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祭天
他必須好好想想該如何懲治索額圖,不能輕了也不能重了。
若是將赫舍里一脈徹底覆滅,朝上豈不成了明珠獨大,太子的地位也會受到影響……
在他思索之時,富察·阿楚琿站了出來,“皇上,為今之計,還是先籌備祭天的事,再通知百姓撤離,至於其他的,還是等祭天之後再說吧。”
康熙眼睛一亮,倒不是他的主意有多好,而是富察家,讓他看到了制衡納蘭明珠黨羽的關鍵。
法士善和納蘭性德地位相當,只要把阿楚琿扶起來,威脅性並不比索額圖差。
富察家雖沒有太子,但也有個帶着祥瑞的三皇子,正好拿來和長子打擂台,至於太子,如今年歲尚小,等以後再給他挑選好的門人也不遲。
心思百轉間,他點了點頭,“就按阿楚琿的意思辦吧,現將索額圖及家眷關押起來,命人嚴加看管,祭天的事宜由戶部操持,工部在旁協助。”
“微臣/奴才遵旨。”
之後的幾天,朝廷相當忙碌,許多人雖對欽天監的事不以為然,但凡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皇上如此看重,他們也不能躲懶。
不然萬一真地震了,他們負責的環節卻出了問題,上面怪罪下來,也逃不過一個死字。
至於百姓們的調動,就更簡單了,這個時代的百姓雖沒讀過什麼書,對朝廷強行命他們都要在二十八號大早走出家門,旁觀祭天儀式的命令很是不解。
不過他們生活在封建時代,被統治慣了,向來是很聽話的,
官兵一來,連大氣都不敢喘,直接答應了下來,也不問緣由,朝廷怎麼說,他們怎麼做就是。
與之相對的,後世的人雖都讀了不少書,但“反叛心”也不小,要是貿然接到這種莫名其妙的通知,不鬧個清楚明白絕不會罷休。
在等待的過程中,除了如澈之外,所有人的心都像是放在小火上慢慢烤一樣,焦躁不安,總是吊著一口氣。
索額圖慌,趙梓鈞更慌,甚至到了夜不安枕的地步,是死是活,全看這幾天了。
若是能熬過這一劫,便是扶搖直上的青雲之路。
時間不以任何人的意志而改變,依舊不快不慢地走着,千呼萬喚中,終於迎來了二十八日。
三日前,康熙便把宮裏的眾人安排到了京郊景山上臨時開闢出的行宮裏,二十八日凌晨,他一夜未眠,坐在行宮中靜靜等待。
透着燭火,他整個人半掩在黑暗中,不知在想什麼。
在前一天晚上,百姓也陸續從家裏被驅趕而來,沒錯,就是驅趕,別妄想當下的官兵衙役會像後世的子弟兵一樣,不僅態度好,還能派車接送。
他們端着架子,騎在馬上,後面跟着一群人,要是誰敢掉隊,被罵幾句都是好的,遇到脾氣不好的,被抽一兩道鞭子都是輕的。
不過他們有任務在身,不敢真正鬧出人命,只求快速把百姓弄到祭台周圍“觀禮”。
祭典開始前,城中有官兵舉着火把騎着馬四處巡視,清點漏網之魚,把凡是躲在家裏的人都抓出來。
京城百姓的貴重財物大多放在身上,院子裏全是衣服被褥,糧食雜物,他們也不感興趣。
至於大戶人家,自然有藏錢財寶物的地方,他們也夠不上,一時間,有些想趁亂髮財的人,竟也沒撈到多少油水,只泄憤般抱了幾匹店鋪外放着的時新布料,策馬離開了。
京城幾乎變成了空城,全城的百姓都聚集在山腳下,全是人頭,看着格外壯觀。
不過康熙朝的人口並不稠密,景山腳下也勉強站得下,況且他們就算髮生了摩擦,當著這麼多大官甚至是皇帝老爺的面,也不敢爭吵起來。
祭祀禮儀被視為“五禮”之首,對整個國家都相當重要,清朝的祭品要求極其嚴苛。
八點,祭天的典禮正式開始,祭台上不建房屋,對空而祭,稱為“露祭”。
祭台中間擺着十八頭健壯的雄鹿,之後便是牛、羊、豕三牲。
這些牲畜都是從小專門養大,由皇帝親自挑選,沒有任何殘缺,牛“色尚騂或黝”,羊全是重達百斤的大蒙古羊。
選定牲畜后,還需要到專門的地方養上十天,去除凡間濁氣,再讓皇帝親自或派大臣查看五天,才能用來祭祀。
之後還有各地時令的瓜果蔬菜,祭品豐富,規矩嚴明。
祭典盛大莊嚴,在對待神明之事上,古人是相當重視且認真的。
神位前擺放着玉、帛,單是盛放祭品的器皿和所用的各種禮器,就多達七百餘件。
祭天時辰為日出前七刻,時辰一到,鳴太和鍾,皇帝起駕至祭台,鐘聲止,鼓樂聲起,大典正式開始。
如澈待在行宮裏,都能聽見祭壇遠遠傳來的鐘鼓聲。
祭典複雜繁瑣,迎帝神、奠玉帛、進俎、行初獻禮、行亞獻禮、行終獻禮、撤饌、送帝神、望燎,等佑平之章結束時,才能起駕返宮。
而當行終獻禮時,康熙正在為諸神位依次獻爵,奏“永平之章”,舞“羽龠之舞”時,突然,大地劇烈搖晃起來。
地聲如雷轟,其勢如濤涌,白晝昏黑,房屋倒塌,塵土漫天,大地開裂,露出漆黑的深谷。
百姓驚叫不斷,人馬嘶鳴,牲畜四下慌亂奔逃。
康熙瞬間反應過來,命人繼續祭祀,為了穩固人心,他讓人把索額圖扣押上來,命他念出早已擬好的請罪書。
他的做法無疑是非常有效的,百姓的驚慌失措全轉變成了怒火。
見暫時沒有生命之危,他們也不到處躲竄,去踩踏他人了,都把滿腔的憤恨衝著台上的索額圖傾瀉而去,罵聲不斷。
索額圖跪在台上,迎着數萬百姓的口誅筆伐,萬念俱灰,嘴裏發苦,恨不得直接昏倒了事。
可是他不敢,在這種時候,要是不將請罪書念完,惹得上天震怒,他的九族都難保了。
是的,被人念叨久了,加上今天的地震完全證實了欽天監的預言,他自己都有些相信,自己是個災星了。
只是索額圖不明白,他到底犯了何等罄竹難書的罪責,才會引得上天追着他罰,生生要將自己的生機磨滅。
或許,是上輩子的罪孽吧?
難不成地府沒有把他收了去,讓天上的神明發現了,才會忙着將他斬盡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