性而不是自發的想做，如果主角是帶有表演性質的為了觀眾認可或完成某些自我救贖而做好事，聽起來反而更像隨時會黑化的反派吧？”
“大膽，安敢毀老夫道心，噗~”李一天浮誇的捂住胸口假裝噴血，隨即又自己笑出聲：“嗨嗨嗨，鄭隊長，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些什麼，聊天而已嘛。”
鄭秋收起了嘴角若有似無的一絲和善的微笑，雙眼定定的看着李一天，一字一句認真說道：“你好像有病。”
“...哈？”李一天滿頭問號。
“有一部分我說不定能幫上忙，我認識一個還不錯的心理諮詢師。”鄭秋說完，篤定的點了點頭。
“呃...好的，謝謝鄭隊長。”
李一天原本心血來潮，又覺得面前這個面帶善意的中年人是個看上去可以親近的人，這才閑來扯淡幾句。可一番聊天下來，只覺得這個人怪怪的，說的話也牛頭不對馬嘴，不笑的時候身上自有一股老刑警不怒自威的氣息，盯得自己挺不自在，內心暗到下頭，起身道：“那走吧？我們去搞搞那些什麼協助調查的東西。”
說罷，他衝著地上的小貓擺擺手，逕自向前走去。
小貓駐足，靜靜的看着李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