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三·人間之里，紅月洋館
“哈啊……天氣真好。”
終於，我算是脫離了具有坡度的妖怪之山山麓範圍內，踩在嚴格意義的讓人舒服的平地上了。我特地選了這個方向下山，無非是因為博麗神社的位置是眾所周知的。儘管如此，我在走下陽光垂直落下的坡道時，還是十分小心地向著兩側樹林裏左看右看，所幸這裏一個人也沒有，有的只是靜寂里幾聲鳥鳴。
碧綠的原野延伸着不少路徑，但並沒有我想像中的隨處可見的指向標。我朝着之前在山上看到的人間之里的那個方向走着，心中舒適與緊張並存，雖然我出發之際就做好了失望的心理準備，那份期待也還是盤踞着心頭，也不想讓我放棄似的。
幻想鄉其實是個很小的地方，我估計着我和阿燐能在過不了中午就能趕到，運氣好的話就會有些進展了。說實話，目前我所見的線索幾乎不能稱之為線索——並沒有與戀戀直接的關係，反倒只是關於最近地上各勢力的勾心鬥角而已……不過不明原因地，我覺得我只要往那方面去湊熱鬧就是了，大概是因為我深知戀戀那愛玩的性子吧。
路上也偶爾會遇到幾個人類，他們居然是一個人走在路上的——和我的認知並不一樣。以前的話，就算是大白天，這幻想鄉中的人類若是敢一個人走路，是很有可能會被盯上的。那這樣看來的話，人類與妖怪的關係多多少少也發生了些變化吧。儘管幻想鄉之內妖怪吃人天經地義，我卻完全沒有那方面的興趣。我覺得也許是我從小並沒有怎麼接觸過人類，再加之撫養了那麼多小傢伙，要是我喜歡那麼乾的話估計會形象崩塌吧。我確實是個純素食主義者，雖然很想給阿燐帶點肉食，但它們太容易壞了。我有時候也希望自己能和普通的妖怪一樣去殺人，但是我並不是那種每天都要為了填飽肚子發愁的弱小妖怪，因此偶爾會有“妖怪能和人類達成和平共處也不錯”之類的想法，不過轉念一想，從人類的普遍品行來看還是算了吧。
阿燐依然腳步輕盈地走着，只是此時我倆都戴上了斗篷連着的黑兜帽，我略微有點照舊的懶散，走得慢些、跟在她後面，看着她頭上的兜帽一起一伏。
不知不覺走了好久了，太陽也已經升得老高，暖洋洋的挺舒服。房屋連成的高牆已經靠近，我的心跳有點加速。畢竟我從沒來過人類的村子，而且人類這種生物不管怎麼說還是讓我感覺有點害怕。梯形屋頂的輪廓，一點一點清晰起來，在半綠半白的樹梢們的盡處。
兩幢大木屋一左一右，中間就用整條平整的石磚砌成的街道連接，這就是人間之里的入口了吧。嚴格地說，只要在往前踏一步，就是人類的地界了。我抬頭看，此時街上正熱鬧，人類們充滿了整條街的各個角落，喧鬧的很。我和阿燐駐足片刻，遠望着裏面的景象。
“沒有看到戀大人呢……”阿燐明顯有些失望。
“別太急嘛。都過了多久了，這種事肯定不會那麼順利的啦。”我笑了笑，不自覺地又攏了攏長斗篷的下擺，確保它已經把第三隻眼遮得里不見外外不見里，“那從現在開始，我們盡量表現得自然一點吧……那應該也不會有什麼人注意我們了。”
說來這樣遮住第三隻眼，我也就不能用它讀心了，不過目前不太影響我——人類那幅德性我可清楚得很。
我還是難以做到果斷地走進去啊……不過看着阿燐已經踏上石磚路面的腳步，我也打消了猶疑了，抬起腳就往上走。不得不說人類們經商賺錢的本事比我厲害得多，店鋪的分佈十分講究，進入村子之後，左側手邊便是一座掛着鮮艷招牌的大旅店，大大張開的推拉木移門邊立着常綠植物的盆栽，裏面亮着燈火，看着就很暖和。至於在更遠處，就是生活用品的店鋪了。
