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案·第八節:老院長死了
方瑜接到東湖分局的電話,通知她在東湖旁一個老小區里,有一個老太太死了。老太太的女兒懷疑,老太太是被人殺的,因為老太太經常跟女兒說:如果有一天,我死了,肯定是被人給殺的。
方瑜趕到案發地時,法醫已將屍體裝入裹屍袋裏。東湖分局的張法醫跟方瑜說:“屍體沒有外傷,也沒有中毒跡象,但屍體面色蒼白、嘴唇呈紫紅色、瞳孔散大,典型的突發性心臟病而死,她女兒說死者一直是有心臟病史的。要判斷是否他殺,這要看是不是有藥物作用或者其他原因引發,得帶回去做個解剖,要做全面的屍檢。”
張法醫讓人把屍體,先拉回東湖分局。
東湖分局刑偵大隊大隊長黃宇光也在現場,他對方瑜說:“死者名叫劉桂蘭,獨居老人。女兒馬婕每兩三天過來看她一次,前天馬婕來的時候,死者還是好好的,昨天因為她女兒忙,所以沒有聯繫過。今天上午過來的時候,看到人已經死在床上,於是就報警了。屋裏沒有入室的痕迹、沒有被翻動過,財物現金也沒有丟失。門窗都關得好好的,現在朱建偉他們去調小區監控了。可是這老小區,只有樓棟門口有監控,而樓道里沒有監控。問了周邊的鄰居,都說昨天晚上沒有聽到這家有什麼不一樣響動。
目前,判斷死亡時間是昨天晚上7點到10點之間,具體時間和死亡原因還要等解剖和全面屍檢。就是這些情況,你去裏面看看,有沒有疑點。”
方瑜問黃宇光:“黃隊,死者多大年紀了?她得心臟病有多久了?”
黃宇光回道:“今年有73了,這年紀其實也不算老。但是有心臟病,什麼時候突然發病,誰也無法預料。具體得心臟病有多久,這要查查她的病歷,或者問一下她女兒。”
方瑜說:“我先到裏面看看,一會兒問問她女兒。”
方瑜進屋前看到一個40-50歲中年婦女,由一名中年男性攙扶着,在嚎啕大哭,嘴裏喊着媽媽,你死得好冤枉啊。
方瑜進屋后,查看了屋內一圈,的確如黃宇光所說,沒有任何不正常的痕迹。方瑜走到劉桂蘭死的床邊,仔細檢查了一遍,席子上除了落着一些花白頭髮,也沒有發現可疑痕迹。
正當方瑜轉身離開時,忽然看到木質的床靠上,有一個深深地被刻出來的叉痕,並且不像是陳年痕迹。方瑜找來技術民警,把這個叉痕給取證下來,方瑜仔細觀察這個叉痕,不像是用刀刻上去的,更像是用螺絲刀或手指甲刻上去的。
方瑜走到屋外,問那名中年婦女:“你是馬婕吧?”
馬婕停止哭泣,哽咽着回道:“是的,警察同志。”
方瑜對她說:“問你幾個問題,你現在能回答嗎?”
馬婕盡量不讓自己哭,慢慢地說道:“你問吧,我可以的。”
方瑜問:“家裏和以前有什麼不一樣了?你媽媽為什麼說,如果自己死了,是被人謀害的?”
馬婕回答道:“家裏我看看沒有什麼不一樣,和我前天來的時候都一樣,也沒少東西。但是,我媽媽說如果她死了,肯定是被別人殺的,我也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我問過她,她說我最好不要知道,是出於對我的安全考慮,我以為她在故弄玄虛,就沒有當真。”
方瑜又問:“你媽媽之前是幹什麼工作的?她有什麼事情讓她覺得不安全呢?你想想。”
“她退休前在市兒童福利院工作,再早以前是東湖兒童福利院的院長。
就是現在東湖邊那個蝴蝶餐廳,20多年前被火燒了,然後東湖兒童福利院就被市兒童福利院合併了。我媽便去了市兒童福利院工作,不過當不了院長了,只是一個普通的老師。我也是奇怪,她一個福利院的職工,有什麼會讓她害怕和覺得危險。難道當年失火和她有關啊,可是她自己是院長,福利院有一半也是她的啊,燒了對她一點好處也沒有。我也沒有想明白,我問她,她又不肯說。現在人不在了,什麼都沒辦法知道了。”馬婕說道。
東湖兒童福利院,這不是穆慬瑤和他哥哥吳愷,小時候待過的福利院嘛。方瑜心裏一驚,難道這個案子和慬瑤跳樓案,或者當年東湖兒童福利院失火案有關?還是劉桂蘭,真的死於心臟病呢?
方瑜繼續問馬婕:“你媽媽得心臟病多久了?治療過了嗎?”
