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拓也回到家，稍加掩飾了一下褲子上的血跡。
喊了一聲“晚飯不用叫我了”，就避開嬸嬸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將褲子擼起到膝蓋，他才發現小腿上的繃帶被血染紅了。
忍着疼將連着皮肉的繃帶剪掉，拓也拿起與謝野醫生給的藥瓶進行了簡單的處理。
重新覆上一層繃帶后，拓也總算覺得之前的刺痛感消失了。
甩甩腿，沒有什麼大問題，他雙手張開，將自己摔在床上。
陷在被子裏，他想到了下午在網球部通告欄里看到的小組賽上，自己的名字與部長幸村精市連在了一起。
這就意味着，明天他可以與網球部的最強對戰。
一想到打贏了幸村以後，就可以隨心所欲的逃訓逃訓再逃訓，拓也快樂到飛起。
他完全沒有想過自己有輸的可能。
...
因為今天輪到他小組值日，拓也遲了一小會兒才到網球社。
校內排位賽的上半場已經進行了一半。
真田昨天打敗了丸井，現在在與仁王交手。
柳操練着被仁王忽悠過來的柳生比呂士。
之前取經過的毛利學長已經將桑原擊敗，悠哉的向場外趕，還和拓也碰了個照面。
而被他心心念念的幸村部長，直接給小海帶送了個鴨蛋。
畢竟待會兒是要和網球部的最強進行比賽，拓也決定到隔壁球場上熱熱身。
熱完身回來的路上，瞧着長椅上切原魂歸西方的樣子，他笑出了聲。
現在的切原已經被榨乾了全部的精力，面對拓也的嘲笑，只能無能狂怒。
甚至連理都不想理。
終於，輪到自己了。
“平等院，來3號球場。”幸村的聲音從球場上傳來。
走到幸村對面的拓也，見笑的溫和卻連肩上的外套都不拿下來的部長，挑釁道：
“幸村部長，我聽人說打倒了你，以後就能自主訓練了。也就是說，以後就不用訓練了，我這樣理解沒錯吧。”
面上的溫和消散殆盡，屬於統率立海大王者軍團的強大氣勢散發出來，幸村回答。
“只要你能打敗我，部長都可以給你。”
聽到這話，拓也整個人都精神起來了。
“這還真是讓人興奮啊，幸村部長。”
‘比賽開始，由平等院拓也發球。’
將球高高拋起，拓也右手猛地用力，打出高旋球。
嘭——
“15-0”
拓也看向身後底線上焦黑的球印。
躺在一旁的切原，垂死病中驚坐起。
幸村部長還真是強啊。
切原望向球場裏翩翩然站立的幸村。
“球速可以，力度不行。”
幸村的聲音響起。
拓也興奮的舔了舔嘴唇，“不愧是部長，蠻有一套的嘛。”
話音剛落，較之上一球有着更強速度與力度的球再次打向幸村。
幸村揮拍，球落到地面，又是一個漂亮的底線回擊。
不過，拓也憑藉著單腳碎步，早已預測到其掉落的位置，在擊球點等着這顆小球了。
兩腿前後分開，保持身體的穩定，拓也想將球單手打回去。
“30-0”
手被震的發麻，他撿起球拍，看着不遠處的小球，神色不明。
從口袋了拿出一顆球，拓也深吸一口氣。
是昨天和切原比賽時，用的光擊球。
幸村看着那顆來勢洶洶的小球，表情凝重。
來了。
雙手握緊球拍，他盯着迎面而來的網球，用力揮了過去。
“15-30”
一個窟窿出現在球拍上，球網被打的斷了線。
不急不躁的從網球包中拿出一隻新的球拍，幸村重新站到網前。
發球得分，拓也當然會再次用出光擊球。
砰，球被打了回來，依舊是精準的底線。
真田嚴肅的看着場內，剛剛趕來的他望向平等院拓也。
不對勁，這兩個光擊球的威力和昨天比相差太大了。
“40-15”
“不要使用光擊球了，你的手臂支撐不住。”
幸村看着穿着外套的拓也，目光匯聚在他的右手手臂上。
明顯知道連着兩次的光擊球都失敗了的拓也，不爽甩了甩自己的手臂。
沒有在勉強自己，他發了一個普通的高速球，與幸村來回對打着。
機會球。
幸村見他打出了一個高吊球，腳步一躍，身體凌空而起，向著拓也空出的左半邊球場，狠狠地扣殺。
面對來勢洶洶的殺球，拓也的表情反而放鬆了。
他身體轉了一圈，利用遠心力巧妙的化解了球上的力度，並就着慣性將球以更強的力道打過去。
若是他對面的是個普通人，這一球必然精妙絕倫。
然而，他的對手是幸村精市。
在拓也不可置信的目光下，幸村二段扣殺，拿下一局。
“game幸村，比分1-0”
汗水從拓也的額頭滑落，明明才過去一局，身體的體能就被大量的消耗了。
除了第一個不完整的光擊球，他一分沒得。
看着對方至今仍穩穩披在肩上的外套，拓也心裏像是有羽毛滑落一般，躁動不安。
單反擊球力量上存在着天然的劣勢，遇到底線球很難打出有威脅的進攻。
偏偏幸村看中了這一點，一直將球打在底線上，不斷得分。
“game幸村，比分2-0”
“game幸村，比分3-0”
“怎麼，一旦失去了哥哥的球技，你就變得不堪一擊了嗎？”
幸村看着不斷喘着粗氣的平等院拓也，表情冰冷。
場外的真田與切原再一次的被幸村的強大震撼到。
真田神態複雜，心裏五味雜陳。
‘你已經進化到這種地步了嗎，幸村。’
“你的網球呢？如果只有單反拿的出手，遇到底線型選手時你依然會這麼狼狽嗎？”
“那開頭還說什麼大話？能打敗我的只有我自己？開什麼玩笑啊。”
......