“阿燐，那麼……現在我們去買點東西吧。我應該需要些什麼的。”
“覺大人……”往前走在街道上，阿燐有點遮遮掩掩地對我小聲說著，“您以前有買過東西嗎？”
“……當然沒有哦。不過之前有仔細注意過鬼族或妖怪的商店的經營方式，買東西什麼的我應該還是會吧。如此說來的話，你也沒有干過這類事吧？”
見阿燐有些近似窘迫地不回答，我心中當然有了答案。我下意識地緊了緊被罩在斗篷之內的雙肩包，裏面確實有些來自地靈殿的資產。錢幣，在幻想鄉逐漸轉變為該死的人類治世的境況之下，算是必不可少。它在人類的生活中半夜無可替代的角色，雖然代表着些惡臭的拜金理念，可對妖怪來說它也是很有幫助的。
“實在太久沒來過地上了，雖然說根本沒進過人類的村子……”我自言自語了一下、吐槽自己的境況，“所以說，得買些有用的東西。阿燐平時在地上的活動範圍怕是也沒有那麼大吧？”
“唔，確實呢。有個東西叫做地圖來着。”
“這我還是知道的啦。”
我於是看上一家雜貨店。人間之里定居的九成五分以上都應該是人類，店鋪什麼的自然不必說。所以我有點緊張……但是都踏進了人里的大門，這事總得一口氣做到頭吧。這家商店掛着木招牌，半身高的櫃枱上擺放着各式各樣的玩意兒——糰子之類的小零食、小孩子喜歡的、會搖來搖去的木機械玩具，那之後站着面露慈祥的老婆婆，穿着老年人喜歡的深色花紋布衣、白髮斑鬢，安靜地看着前方，面帶絕妙的莞爾。這樣的店主也是我比較會想去的主要原因。
我遠遠看着店內百花繚亂的各種東西，又和阿燐對視一眼。那好吧，我上了。我吸了口氣定神，朝着那邊走去。幾秒鐘的時間挺短，但在我眼裏好像被拉長了一樣，每一步，我都有點一驚一詫的，懷疑着店主什麼時候會注意到自己在靠近。她還是看過來了……雖然沒露出什麼異常的神情。不能讀心還挺不習慣的。
“二位……”淺淺的溫和問候，挑起着我的緊張，“想要點什麼嗎？”
“唔、唔……我……”突然語塞，不出意外地搞得我很有些尷尬了，我悄悄在心裏重整了一下態勢，“那個，地圖，要幻想鄉全境的，可以么。”
老婆婆店主略顯獃滯地點了點頭，轉身向店內的貨架翻找着東西。
“呼……”我居然有朝一日會在人類的村落里這樣和人說話啊。我一邊想着，一邊看向了邊上的架子，上邊放着顯眼的、鋪擺好的幾十張很大張的黑白印紙，離我最近的一張，那最上面一行的字似乎生怕我看不見似的，黑黑的印得老大：
“宗教戰爭的白熱化階段！博麗巫女勝運連連！”
“阿燐，那是什麼？”我於是並沒有動作很大地，指了指那架子上。
“喵？好像是報紙吧？用來記錄最近幻想鄉發生的一些大事，很久很久以前就在人類之間傳播開了，雖然，好像並不是出自人類之手的。”就地上來說，阿燐對近來人類的時尚事物，了解得可比我多得多，果然帶她出來是正確的選擇。
“那還挺有意思的。或許會有用？”注意到店主已經把用小袋子包裝好的東西放上了櫃枱，我又道，“老婆婆，能請您幫我再拿一份最近的報紙么？”
於是，東西到手，我和阿燐、至少我，飛快地原路逃離了人間之里。一邊在路上亂走，我一邊攤開手中的報紙讀着。果然，內容和它的標題相去不遠的。