馬婕回答道:“自從那年東湖福利院被火燒了之後,她的心臟就不好了,差不多20多年了吧。能找到的治療方案和地方都去了,但是越看越嚴重。”
方瑜又帶馬婕到床邊,讓馬婕確認那個叉痕,之前有沒有看到過。馬婕說道:“說實話的,我一直沒有關注到這裏有一個叉痕。我媽這床用了20來年了,上面有個痕,有幾個印也正常的。”然後馬婕轉向屋外喊道:“朱志軍,我媽這張床的床靠上面,有沒有刻了一個叉的?你過來看看。”
朱志軍應該是剛才攙扶她的人,是馬婕的丈夫,朱志軍穿上鞋套和防塵帽走到屋內,看了一眼床靠,馬上說:“沒有的,前幾天我來的時候,都沒有,這是新出現的。”
方瑜對兩人說:“好的,我清楚了。兩位案件我們會調查的,是不是他殺,還是死於心臟病,這個需要解剖后才能認定。所以,我現在想問兩位,對於你們媽媽要做解剖有沒有問題?”
馬婕回答道:“我是不想媽媽死了,還被拉上幾刀。但是她一直說如果自己死了,肯定是被別人殺了,那就解剖吧。”說完,馬婕又嗚嗚地哭了。
方瑜也不等她停止哭泣,對朱志軍說:“我們一會兒有同事,會帶你們去分局簽個家屬解剖確認書的。”
朱志軍連聲說:“好的,好的,警察同志。”
方瑜把剛才看到那個叉痕,以及東湖兒童福利院與穆慬瑤的關係,跟黃宇光說了一遍。
黃宇光說:“這麼看來,這老太太的死,真還不一定是心臟病引發的。這個叉痕是不是兇手的一個印記,我們得查查這些年有沒有兇案現場,曾經出現過叉痕的印記。如果劉桂蘭的死真與穆慬瑤跳樓有關,那麼當年東湖兒童福利院的火災事故,是不是另有隱情。我們首先要查當年火災的事情,這得找當年東湖兒童福利院的老師和職工。
當年東湖兒童福利院的卷宗分局裏應該有的,這案子當年負責的同事,現在應該還在崗位上吧?”
方瑜回答道:“當年東湖兒童福利院火災案負責的民警,是市局的方正謙局長和拱海分局的廖建軍局長。”
黃宇光看了方瑜一眼,笑着說:“呵呵,都湊到一塊了。那這幾起案子如果能串在一起,那就併案處理了,直接由市局主抓唄,讓我也歇一歇。”
方瑜說:“能不能併案或串案處理,還得先查出劉桂蘭死因。現在還要等屍檢結果,和周邊摸排情況。”
黃宇光對方瑜說:“這個案子,你主抓吧。我們一起回分局,跟李局彙報案情。”
方瑜詫異地看着黃宇光,說道:“黃隊,我剛當這個副隊長才幾天,你就讓我獨立負責案子了。你這心也太大了,我怕我擔不起這個責任。”
黃宇光對方瑜說:“你沒有問題的,要相信自己!”
黃宇光並非有意推卸責任,他有他的考慮:1、死者與22年前的火災案有關,而22年前的案子又是方瑜的父親方正謙負責的,倆父女溝通起案子更方便;2、這起案子如果真與22年前的火災案,以及穆慬瑤自殺案有關,那麼這起案子真還輪不到自己主導;3、如果這起案子只是因病而亡,那麼處理起來就簡單了,按正常死亡處理就可以了,很快就可以結案了。
張法醫第二天就拿出了解剖結果,劉桂蘭是死於突發性心臟病,沒有中毒,也沒有服用引發心臟病突發的藥物,死亡時間當天夜裏9點至10點之間。
張法醫說,雖然解剖沒有發現疑點,但是引發突發心臟病的誘因有很多,比如情緒因素、過度疲勞、遺傳因素等。而情緒因素是指,有些患者情緒不太穩定,經常有緊張或者是焦慮的心情,都會使交感神經的興奮度有所增加,血管不斷的收縮,心臟的供血出現突發性心臟病。過度疲勞因素,是經常過度疲勞,導致心臟和心肌負荷增大,誘發突發性心臟病。
劉桂蘭女兒馬婕說,劉桂蘭沒有家族心臟病遺傳史,而是因為當年火災后得了心臟病。因為她心臟一直不太好,所以也不會過度的勞累,只有一種可能就是情緒過度緊張。
外圍負責調查的刑警傳回來一個信息,當天晚上9點20分左右,曾經有一個身高在1米75到1米78之間的男性青年進入過死者所在的小區,還進入了死者所居住的單元樓里,又於9點40分左右離開該樓棟。該男青年穿着黑色短袖T恤衫和牛仔褲,頭戴棒球帽。而且他是有意避開小區監控,還不讓監控拍到他的正面,遇到人時更是把帽檐壓得很低。
