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案·第四節：無須做DNA

方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在幾個小時前，穆慬瑤還是開開心心舉行了婚禮，怎麼突然跳樓了？自殺還是他殺？職業的本能，方瑜馬上對於穆慬瑤的死因產生了懷疑。現在不管穆慬瑤是怎麼死的，方瑜必須要去現場。

方瑜在電話里問顧佳玥：“佳玥，慬瑤在哪裏跳樓的？幾點跳下來的？現在人怎麼樣了？”

顧佳玥嗚咽地回道：“就在昨天結婚的酒店，海港皇家大酒店，她從頂層35樓跳下來。10分鐘之前，我媽接到大姨的電話，說是人直接摔到一樓地上，好象已經不行了。”

方瑜一看時間4點33分，方瑜對顧佳玥說：“佳玥，你現在哪裏？”

顧佳玥回道：“我和爸媽在車裏，現在趕往海港酒店。”

“我這就出發，差不多半小時左右到。你們在現場等我，派出所的人應該到了。”方瑜說道。

她馬上起身穿上衣服，走到客廳，見方正謙已經坐在客廳，方母在廚房準備早餐。方瑜問方正謙：“爸，你怎麼起來了。”

方正謙沉重地說：“我剛才也接到了局裏的電話，說穆耀衡的女兒慬瑤跳樓了，我已經讓最近的派出所過去了。你去看看到底是怎麼跳的樓，如果是他殺，我讓市局於冬負責查這個案子。”

方母此時已在廚房幫女兒準備早餐了，她拿了兩個剛蒸好的包子和一袋牛奶遞給女兒，說道：“唉，昨天晚上剛辦的婚禮，早上人就沒有了。我和你爸，還準備今天去穆家道喜呢，可是……”方母邊說邊抹眼淚。

方家和穆家因為女兒關係好，所以兩家也是常走動的。穆慬瑤的婚禮，方正謙本應到場祝賀的，但是因為方正謙的職務原因，所以只能在婚禮后，私下裏去穆家祝賀。

方瑜對方母說：“媽，我吃不下。”

方母說：“吃不下，也帶上。等一下忙起來，又忘了吃飯，放在車上，一會兒餓了再吃。你現在要保證你的身體，才能查清楚慬瑤到底是怎麼跳的樓。”

方瑜接過早餐，對方正謙和方母說：“爸媽，我去了。”

方正謙道：“嗯，你在一旁協助派出所和分局的同事就行，你現在的身份不能直接參与案子。遇事不要衝動，要多和涌海派出所的劉耀軍，拱海分局的盧紅江溝通。”

“好的，爸。”方瑜應聲道。

出了門，方瑜開上車向海港皇家大酒店飛奔而去。方瑜先給涌海派出所的所長劉耀軍打了一個電話：“喂，劉所，我是方瑜。你在現場嗎……，現場情況怎麼樣？”

劉耀軍電話里道：“人從35層的樓頂跳下來，直接落地。腦袋開花，現場有點慘。法醫在做勘驗，盧隊他們在查勘現場。穆耀衡老婆，當場直接暈倒，現在送醫院了。”

“有什麼發現嗎？”方瑜問。

“目前沒什麼發現，確定是自己跳的樓。”劉耀軍明白方瑜說的，有什麼發現指的是不是他殺。他對方瑜說：“據兩名保安說，她是自己上的頂樓。然後保安跑上去之後，她對保安說了一句，要去找什麼勝璁，還沒等保安反應過來，就跳下去了。”

“劉所，勝璁是指穆勝璁，是穆慬瑤的弟弟，他半年前死於車禍。”方瑜解釋道。

“哦，我說呢。我以為是不想和新郎結婚，喜歡另一個男的，然後跳樓的。這麼說來，穆慬瑤是不是受到她弟弟死的刺激了？”劉耀軍問道。

“有這個可能，前陣子她精神上有些問題，

但是後來請了心理醫生治療，已經好很多。我這些天和她有所接觸，感覺她精神上基本沒問題了，怎麼突然。唉，都怪我，沒有仔細觀察她，以為她要結婚了，每天開開心心的，真的抑鬱好了。”方瑜自責地說。