“昨日霧之湖畔的戰鬥由博麗靈夢取得勝利！整場宗教戰爭中，她是目前實現最長連勝的絕對閃光點！敬請各位持續關注今天下午由博麗靈夢與霧雨魔理沙帶來的又一場精彩對決，屆時務必前往紅魔館捧場！最終的勝者，會是誰呢？——文文。新聞”
所以說，這上面說的就是今天吧。我看着下面印上去的黑白畫片，忽然感到一點點奇怪。這圖片里的大概確實是霧之湖，我以前也見過的，畫片上人山人海擁擠在湖邊，把湖中央那懸空着大擺勝利姿勢的巫女襯托得光輝無比。——只是，為什麼，報紙上會殘留着點很像是戀戀的妖力呢？
……該不會是真的吧，那我運氣也太好了點。我趕忙把發現告訴了阿燐。
“覺大人？所以，我們應該……”
“那就先去霧之湖看看。我覺得，以戀那貪玩又好熱鬧的性子來看，湊在這樣人多的地方倒是很正常的……不知道她會不會被注意到，希望她沒事。”
“這就出發嗎？現在這個時間……”
“大不了晚一點吃午飯就是了，我們不要在一處停留太久。畢竟戀她可是下一秒就不知會往哪走的類型……”
我收起報紙，讓阿燐從我的包里拿出地圖，看着刺眼的太陽辨認了方向之後，便慢慢地向著標有霧之湖和紅魔館字樣的區塊移動。說來，幻想鄉大片的水域並不多，霧之湖是最大的了。那裏終年寒冷，湖面時時結冰、只有偶爾出現的極炎熱的盛夏才會融化散去，但現在可是初春，那裏也太冷了……人類還會急着往那種地方擠啊。路上的行人當然不止我與阿燐，許多看起來大概是人類的傢伙，也和我朝着一樣的方向在走着。他們要去幹嘛大概猜也猜得出來。會不會真和早苗小姐所說一般，他們心裏只剩下為對決喝彩的熱情了呢？
走了好久。太陽已經掛到正頭頂了，旅途的第一天，還挺累人的，不過好在天氣不熱，不然非得把我晒黑一層，那我可接受不了啊。一如既往，碧野的景色，直到在枯黃帶點嫩綠的顏色的盡頭，一座巨大的建築的剪影，逐漸在遠處的淡淡霧氣之中浮現出來。隨着我的靠近，它的樣子也越來越清楚了，很顯然，這是座大洋館，有着好看的淺紅色外牆和高聳入雲的大鐘塔。若不是它的外飾——比如窗口之類——的詭異樣式，我也許會一眼喜歡上它吧。
它就立於霧之湖畔。此時此刻，周圍人類還挺多，排滿了那座架在霧之湖畔、大概是洋館的入口的小橋，還一直延伸出來了。我向湖邊看了一圈，空曠的湖面飄蕩着漫漫白霧，有些冷，除了洋館入口這裏附近，一個人也沒有，我也並沒有感受到戀戀的妖力殘餘。我想了想，拉着阿燐走到了隊伍的末尾，安靜地等着。
“覺大人打算進去嗎？報紙上說今天下午會有一場那個什麼比賽來着。”
“跟緊我，阿燐。裏面現在肯定是人山人海吧。”我將阿燐的手牽得更緊了一些，我只覺得，裹着黑斗篷的兩個神秘人有時候反而會很顯眼，就壓力層面上來講，安然自若地站在這裏等待是着實不容易的。“戀會在這裏么“……”
隊伍緩慢縮進着。洋館的主建築群被一道高鐵柵牆與外界隔開，唯一的入口是面前橋上。這時候，人類們的楔子一直嵌入到大鐵門處，在裏面連接門口與主館的二十米左右的路上逐漸四散開，但大多最後還是走進主館黑魆魆的大門裏去了。我抬頭看着主館的樣子，總共是三層，第一層高度最大，外牆用了壯觀的大理石豎紋柱子來支撐，有許多廊柱結構，一層二層好些房間都向外彎出了弓形的小陽台，三層卻好像被全封起來了，屋頂是平頂，欄杆和陽棚能看出來還順便做了大陽台。雖然有些是西洋類建築的共同特徵，但我看着它，總覺得地靈殿就在眼前似的。倒不是說我出門沒一會兒就想家了，但是，這風格和一些細節處和地靈殿未免過於相似了。也許主人和我的品味有些共同點吧。