對面毫不留情的諷刺一句又一句的灌注在拓也的耳朵里。
他痛苦的閉上眼，對着幸村嘶吼出來：“不要說了啊啊啊——”。
和手冢國光對待越前龍馬的那種小心翼翼的栽培不同。
立海大的鐵血法則才不會管你天才心理的承受能力有多少。
若要挑戰王者，你就要有足夠的資本，來支撐你完成。
如果沒有，便在底層老老實實的趴下。
你不幡然醒悟，就打到你開竅為止。
除了哥哥，從來沒有在其他人身上嘗過敗績的拓也，已經預測到自己會輸的多慘。
他即將迎來人生中第一次滑鐵盧。
站在對面的人無情的粉碎了他的自尊。
在幸村面前，他就像一個跳樑小丑，自導自演的說著那些笑話。
已經崩潰的少年站在球場上，卻沒有得到對手絲毫的憐憫。
幸村不會給他喘息的時間，直接拋球，球拍順着球向上摩擦，發出一個旋轉力極大的上旋球。
拓也死死的盯着幸村的動作，他要用自己的方式證明自己的網球。
快步跑向網前，依舊單手反手握拍，向下切球，抵消他的旋轉，讓其落入對方的網裏。
幸村也同樣上網，輕鬆回擊對面發過來的球。
砰，球落在了幸村的後方。
“15-0”
少年人的汗幾乎要將外套打濕，紅通通的眼中火焰熊熊。
被這樣的視線注視着，幸村覺得自己要被燙傷。
沒想到在這樣的情形下，少年依然後冷靜的思考擊球的對策。
還真是可怕呢。
“漂亮的腳邊截擊。你的網球也不是一無是處嘛。”
“我稍微承認你的網球了。”
看着掉落在地上的外套，幸村撿起，一把扔向了長椅上目瞪口呆的切原，如是說道。
幸村的聲音剛落下，拓也的眼前就一片漆黑。
他停在原地，下意識低頭，想要看清自己伸出的手。
並沒有用，低下頭，視線也是黑色的。
他有些失神。
忽然，耳邊傳來細微的聲響，拓也本能的將球擊回。
可球接觸到球網上的那一刻，他愣住了。
球拍接到網球這一點，毋庸置疑。
但恰恰相反的是，拓也沒有一絲球觸碰到球網的感覺，像是球直接跳過球網，飛了出去。
“30-15”
細微的響動又出現了，他再次將球回擊，還是和上一球一樣。
“40-15”
“你已經失去視覺和觸覺了。”
因為感官的缺失，聽覺變得更加敏銳的拓也，在聽到幸村這句話的時候，耳朵就像炸開一樣。
澎湃的精神力如海似的向他壓過來，在這樣綿密的精神壓迫下，他幾乎動彈不得。
又一次聽到細微聲響，拓也狼狽的向球追去。
然而，飛躍而來的小球的軌跡在中途消失了。
聲音也沒有了。
徹底喪失五感的少年任球將自己擊倒在地上。
世界漆黑靜謐到詭異，甚至是身上各個部位的傷口的疼痛感都喪失了。
拓也連自己現在是站着還是趴着都分不清。
他放任自己淪陷在黑暗裏。
這樣的狀態下，他開始遲疑。
自己的網球是真的一無是處，一文不值嗎？
“這樣就結束了嗎？”
明明失去了聽覺，但幸村的聲音卻清楚的回蕩在耳邊。
明明失去了聽覺，報分員不斷說出的比分也不容他拒絕的在他耳朵里回蕩。
“15-0”“30-0”“40-0”
“game幸村，比分4-0”
平等院自己也想着。
這樣就結束了嗎？
我要輸了嗎？
意識朦朧間，平等院看到了那個無數次讓他慘敗的金色背影。
小鬼，世界的舞台是很廣闊的。
原來是自己太傲慢了嗎？
表面上對網球毫無熱忱，但其實是潛意識裏認為，自己的網球水平在同齡人里無人能敵。
因為高人一等，才會一副對什麼都提不起勁的樣子。
一路走來，平等院拓也過的太順風順水了。
所以一旦遇到像幸村這樣的強大的敵人，就會潰不成軍。
拓也的情緒徹底陷入低迷，放縱自己深陷在黑暗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