這名男青年形跡非常可疑,而且還在案發時間內出現。
方瑜與黃宇光溝通此事,方瑜認為此人形跡可疑需要進一步追查。但是黃宇光認為本案:一沒有有力的證據證明劉桂蘭是死於他殺,二雖然該男性形跡可疑,但是也沒有證據證明他幹了違法的行為。當兩人對此案,如何定性無法統一意見時,兩人報請分局和市局的意見。結果分局和市局的意見一致,以目前所掌握的證據來說,劉桂蘭是死於突發性心臟病。
方瑜又提出床靠上新出現的叉痕有可疑,但是經技術鑒定,在這個叉上以及整個床靠板上都沒有發現其他人的指紋和DNA痕迹。方瑜一直隱隱覺得劉桂蘭的死,沒有那麼簡單,裏面一定有隱情,否則案發時間段怎麼會這麼巧出現那個神秘男青年。
但是,現在方瑜的確也提不出更多的有力證據,證明劉桂蘭的死是他殺,以及和那名神秘男性有關係。當方瑜問黃宇光,劉桂蘭的死是不是,按正常病故處理時,黃宇光卻說先不着急出具死亡報告,但可以讓家屬先把人帶回,處理後事。方瑜問黃宇光為什麼不出具死亡報告,黃宇光只是告訴她這是市局和分局的意思。
這幾天賀輝也遇到了頭疼的事情,穆家幾乎每天都來問關於穆慬瑤的屍體什麼時候可以拉回,他們要辦理後事。但是對於屍體解剖,穆家和吳奎恩又不同意,現在警方又提不出更多的理由和證據,必須解剖屍體。
穆耀衡還通過政府部門給警方施加壓力,還好上下都頂住了壓力。
於冬、盧紅江和賀輝三人在討論這事,盧紅江說:“誰現在着急結案,想帶回穆慬瑤的屍體,誰的嫌疑最大。”
於冬說:“他們也有正當理由,我們警方查了快10天了,也沒查出什麼問題。他們當然可以要求,帶回穆慬瑤屍體。我們現在一切都只是懷疑,沒有有力的證據啊。”
賀輝問:“難道只能讓他們帶回屍體?”
“辦法當然有,不過得等等。”於冬略有所思地說。
賀輝問於冬:“等上海方面,給我們那台腦電波治療儀的檢測結果嗎?”
“是的,等上海方面給我們檢測結果,我們就有正當理由,說這個案子有他殺的嫌疑。等我們把當年雲南的事情、東湖福利院的事情查清楚了,一切也應該真相大白了。”於冬回道。
“如果上海方面的檢測結果一時出不來,他們又來要屍體,我們怎麼拖延呢?要找個理由啊!”賀輝問。
於冬說:“你手上現在不是有嘛!”
“我手上有?”賀輝不解地問於冬。
於冬說:“林傑給你的呀。”
“哦——,腦電波治療儀的實驗報告。”賀輝終於解開了愁雲,說道:“哈哈哈,這理由誰也不能提出反駁意見!感謝師傅,感謝盧隊。”
“不過!”賀輝又說:“為什麼不把劉桂蘭的案子,併案處理?方瑜這幾天好像為這事,也挺煩的。”
“賀輝啊,劉桂蘭的案子目前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是他殺。”盧紅江笑着說:“即便我們有懷疑,也不要急於推進,有些事情應該是環環相扣的。但是我們要讓那些人感覺,這些都是獨立的案子。甚至讓他們覺得,我們並沒有發現問題。這麼做,一方面有利於我們查案,另一方面也是為了保護當年的當事人。東湖兒童福利院當年失火的事情,除了劉桂蘭,還有當年福利院的教職員工也許會知道。如果讓嫌疑人感覺到,我們對當年的事情有所懷疑,有可能要狗急跳牆,對證人不利,不如我們現在來一招欲擒故縱。”
賀輝聽盧紅江說完,笑着對於冬和盧紅江說:“姜還是老的辣,果然厲害。”
於冬笑着說:“賀輝,你要多跟盧隊學學。盧隊辦事穩重,而且尺度把握的得當。”
賀輝回答道:“這個必需的,師傅。”
盧紅江笑着說:“行了,老於,這還不是跟你學的嘛,你這麼謙虛。”
這時,於冬電話響了,是方瑜打過來的:“於隊,朱珠剛才給我電話,說有重要的情況要跟我說。”
於冬問:“什麼方面的事情?”
“是關於穆慬瑤的。”方瑜回道。
於冬說:“我讓賀輝跟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