總算，我也靠近了大鐵門。一群女僕在門口接待，其中有一個我很容易注意到的特別的傢伙，她身材出眾、穿着藍白的短裙女僕裝，腰間掛着磨損很明顯的一塊黃銅懷錶，肩腰處綁着刀帶、插了不下十把在太陽照耀下銀光閃閃的短匕，或許是飛刀，我分不太清。因為一直在暗自感覺周圍的能量波動，這份極強大的力量我當然一下子就注意到了。我觀察着她的行為——接待客人的樣子十分優雅，儀態端莊，表情管理也很到位。我不得不在心底感嘆了一下。很快，我就被身後的人類逼到了她跟前。
“唔……嗯？”我想她應該是檢查前來的客人有沒有什麼問題之類的，可我在她跟前的這時候，她盯着我看、似乎在猶豫什麼。我突然感覺氣氛糟糕起來——兜帽可不是萬能的，她該不會看出什麼來了吧？我微微低下了頭，逃避她檢視的目光。
“啊，請問……怎麼了？”我極小聲地問着，目光落在她黑色長靴邊的地面。
“嗯？”她深灰色的眼瞳里閃現出一絲驚疑，白髮連帶着抖了抖。她又歪歪眸子看了看跟着我的阿燐，“這兩位客人……請，跟我來。這邊你們幾個先招待一下，我很快回來。”
糟了。她肯定是發現異常了吧？不過，這倒可能也是個機會，而且事實上我也沒得選擇，要是這時候就地逃跑的話，被人類們發現的可能性就更大了。那麼我就跟着她走吧。
步過宅館的前院，女僕走進了正門。向外開的雙層大門，看起來也很厚重，深色、大概是包木的金屬材料吧。一進來，我明顯地感覺到眼睛不適，這裏太黑了。所有的光，好像在進來的一瞬間都被吞掉了似的，我微微回頭，斜視地注意着充當了門檻的固定大門的滑槽，那裏好像就是臨近正午太陽的光亮和屋子裏的黑暗的分界線。不應該啊……宅子的主人難道不喜歡光亮嗎。身為一個在地下待了那麼久居然沒什麼不適的妖怪，我好像還沒資格吐槽這個。所以主人是個怎樣的人呢，有點好奇，說不定和我還挺合得來吧。
左拐右扭，想像中人山人海堵滿整個大庭的景象並沒有出現，而是亮着兩邊幾團微弱燭火光的幽深長走廊。在陶瓷地板上咯噠咯噠地走到一半，面前領路的女僕突然停下了腳步。
她轉過身，“報上名來吧。你們是誰？”冰冷的言語凍結了她周身的空氣，與剛才溫和迎客的樣子判若兩人。
看來沒辦法了呢……我只好面對一下了，真的被迫硬碰硬的話，我加阿燐絕對不會落下風的。“那請問……您認為，兩個都把兜帽戴好、黑斗篷裹得嚴嚴實實的黑衣人，會就這麼聽了您的話，乖乖把自己的家門派報上來嗎、有點好笑呢。”
“噢噢，覺大人認真起來了……氣場……”阿燐還拉着我的手，我表現得很冷靜，但不善戰鬥的我，說什麼都是有點緊張的。我悄悄用手指在阿燐手心裏比劃了幾下，“準備戰鬥”。
“不說么……那就死吧。”
咻的一聲，什麼東西閃着寒光，緊跟着那冷冷話音落下的瞬間，飛閃了過來！我往後半步，鏘一聲，銀飛刀斜插在了我的右腳原本站着的地方，刀尖嵌入了陶瓷地面，柄上還帶着抖勁。這是她正式開戰的挑釁嗎……好快。很難想像被這樣的攻擊擦到一下會傷成怎麼樣，而且她明明也沒用全力。
巫女來到地下之後，我便再沒動過了，就算我知道來到地上，這樣的事情大抵是不可避免的，我還是姑且活動一下、紀念地上的第一戰吧。我鬆開阿燐的手、活動了下手腕，準備迎擊。
