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順勢而為
被撕開的裂隙隱隱透過一抹綠色,並隨之襲來一股清新的氣息。
“快過去。”凜笙用力擠出幾個字。
蕪幽見裂隙被撕開兩人寬后便扶着塵瀟穿了過去,小丘隨後也幻化成一匹火紅的駿馬跟了進來。
“你若再晚一會我就要支撐不住了。”衝過來的凜笙抱怨道。
見眼前的景色,蕪幽呆住了。
淺草清嫩一直伸向遠方,牛羊在遠處零零散散,或低頭啃食或卧下沐浴陽光,偶爾幾聲鳥鳴帶着幾道暗影低低地從眼前掠過。
安靜的院落,低垂的矮樹和放牧的人們點綴在草原中顯得清凈又閑和。
“喂,傻獃獃的幹嘛呢?趕快走啊。”
蕪幽被凜笙的話驚醒,這才發現凜笙扶着塵瀟已經進了一個院落,便加快腳步跟了過去。
周圍的柵欄很低,院中有幾個布篷,周圍一些人盤坐,一些人躺卧,一些人正在給另一些人運功療傷。
見到凜笙扶着塵瀟都投來驚懼的目光,其中有一人上前問道“塵……”
又見身後的蕪幽忙把話噎了回去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凜笙使了個眼色,那人便沒有繼續發問,掀開帘子引幾個人進去。
塵瀟被扶坐在床上時已經醒了。
正準備運功壓制邪氣,便被蕪幽攔了下來道:“先別運功,你體內的邪氣有毒不能強行推動真元,會侵蝕經脈,就算壓下去也會對身體有巨大的損傷。”
“那怎麼辦?”凜笙焦急道。
“我來試試。”說著蕪幽運功,對着塵瀟的手臂施展起了回元決。
回元決可以通人體經脈吸出邪毒。
但這邪毒之深不像新染上的,蕪幽運了七成功力還只是讓邪毒不再隨着經脈擴散。
她換了一隻手穩住邪毒,又用另一隻手封住了塵瀟的幾個神穴,竟是一心二用的法子。
這樣相當耗費功力和修為。
一刻之後蕪幽感到渾身疲軟,眼前昏花,便立即收了手。
平定氣息后又用手指沿着塵瀟身體上的經脈開始探試,當蕪幽的手指劃到塵瀟胸口時眼睛一閉,額間飛出一根銀針穩穩地刺在了塵瀟的胸口上。
“你做什麼?”凜笙伸手要上前阻攔。
“別動。”蕪幽的一聲低喝將他震住。
此時從銀針刺入的地方流出一股黑血,將塵瀟的衣襟染了大片。
塵瀟微弱地睜開眼睛對凜笙搖了搖頭便昏倒了。
蕪幽又從葯簍中取出幾根銀針布在了塵瀟的穴位上。
“這是怎麼回事?”凜笙急道。
“毒已經放出來了,但邪氣內亂與經脈相衝,我已經封住了他的神穴,壓制經脈反衝,還需幾日才能恢復。”蕪幽解釋道。
“難道是強行破關走火入魔了?”凜笙小聲嘀咕着又見塵瀟氣息平穩,臉色恢復才稍微安下心來。
“走火入魔?”
“額……,沒什麼。他沒什麼大礙吧?”凜笙支支吾吾反問道。
蕪幽見凜笙不願說便也不再問,只是一時體虛呼吸越來越不暢快。
凜笙察覺不對,便伸手要撥開蕪幽的面紗看看情況,卻被蕪幽一把推開。
“我,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沒有事。”凜笙急忙解釋道。
蕪幽沒有搭腔,起身準備離開,忽然渾身癱軟,剛要栽倒,一把被凜笙扶住,“喂,你沒事吧?”凜笙擔憂道。
蕪幽沉默了片刻便清醒過來,推開凜笙走出了屋子。
“你要去哪?”凜笙追去時蕪幽已經蹲在地上查看院中人的傷勢了。
“這是個什麼人啊?”凜笙自言自語着走到蕪幽身邊。
蕪幽看着一個人的傷口已經化膿,併流出黑血問道:“你們這是中的什麼毒?”
凜笙怪異地看着她道,“當然是靈甦用邪靈放的毒。”
“你們為什麼追他?又要魅哭草做什麼?”
“姑娘,你不知道正在鬧瘟疫?”被蕪幽查看傷口的人道。
“哎,她剛下山不知道也正常。”凜笙忙上前幫蕪幽打了掩護。
“怪不得。”那人嘆道。
又繼續說,“看來你們也沒拿到魅哭草。這靈甦果真厲害,他已經受創我們常陽掌事,你們閣主竟然還被打傷了。看來這赤陽劍根本就沒有傳說的那麼厲害。”
凜笙聽了這話一時氣急道:“你混說什麼?找魅哭草是你們昆吾門派的事情,與我們何干。如果不是我們閣主及時趕到,你還能在這裏說話。還昆吾派火魂殿掌事,也不過幾個回合就被打成重傷。我們閣主為了救你們強行破關,差一點就走火入魔,你還在這說風涼話。你有沒有良心?”