“方隊，你別自責，這事情不能怨別人，誰也想不到。你先開車吧，一會兒到了，咱們在溝通。”劉耀軍寬慰方瑜。

“好的，劉所，一會兒見。”

“你路上開車，慢一點，現場有我們，你放心。”劉耀軍囑咐方瑜。

20多分鐘后，方瑜到了海港皇家大酒店，此時天已經蒙蒙亮了。酒店廣場外圍，已經拉上警戒線，有保安和民警在執守，在驅趕圍觀的人群和阻止車輛進入。方瑜向一名保安出示了工作證，被放行入場。酒店大門前的廣場停了4-5輛警車，閃着警燈，還有兩輛救護車。

此時的廣場，只有警察和醫務人員。劉耀軍見方瑜到了，走過來給她一個口罩和防塵帽子，說道：“法醫那邊屍體快檢查完了，先帶回分局。你要不要去看一眼？”

方瑜點點頭，走到穆慬瑤的屍體旁邊，此時的穆慬瑤趴卧在地上。穿着紅色的真絲睡衣，頭髮散亂，頭部和頭部周邊的地上流出許多的血，在血液上還有一些白色的人體物質，那應該是腦漿。

方瑜雖然是刑警，遇到過的兇殺現場，有許多比這個現場還要恐怖或駭人。但是現在眼前死的，是自己多年的好友、閨蜜。一時也受不了，覺得頭有一點暈，踉蹌了一步，還好在她身後的女警扶住了她。

女警扶着方瑜到一旁的警車上坐下，遞了一瓶水給她。方瑜喝了幾口水，忍住內心強大的悲傷，定了定。劉耀軍過來關心地問她：“方隊，你沒事吧？”

方瑜回道：“劉所，我沒事，我坐一下就好了。”

此時方瑜聽到顧佳玥的聲音，她對保安說：“讓我們進去，裏面死的是我的表姐。”

方瑜從車裏起身，走到門口，顧佳玥和父母站在警戒線外，被一名民警給攔下了。顧佳玥見方瑜過來了，帶着哭腔對她說：“方瑜姐，讓我們進去看看錶姐。”

顧母此時遠遠地看着自己的外甥女躺在地上，流得到處都是血，已經哭得站不住了，顧佳玥也一邊流淚一邊說。

方瑜對三人說：“叔叔、阿姨，佳玥，現在你們不能進去。現在我們警方在勘驗現場，你們如果進去了，可能會破壞現場。要不你們先在酒店裏休息一下，等我們這邊結束了，再說?”

方瑜問執守的民警：“死者的家屬在哪裏？”

民警對她說：“方隊，死者家屬都在2樓的休息室里。”

方瑜問三人：“叔叔、阿姨，佳玥，你們要不去休息室等？還有慬瑤的媽媽，剛才暈倒了，現在送去醫院了，或者你們去醫院照顧她一下？我們警方這邊，還要對現場的每個人做詢問，你們不在現場的，也提供不了什麼線索。”

顧母哭着說：“唉，我這個可憐的姐姐，她怎麼能夠承受得了呀。”

顧父說：“佳玥媽，佳玥，我們還是去醫院照顧她大姨吧。現在姐姐和姐夫最需要人照顧了。”

顧佳玥淚眼汪汪看着方瑜，方瑜點點頭，說：“佳玥你們還是去醫院吧，照顧一下慬瑤媽媽。”

顧佳玥對媽媽和爸爸說：“爸，媽我們去醫院照顧大姨吧，這邊有方瑜姐他們處理，會查出事情的真相的。”

顧母想着自己的確在這裏也起不了什麼作用，謝過方瑜后三人前往醫院。

方瑜回到現場，法醫周航已經將穆慬瑤的屍體裝好了。方瑜問周航：“周法醫，是什麼情況？”

周航說：“從屍溫、屍斑來看，死亡時間在2小時之內。死因墜樓而亡，腦顱骨碎裂，導致血液噴濺、腦液外流。四肢斷裂，體內臟器大量出血。死者的面部表情沒有一般高空墜落死亡的驚恐狀，反而略帶微笑，好象感覺是徹底自我釋放和解脫了。”

方瑜問：“那是什麼原因，讓死者有這樣的表情？”