又是兩把飛刀，分別向著我和阿燐來了。我們很同步地分開、跳向走廊的兩側，一陣彈幕又向我的落點飛來。這樣的反應和預判能力……我張開屏障格擋掉幾發彈幕，力道很大，我弓好步子，還是向後滑了幾尺。隨後，我和阿燐也各自放出彈幕還擊，阿燐向著敵人加速，準備給我創造進攻的機會。
那是……？阿燐逼近她時，她的身影忽然模糊不定起來，一瞬間出現在了半空！阿燐明顯地猶疑，此時，上空的她手執飛刀，作勢向阿燐攻擊。
“阿燐、上面，小心！”我向前猛地墊步、直接低空飛起，向著二人飛沖，手中凝聚着力量，阿燐聽見了我，一個后閃身，飛刀再次扎入了地板。我伸出手掌、以手心做端點，繪出了彈幕陣，直直地向她撞了過去。
她注意到了我，但已經躲閃不及了，果然雙拳難敵四手嗎——
“咻——”
面前的身影消失不見，我吃了一驚，趕忙停了下來。這是怎麼回事！
只聽得四肢相撞的聲音，我趕忙回頭，阿燐背對着我、與女僕反握着飛刀向下刺來的右臂緊緊架着。看來是為我擋下了這一擊嗎。短暫的一瞬，我分析着對手，這傢伙看來是有着超乎尋常的速度的，如果我趁着阿燐創造的機會攻擊，她注意到了就一定會躲掉並反擊，反而是我被戲耍了吧。看來得，玩玩戲法了：如果我有大動作，她一定會想着借速度來閃避，那麼這就是她絕佳的進攻機會，此時我只需要……
“想起【大葛籠與小葛籠】。”
這張是帕露西小姐的符卡，自然是以前她造訪舊都時，我收集來的。它能創造一個假身，受到攻擊的話就會散出大量危險的彈幕，是一旦犯錯就躲無可躲的類型。那麼這時候應該怎麼做呢……我稍稍思考，把假身投在了原地，自己則閃到了她背後，將現在的她夾在我與阿燐中間。
大概是感覺到了我的氣息，如我所想，她再一次消失了。當我看到那個在燭火微光下泛白的身影出現在“我”的身後時，我不得不失禮地笑出了聲。
“因為覺得對手畏懼自己的實力，就算用出分身之類的招數，也一定是用分身刺探地進攻，真身一定留在原地吧”這樣的想法，就算不能讀心，我也猜得出來。可惜她錯了。
“身後，阿燐，擋住！”
我也張開了屏障，擋下隨着爆炸聲噴發出的綠色彈幕網。女僕大概是被擊中了，小臂上出現了傷痕，翻到了幾米開外。假身具有着一定的承傷能力，仍然存在着並間歇地向著對手射出彈幕。
“猜錯了嗎、被擺了一道呢。”她輕聲地說著，橫揮刀刃切去了向她飛來的一發小型彈幕，另一隻手的兩指間發出了藍色微光。
“幻符，【殺人玩……”
“停手，咲夜。”
從側邊傳來的，這聲音是……見對手聽了這聲音便一下子把符卡和刀子收了回去、乖乖地切換回了原本那幅彬彬有禮的姿態，我也放下了打架的勢頭，向聲源看過去。雖然很想贏一場，但是在地上還是能避戰的話還是不要打下去比較好。
說話的是個身材矮小的女孩子，聲音很清脆細軟，穿着全套哥特般的貴族衣飾，蓬蓬帽，帶有裙架的粉長連衣裙，蠟燭孱弱光線的照耀下，她雙眼似乎隱隱閃着血紅色。這位又是……
“可、大小姐，她們……”
“讓我來吧，咲夜。你處理一下傷口、還是去招待門外的客人吧，那幾個妖精女僕嘛，你知道是沒多大作用的。記得兩刻半鐘之後回來主持呀。至於這兩位客人，唔，請跟我來吧？”
看着名為咲夜的女僕快步離開，我又拉上了阿燐的手。“在那之前，您……能不能告訴我您的名字呢。”我問面前比我還矮了半個頭的女孩。