那人一聽也火了起來,扶着傷口蹭一下起身“你……”話還沒說出來,便被一人制止住,正是凜笙進門時上前詢問那人。
只聽他道:“天卓,你做什麼?”
又對凜笙道:“抱歉,是我們的人不懂事,一時口無遮攔還請少俠莫要怪罪。”
凜笙瞪了天卓一眼沒有說話,但胸脯起伏很快,還是一副氣鼓鼓的樣子。
蕪幽從中聽出了一些脈絡,在一旁道:“你們吵了半天,還沒人回答我的問題。”
剛剛勸架的人上前拱禮道:“在下昆吾派火魂殿弟子炎天瞿,姑娘可是一位大夫?”
蕪幽點了點頭。
炎天瞿對蕪幽微微一笑,又蹙眉道:“一個月前,從戎州西寧村中傳出了一種瘟疫,得了瘟疫之人出現濕疹、腹脹、嘔吐、時冷時熱的癥狀,病發期間如遊魂野鬼一般嚎叫傷人,並且五日之內不治便會五臟六腑爆裂而死。
“這瘟疫很快蔓延到了斟鄩,一月內就死了很多人。王朝集結各大門派正在全力控制瘟疫蔓延。”
“治療這種瘟疫需還要這結合地脈陰氣的魅哭草。於是門派便派我們去找魅哭草,我們到九幽谷時遇到了靈甦。魅哭草都被他截走了,我們便與他打了起來。誰知他控靈術高超,打傷了我們很多弟子。我們常陽掌事帶着我們一路追到了都廣野,也被他打傷了。之後就是塵瀟閣主出手相助……”
他沒有繼續說,而是瞥向凜笙微微點頭,表示感謝。
凜笙這才緩和了臉色道:“知道就好。”
“原來塵瀟閣主是破關出來的,那現在怎麼樣了?”炎天瞿轉而問道。
“沒事,修養幾日就好了。”蕪幽道,接着又問:“那個靈甦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搶魅哭草?”
“姑娘有所不知,這個人來自載天都,他渾身邪靈煞氣,草木接觸都會枯死,人和動物碰到就會中邪毒。據說是因為用邪靈練一種叫做幻魅魔魘的禁術所致。這突如其來的瘟疫本就像是人為,他又與瘟疫出現的時間相差不多,所以有人懷疑就是他做的,這次又與我們搶奪魅哭草,就做實了這件事。”
蕪幽若有所思道:“據我所知,這幻魅魔魘是引邪度魂的法術,怎會引得一身邪靈煞氣呢?這魅哭草是裂隙邪魅匯地之精華所生,陰氣和毒性及重,用來治病也是很危險的。我看這爭奪也未必這樣就下定論,不如找到他來談談,也許是誤會呢?”
凜笙忙上前去拉着蕪幽往布棚里走,一邊對炎天瞿道:“她腦子不太好。”又對蕪幽說:“先去看看塵瀟。”
蕪幽被扯到屋裏不解地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我說你法術挺高強,這腦子是不是真的不好使?”蕪幽蹙起眉頭有些不悅,還沒說什麼,凜笙又繼續道:“就算你剛下山也不能不知道載天都那些叛徒吧?你還敢幫着他們說話,還當著名門正派的人的面。你也不怕他們把你當妖邪除了。”
“這話怎麼講啊?”
“你不是連宗布邪教都不知道吧?你難道是從仙山下來的?”凜笙已經急的來回踱起步來“就算你從仙山來,海外來,不管你從哪裏來你都應該知道宗布是邪教,是神荼派的叛徒,是王朝要絞殺的對象。懂了么?”
蕪幽聽得雲裏霧裏勉強點了點頭。
凜笙的雙手從半空用力一落道:“我和塵瀟把你帶回來,可不是讓你惹禍的。你剛剛的話可是要引火燒身的。”
蕪幽一聽冷哼一聲,“那我不連累你們,先走了。”
還沒等邁出步子就被凜笙一把拽了回來道,“哎——你別走啊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不是說怕引火燒身?”