周航說：“一般來說是精神的問題，比如嚴重抑鬱症的；還有一種情況，就是吃了麻醉類藥物，導致思想出現的幻覺，比如海洛英、搖頭丸之類的。這個具體原因，一要看死者的精神類病史，另一方面需要對人體胃內溶液和血液進行化驗。死者聽說是你的同學？她之前有過精神類的病史嗎？”

方瑜說：“是的，她是我的高中同學，昨天晚上我還參加她的婚禮。她之前是有抑鬱症，我帶她到王懷仁那邊做過治療，後來精神狀態好了很多。昨天晚上婚禮現場，我看她精神狀態也是挺好的。”

周航說：“那跟王懷仁要一份她的治療記錄和服藥清單，精神類有問題的人，可能在一個適應的環境下，他的情緒很穩定，甚至非常亢奮。等他過了這個勁之後，回到熟悉的或者孤獨的環境，反而更容易引發他的情緒低落和抑鬱。還有一種可能是受到外界某種刺激，引發了他的情緒波動，做出一些極端的行為。”

方瑜又問：“周法醫，按你的說法，藥物和外界刺激，都能引發死者做出過激行為。”

周航說：“應該是這樣，你是學心理學的，對於這些事情，不用我說，你也應該知道。如果要完全了解引發死者的自殺原因，需要對死前的環境、所發生的事情，包括飲食、飲水要全面調查。當然最好做個全面屍檢，這需要對屍體做解剖。當然現在先查明死者的死因，具體是他殺還是自殺，如果是自殺做不做屍檢還要看家屬的意見了。”

此時盧紅江帶着分局的刑警過來了，對方瑜說：“方隊，目前從我們所調查的情況來看，死者應該是自殺。有目擊證人，有監控視頻，並且在35層的樓頂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痕迹。陳建峰一會兒過來，你可以向他了解一下。不過方隊，我提醒一下你，介於你和死者的關係，我建議你迴避這個案子。我能告訴你的，就是這些了。”

方瑜對盧紅江說：“謝謝你盧隊，我知道自己的職責和身份的，我會按規定來做事的。”

盧紅江說：“那就好，不過你可以做證人向我們提供線索。”說完，對方瑜笑了笑，轉身就走了。

等盧紅江走了，賀輝把方瑜拉到一邊，對她說：“方隊，你覺得這個案子怎麼樣？”

方瑜知道賀輝的意思，方瑜直接說：“我覺得非常可疑，這些天我幾乎每天和穆慬瑤在一起，她是患有抑鬱，但是通過王懷仁的治療其實已經好很多了。如果沒有外界刺激，不會做出過激的行為。”

賀輝對方瑜說：“我和你的感覺也是一樣的，我問了死者的父親、家裏保姆，還有其他的親友。都說死者這些天，情緒一直非常好，沒有發現自殺的傾向。但是當我問他老公吳奎恩時，他卻說死者情緒一直不好，情緒經常很低落，只是在別人面前沒有表現出來。而且他還說，死者有好幾次要輕身，他一直都陪着死者，怕她出事。

昨天晚上婚禮結束后，他看死者睡得很好。所以和幾個伴郎去喝酒了，到4點多一點他回來的時候，發現死者不在房間，然後他打電話給酒店前台，讓酒店幫他一起找。等他們發現死者時，死者已經在樓頂，當吳奎恩跑到樓頂時，死者已跳下樓。剛開始，有兩名保安到頂樓找到穆慬瑤，想勸說她下來，可是死者一直在說‘勝璁’對她說他好冷，‘勝璁’想找她。

兩名保安不知道勝璁是誰，用對講機問酒店經理，酒店經理說是老闆的兒子。保安當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只能說穆小姐，你別激動，有事好說，我們幫你去找勝璁。可是死者笑着說，你們騙我，我自己去找他，然後突然跳下去了。當時兩名保安都嚇傻了，這時吳奎恩跑上來，他問保安死者呢？保安嚇得不敢說，吳奎恩喊了死者名字，聽沒有回應自己就要往下跳，還好有其他的保安和酒店工作人員把他死死抱住。”