“哦？為什麼要問呢？”她語氣十分微妙地反問我一句。
“……”我想了幾秒，“再次被陌生的傢伙帶到另一條走廊里打一架，對這種可能性的擔憂？再有的話，就是……您的氣質吧。”
“哈，真是說笑了……光榮的血族，蕾米莉亞·斯卡雷特，獻上。”她向著我來了個很標準的提裙禮，背後好像有什麼東西抖了抖，但是太暗了看不清。“身後那位是您的隨行么？”
“啊、是。冒昧問，您要帶我們去哪裏呢？”
“兩位想必也是來觀摩下午賽事的了，那還能去哪裏呢？請跟我走。”我跟上她的腳步，拐進迴廊之中某個門連接着的曲折通道，又別過幾個彎，“雖然黑衣人很容易招致懷疑，不過有些妖怪確實需要這樣吧，我覺得咲夜的反應有點過了。造成什麼問題的話，很抱歉。”
“……我不完全是來看比賽啦。”燈火逐漸明亮起來，人聲也越來越嘈雜，前面大概是灌滿了人類汗臭味的大庭吧。我藉著面向而來的光，看清了粘，或者附，或者長在她背後的東西，“真的是血族啊。吸血鬼的洋館，怎麼會舉辦這種賽事？”
“藉機撈一筆罷了，反正沒什麼壞處對吧。”她微微回頭，很隨性地回了一句。
又一道敞開的小門之後，我們就暴露在了人群之後。“那麼，請稍等吧，我還有要事在身，先失陪了。”
小小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人堆里，我觀察着四周環境，這裏可以往上直直地看見穹頂，二樓的邊緣豎起紅木圍欄，圍了一整圈，一側有單邊旋梯上去，旋梯和一樓的連接處豎起了牌子封起來了。一樓除去中間範圍老大的擂台，全都是人。“在這種鬼地方估計找個座位都難吧，而且好吵……阿燐，別跟丟了我哦。”
我並沒有感覺到戀戀的力量，連一點殘餘也沒有。那接下來，剛剛走掉的大概就是紅魔館主人了，去打打交道也不錯。總之我是不想待在被人群圍到水泄不通的地方的，即討厭，也容易造成我和阿燐意外的分開。我更加拉緊阿燐的手、往被閣樓遮蓋的陰影、也就是一樓大庭的邊緣里走。這兒剛好形成了一處迴廊，人稍微少一點。
除了前庭，紅魔館的照明就少得可憐了，我猜其實前庭的照明也是為了賽事臨時設立的，畢竟吸血鬼就是厭惡光亮的種族，除去燈光，這座建築本身也有好些地方背離了常規來說“盡量採光”的理念。所以，迴廊接着的走廊只有那麼一條亮着燈，剛剛吸血鬼走的也是這個方向。我鑽進去，人類的聲音感覺一下子遠了很多。
走廊盡頭很快就到了，背後打來已經弱下許多的光線，門上釘着門牌，用某種我不太想知道是什麼的紅色顏料寫着，“貴賓招待間”。
“阿燐，你覺得，”我想，有時候小小地肯定一下自己的身份也不錯，“以我的身份，進去還是沒問題的吧。”
“那是當然喵~覺大人可是地底下最厲害的妖怪喵！”如我所想的回答，她還是一樣的天真可愛。不過我想我當然不是最厲害的那個，單論戰鬥力我就得排在一群鬼族的屁股後邊了。我動作輕慢地把門拉開了一條縫，向里窺視，我知道從裏面看的話，外面很黑，我戴着的兜帽不會讓我被注意。
出現在裏面的幾個身影還挺讓人吃驚的，博麗巫女、黑白魔法使，以及其他形形色色穿着各種鮮艷服裝的力量強大的傢伙。我想知道這裏面有沒有可能待着一個不被注意的傢伙，於是盡量沒聲音地從門縫裏擠了進去。好在一大群人抱成團地坐着，不是在聊天就是在喝大酒，沒人注意這邊。我帶着阿燐迅速鑽進了離她們最遠的角落裏，隱藏在了陰影中。
