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遺書
好不容易安撫了百姓的情緒，康熙穩如泰山地撐起了完整的祭祀儀式。
等看到所有的祭品全部焚燒，“佑平之章”奏響，地震越發劇烈，黑雲漫天。
康熙並沒有返回行宮，而是乾脆讓人在祭壇旁搭起臨時的小朝堂，召集百官議事。
看到皇帝都在一旁親自坐鎮，百姓們心下大定，紛紛拿出乾糧，席地而坐，他們都是以街道劃分在一處的，都是相互熟悉的街坊四鄰，倒也聊得火熱。
康熙朝的物價並不貴，米面糧油的價格都比前朝低很多，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吃得起細麵餅，大部分都是混着雜糧，裏面夾着蔬菜。
他們一邊吃着乾巴巴沒什麼味道，缺少油水的麵餅，一邊看着上百頭優質的牲畜，各地運來的新鮮果蔬被焚燒，發出焦香味和噼里啪啦的油爆聲，竟無一人覺得奇怪。
畢竟是燒給天老爺吃的，多燒點珍貴的東西，才能叫這場地動早早結束哩！
好不容易等第一波地震過去，康熙派八旗兵去城中各處探查，卻收到了許多壞消息：
“回皇上，順承、德勝、海岱、彰儀等門已經震倒。”
“回皇上，京城城牆坍毀，難以數計。宮殿、官廨、民居等，倒塌者十之七八。”
“……”
他的嘴唇緊緊抿着，不斷思索着解決的手段。
不幸中的萬幸，因為提前將民眾遷移，此劫難中倒是沒有多少民眾傷亡，只要有人在，重建起來也不難。
況且財物都還在，笨重的傢具糧食布匹都放在各家各戶的院子裏，就算被掩埋，也不會太深，輕而易舉就能刨出來。
真論起來，損失的也就是各種建築。
祭典剛結束，官員們候在一旁，面面相覷，都從各自的臉上看到了震驚。
誰都沒想到，竟然給欽天監的人給預測准了，而天子腳下，竟然真的會發生如此嚴重的大地震。
納蘭明珠轉了轉眼珠，言辭懇切，“皇上，當務之急，是要平息上天的怒火，誅殺禍國之根。”
康熙皺了皺眉，再怎麼說，索額圖也是元後母家，若是直接殺了，豈不顯得他刻薄寡恩，對以後的名聲有礙。
但若是不殺，他又怕上天降下更嚴重的災禍，這次地動已經是聲勢洶洶，再來一遭，恐怕大清都會陷入危難中。
“來人，把趙梓鈞傳召過來，朕有話問他。”
“是。”
侍衛立刻領命退下，過了許久，才匆匆趕來，額上虛汗涔涔，結結巴巴，“皇上，趙，趙大人沒了。”
“沒了？沒人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他對今日之事也沒把握，擔心朕責罰，提前跑了？”
“不是，他是死了。”
康熙愣了一下，“死了？怎麼突然就死了。”
“奴才也不知，之前趙大人因擔心祭典會出亂子，親自在後頭盯着，可奴才去看時，他坐在床上，雙目緊閉，氣息全無。”
侍衛連忙從懷裏掏出一封信來，“供桌上還有一封信，似乎是趙大人留下的，請皇上過目。”m.
康熙把信接過來，快速看了過去。
信上說，天道昭昭，因果循環，窺探天機都會受到上天責罰，更何況他是盜取天命，必定身死道消，在逆天改命成功之時，便是性命斷絕之日。
當然，他不會白死，在壽命徹底被消減之前，又算了一卦，此卦仍是大凶，地動遠遠沒有結束。
二十九日、三十日，再次有大震，通州、良鄉等城俱陷落；
八月八日、十二日、十三日又會大震，如初次般劇烈，京城附近三百里內，都不得有人牲存在，否則難以存活。
十九日至二十一日，天降大暴雨，九門街道，積水成河；
二十六日晚和九月二十五日，京師再次大震……
此地地動，牽連甚廣，數十個省都會影響，還望皇上早做打算。
看到這封絕筆信，康熙久久不語，長嘆一聲，“愛卿碧血丹心，披瀝肝膽，以身報國，實乃忠臣典範。”
他把信傳閱下去，又說，“傳朕旨意，趙梓鈞於國有大功，解救京城百萬人，追封為一等公，先用冰棺儲之，等此次災禍過去，再為其籌備喪儀。”
在場的人都看過這封遺書，也是相當感慨，他們大多對神神鬼鬼之類的事都是將信將疑。
但今日之事，已然是板上釘釘，讓他們不得不信。
況且趙梓鈞信中寫得如此詳細，具體到哪一日，哪個地方發生災禍，這種料定天機的能力，讓他們大感神奇。
裕親王站了出來，拱手道，“皇上莫要傷心，趙大人必定是祖宗神靈庇佑我大清，不忍讓其陷入災禍，才會特意派他來……祭天之禮結束，他的職責已盡，估計又回到祖宗身邊去了。”
“對，裕親王說的有理，不過趙愛卿已經去了，剩下的災禍卻要我等戮力同心……索額圖，你可知罪。”
索額圖連忙跪在地上，“奴才萬死難辭其咎。”
“你是萬死，若無趙愛卿提前示警，京師不知要死傷多少官員百姓，說不定連朕也難逃一劫，你實乃本朝第一罪人也！”
索額圖心膽俱裂，伈伈睍睍，腦袋一陣陣嗡鳴。
康熙繼續說，“你若不死，難保大清也要跟着你陪葬，實在不值……傳朕旨意，索額圖罪大惡極，處死！
念及其父為輔政大臣，勞苦功高，赫舍里氏也是朕的妻族，便不追究其家人之罪責。但他們沾染上不祥之氣，終究不宜久居皇城，着命赫舍里全族遷移至盛京，駐守祖地，非皇命永世不得再入京。”
索額圖癱軟在地上。
完了，全完了，赫舍里一族的前程已經斷了。
“微臣領旨，謝皇上恩典。”
他失去了掙扎的力氣，被侍衛們拖了下去，堂堂大學士，黨羽眾多，頗有威勢，竟落得如此下場，百官覺得唏噓之餘，卻無人提出質疑。
這是天意，誰還敢和上天對着幹不成？
連索額圖的門生故吏都在裝啞巴，一門心思想着和他劃清關係。
這般引發天怒的千古罪人，若是繼續和他牽扯下去，以後的路可就難走了。
他們心思浮動，一門心思磋磨着該如何撇清關係，或是轉投到別的派系中去。
之後，康熙召集戶部討論救災措施，又命八旗都統親自到各地詳察。
命滿漢御史協助京師五城御史詳細了解具體房屋倒塌的的情況，以及京城周邊的人員家畜傷亡，並按照趙梓鈞遺書中的預警，提前召集京城大營的軍隊，做出種種佈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