“吳奎恩有沒有看到，穆慬瑤往下跳的情景？”方瑜問賀輝。

“他說沒有，他說他當時跑到樓頂時，發現穆慬瑤已經不見，只有兩名保安傻在那邊，隨後就聽到樓下一聲砰的巨聲，他就知道穆慬瑤跳下去了。兩名保安也說，當時他們嚇傻了，沒有看到吳奎恩上來，當時和吳奎恩一起上來的，還有酒店其他的保安和工作人員。他們說，上來看時穆慬瑤已經不見了，又馬上就聽到一聲巨響，知道穆慬瑤跳下去了。”賀輝說道。

方瑜又問道：“穆慬瑤是一個人去的樓頂的？她是幾點去的樓頂？當時穆耀衡夫婦在哪裏？吳奎恩是幾點和伴郎去酒吧？中間他有離開過嗎？”

賀輝說：“死者是一個人去的樓頂，有監控視頻。穆耀衡夫婦他們在酒店的房間休息，等他們接到酒店經理的通知，趕到頂樓時穆慬瑤已經跳樓了。吳奎恩是在1點20幾分離開房間的，根據幾個伴郎說，他中間沒有離開過，但是喝到3點多時，有人提出來要回去休息，他還要讓他們再喝一會兒。當有人說乾脆喝到天亮再回房睡，他在4點左右卻說想睡了。”

方瑜想了想說：“吳奎恩這個舉動有點反常。”

賀輝問方瑜：“你懷疑他？”

方瑜回答道：“至少從現在證據來說，他的舉動沒問題。但我覺得有點怪，有點反常。我們現在要查出在婚宴后，到穆慬瑤出事前，這段時間穆慬瑤到底發生了什麼。對了，他們的房間去搜查了嗎？”

“陳建峰他們在搜查，一會兒應該就會下來了。方隊，你現在只能呆在這裏，不能去房間。我過去看一下，我一會兒在房間裏拍視頻給你。”賀輝說道。

“好的，我現在不方便行動，只能靠你們了，謝謝啊。”方瑜說道。

“謝什麼，都是兄弟嘛！”賀輝轉身走進酒店裏。

方瑜聽這話，怎麼這麼變扭，什麼時候我成別人的兄弟了。

一會兒賀輝把房間的視頻傳給了方瑜，房間裏都是穆慬瑤和吳奎恩新婚衣物和用品，還有一些藥物。方瑜發現有一個小電器，像小音箱，方瑜想起這個小音箱在穆慬瑤房間裏見過，婚禮當天她怎麼會把這個小音箱帶到酒店房間呢？

房間裏還有兩瓶沒喝完的水，方瑜讓陳建峰把房間裏的水、藥物、包括在垃圾桶里的空水瓶，以及那個小音箱都帶回。

第二天，拱海區分局法醫室。穆耀衡、吳奎恩由方正謙陪着過來認屍。穆耀衡一晚上感覺一下子老了10幾歲，吳奎恩也是一付非常難過的樣子。當法醫把穆慬瑤的屍體從冷藏箱裏拉出來時，穆耀衡幾乎快站不住了。

穆耀衡老淚縱橫，無聲地默默流淚。兩人認完屍體之後，周航對兩人說：“還有兩件事情，需要兩位同意。一、需不需要做屍體解剖，二、需要做一個DNA身份認定。”

穆耀衡說：“我看都不需要了，感謝貴局的工作，各位辛苦了。”眾警員都十分詫異。一般家屬都不接受屍體解剖，但對DNA身份認定都會接受的，畢竟DNA身份認定也是確認屍體的一個法律程序。

周航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他看着方正謙和盧紅江，意思是看你們兩位領導怎麼處理。方正謙對穆耀衡說：“穆總，做DNA身份認定，這是必要的法律程序，只需要在你和慬瑤身上取一些頭髮或者一些唾液就行了。”

穆耀衡深吸一口氣，對方正謙說：“方局長，程序我知道的。但是我覺得沒有這個必要了，我想慬瑤的媽媽也會覺得沒有這個必要。”

方正謙正想繼續勸說，穆耀衡沉思一會兒，對方正謙說：“方局長，要不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就你我和奎恩。有些事情是時候，讓大家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