咦？之前見過的小吸血鬼果然也在這裏，沒看見呢，太矮了么……雖然我也不高，很難微微低頭地去看別人，但她真的比我要矮，對阿燐來說就更是如此了。她似乎把天給聊死了，正到了無話可談的時候，於是起身離開座位、不知打算幹嘛，正巧一個抬頭，目光和我撞在了一起。
她慢慢走過來了。不過是她的話，我倒是不怎麼害怕。
“兩位，反倒認為自己應該位列貴賓么？”有一點點嘲諷意味的微笑之後，她又微微向著巫女那一群人扭頭示意我，“不希望被發現的話還是不要待在這比較好哦？要是您想的話，可以跟我來，我跟您聊一會兒吧。”
“貴賓的話，我倒不會看輕自己的斤兩的。不過要我跟您走……為什麼呢？”我用意味深長的微笑回擊她的嘲諷。
“啊呀呀……如果您不願意跟上來就算了，我要出去了哦。”
直接這樣欲擒故縱嘛，拿這傢伙真沒辦法……我微微嘆氣，跟上她，“好吧阿燐，我們走吧。不過等會兒我會自己一個人跟着她，你在下面大堂等我。”
我想，面對她發出的邀請，我多半還是會欣然接受的。只不過這傢伙好像有點傲嬌，或者什麼的。回到了人聲鼎沸之間，我讓阿燐待在了不起眼的小角落，自己跟着吸血鬼又進了另一條黑陰陰的長廊，她帶着我走向遠離吵鬧大廳的另一端，那是走上不知何處的樓梯。旋梯很高，繞了好多圈之後，周圍的光猛地亮了起來，和我之前在紅魔館主館大門口見到的現象類似。
“是遮光屏障哦。雖然，我可不是我的同族裏弱小的那一群，一見光就得血肉模糊……呵呵。”
這麼說來，二樓、三樓……再往上大概就是最上邊的陽台了，那裏大概是沒人的，我也有機會和這有趣的傢伙好好聊聊。“我都沒注意到呢。它覆蓋了整個紅魔館嗎？”
“差不多吧。您好像完全不認識我，是么？”
“嗯，是吧。不過以前偶爾有在書上讀過關於吸血鬼的事情，厭光、怕水、討厭大蒜和銀制器具，弱點還真多呢。”
“啊呀呀，不用這樣揭別人的短嘛。一般的血族弱點是很多，但我的話，起碼除了水和銀器都克服了呢。”正說著，我看着她好像很輕鬆自然地就走上了樓梯的最後一級，直接暴露在了陽光里。陽台也鋪着瓷磚，臨着邊緣的地方豎著西式的廊亭，整體用大理石築成，很是美觀。我隨她走進尖旋的亭頂之下，坐在了與陽台的邊緣平行、能看得到霧之湖全景的長椅上。
坐下來之後，她搞得自己很是尊貴似的，都不正眼看我、而是凝視着近乎熾白的陽光照耀下的霧之湖，“那就在這裏用午餐吧。您喜歡什麼菜？”
“唔、可能不太方便您，我是純素食主義者。但我帶來的那位喜歡吃肉。所以麻煩您分兩份了。”
“這有什麼、沒事的。”她伸出右手，用力擰了個響指。
刷一聲，又一個熟悉的人影閃現在了我和她的左後方，當然離她更近些，老實說我被嚇了一跳。那是之前見過的女僕，熟悉的皮笑肉不笑。話說剛剛陽台上確實一個人也沒有吧？
“你聽見了吧、咲夜，那拜託你了。”
“明白，馬上就好。”又是銀光一現，被稱作咲夜的傢伙又消失了。
我還真有點好奇這究竟是怎樣的能力，於是裝作不太在意地問着，“她是什麼情況？因為自身超高的速度當上您的貼身女僕么？”
“這麼理解也沒錯，但是她的能力其實是‘操縱時間’哦。接下來該我問問題了吧——”她終於轉頭看我，“您到底是誰？為何前來紅魔館呢？”
第一句就是如此的問題嗎，真麻煩。我想了想她到底能給我帶來多少威脅的時候，又聽見她補了一句，“我只是純粹好奇，可沒那個閑心告訴巫女或是什麼人，給別人添亂而且對我沒好處對吧。”
“當真？”我低下頭微微思忖一會兒，還是摘掉了兜帽。“好吧，您看，這就是我。您大概聞所未聞，和我對您一樣。”
“確實是沒見過。不過也不至於讓我感到這一切都沒意思了吧？”
“我姑且正式介紹一下自己。古明地覺，來自遙遠地下的妖怪，舊都地靈殿之主。”
“地靈殿？我聽說過。和紅魔館多少有相似的地方吧，我猜？”
“恕我直言，至少我覺得從外觀上來講是極其相似的，但內部有些地方比如照明，又完全不同。”
“等等……那，您不就是生來長着第三隻眼的妖怪嘛，能夠知曉旁人的心思？”
“確實是我……來到地上，實有無奈。我遮住了自己的第三隻眼，被發現的話會很糟糕，不過那也導致眼睛看不到對方、就沒法讀心了。”
“哎呀，那為什麼來到地上呢？您總不會不知道協約吧。而且您現在可是來到了我的紅魔館裏誒，專往人多的地方鑽是幹什麼呢？”
“是知道。我只是擔心自己的家人，想找她回來罷了。”
“讓我猜一下……是，妹妹嗎？”
在那麼多血親的稱呼里一次就精準地猜中是怎麼做到的啊……“雖然，雖然您確實猜對了，但……為什麼猜妹妹呢？難道您也？”
“嗯，”她好像因為猜中有了點刻意被壓制的喜悅，“我也是身為姐姐的妖怪哦。不過我一直把她管的很好，她也不太出去。”
“唉，那我還真是失敗啊。”我自嘲一句，“現在我可算是找不着她了……她的能力會讓人很容易忽視她，是所謂‘無意識’的能力，這讓我的尋找變得十分困難了。若是您有消息的話，還請聯繫一下我。我之前確實感覺到她存在於這附近過。”
聊了一會兒。我和蕾米莉亞小姐兩人用過午飯、回到了下邊人群里。我走向原先的角落，找到一個人靠在牆角左顧右盼的阿燐，“阿燐，我回來了。你餓壞了吧？我給你帶了吃的。”
“當然啦……覺大人真是的，去了那麼久……”她一臉再不給我東西吃我就死給你看的表情，我無奈笑笑，遞過盒子。
“紅魔館貴賓級哦。可是非常好吃的，別浪費了。”
一旁的吸血鬼又發了話，“兩位，比賽快開始了哦？不妨隨我去看看，權當娛樂吧。您也知道，那兩人的對戰一定相當精彩吧。”
“……既然盛情邀請，那好吧。”
又過了一會兒，我和阿燐被她帶到了二層的閣樓入座，這裏人很少、比下面清凈了許多，而且透過精緻的紅木圍欄，我可以一覽下方的全局。對於觀賽，這樣的角度可是再合適不過了，吸血鬼還真會給自己挑地方呢。那個從第一次見面就好像沒什麼表情的女僕姿態端莊地立在擂台中央，向四周欠身致意，“各位來賓們……”
“十六夜咲夜，我最信任的，嗯，助手。”坐在我和阿燐中間、我右手邊的吸血鬼向我如此介紹她。
“女僕長嗎。她會用暫停時間來戰鬥吧，之前有注意過，挺厲害的。不過還是中了我的計。”
“面對那樣的能力還完全不落下風，您也很厲害嘛。”話里意味不明，說不上來是真心的誇讚還是諷刺。也許諷刺是我從自己的戰鬥力出發、自作多情了，“另外她是人類，並非妖怪。”
“人類怎麼會待在這種地方、還成了吸血鬼的頭號女僕呢……”我聽了，理所當然地感覺奇怪。但她並沒有回答我。
“接下來，有請昨日取勝的靈夢小姐與今日首戰的——魔理沙小姐，上台！”
唔，戰鬥看來馬上要開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