“我們凌瀟閣可不是怕事的,只是這次出來我們人單力孤,塵瀟又在昏迷,我一時有些着急。凡事要小心着點么。剛剛你救了塵瀟,我感激你還來不及,怎麼會怕惹麻煩。”
見凜笙的態度誠懇,蕪幽便沒有說什麼,而是走到塵瀟面前又探了探脈,從一個小瓶子裏取出一滴甘露給塵瀟飲下,對凜笙道:“我可以給外面的人解毒。”
“那太好了,你若能救他們,他們應該不會為難你。”
“呵!”蕪幽淺笑道,“他們為難我?就因為我剛剛的一句話?這我倒是不在乎。”
“你不在乎?他們如果為難你你也要救他們?”
蕪幽用手掀起布簾,向外面望了一眼道:“也許是你草木皆兵了。”凜笙順着蕪幽的目光望去,見那些人都回了自己的原位繼續療着傷。
不由得向蕪幽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剛剛的醫術可不是一般的修為能做到的。還有,你額頭飛針的針法我從來沒見過啊。”
“我只是一個普通人,看了一些醫書典籍,習了幾套武功法術而已,若說修為深淺我自己也不知道。這針法自創的,除了用法特殊了點也沒什麼特別。”蕪幽回道。
凜笙歪着頭對着輕紗瞅了半天喜道:“半路撿了個怪醫,有趣有趣。還好我跟來了。”
蕪幽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清了兩下嗓子道:“你看什麼?”
凜笙抿着嘴輕聲道:“如果這紗簾下面是一張絕世容顏,那就更有趣了。”
蕪幽抬手抽了一下凜笙頭頂道:“混小子,你想多了。趕緊出去幫我給他們運功解毒,我還要去凝颸涯取些露水呢。”
“去凝颸崖?”
蕪幽點了點頭。
“凝颸崖?那裏的草木都枯萎了,哪裏有露水?”
“我說有就有。剛給塵瀟服下的就是在那裏得來的,這露水與普通露水不同,它聚集陽氣而生,會化解人身體內的陰氣,有化解餘毒疏通經脈的功效。現在這一小瓶所剩不多,院中那麼多人不夠用,我需要再採集一些回來。”
“那我陪你一塊去。”凜笙忙道。
蕪幽看了一眼塵瀟道,“那誰來照顧他?”
“這……”凜笙低頭握拳急道,“可幽州妖魔時常出沒,你要是又遇到了靈甦可怎麼辦?”
蕪幽輕笑一聲道,“這你不必擔心,我自有辦法。既然敢去那裏採藥,自然不會怕這些。”
“可是——”
沒等凜笙說完,蕪幽忙打斷了他:“你小子剛遇到我時那股英氣呢?現在怎麼婆婆媽媽起來了。”
“這怎麼能一樣,剛遇到你的時候我以為你是敵人,可是你現在是朋友。”
“朋友?”蕪幽低下頭去,竟然被凜笙這句話觸動了。
“對呀,我青雲凜笙有恩必報。你這麼幫我們,我就認定你是朋友了。”
蕪幽笑道,“我看,你才是剛下山來的吧。”
“不管怎樣,我得想個法子,不能讓你一個人冒險。”說完凜笙便在地上踱起步來。
“我們還是抓緊時間,一會我用針給外面的人排毒,你負責運功給他們恢復,並且用這些露水可着受傷嚴重的服用,每人一滴。”
說著,蕪幽將小瓶交到凜笙手中,又囑咐道,“塵瀟也要每日都服,等我回來。然後你再給我兩個盛水的囊袋,我爭取時間多采一些甘露。”
“哦,對了可有快速去往凝颸崖的辦法?”
“對呀,我怎麼把小丘給忘了。”
一聽到蕪幽這一問,凜笙直拍自己腦門興奮道:“我讓小丘陪你去,這下我就放心了。就算遇到危險小丘也可以帶你跑,而且我還會隨時聯絡到它。”
說著凜笙已經將哨子和囊袋遞給了蕪幽,繼續交代道,“凝颸崖臨近逝水,是大荒邊界,一次日出日落交替就是這裏的一天。所以,時間在那會過的飛快,也會消耗人的修為,你要速去速回。”
蕪幽點了點頭
“啊——還有,小丘喜歡玩,你最好不要讓它離你太遠。用哨子與它聯絡。它認生,我把我的符咒給你。”
一邊說,凜笙一邊在蕪幽手中畫了一道符咒。
“有了這個小丘才會聽你差遣,但是切記早去早回,符咒只能維持三日。”
蕪幽點了點頭便要出門。
“等等——”凜笙又將她叫住。
“還有事?”
“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凜笙撓着頭傻笑道。
“蕪幽。”
蕪幽說完便轉身出門為院中人排毒去了,凜笙也隨了出去。
兩人按照商定好的將傷者排毒運功后,凜笙便將蕪幽和小丘送到了幽州入口處。
剛要用珠子催動入口裂隙,蕪幽便伸手制止了他,隨即拿出了一個與凜笙手中相似的珠子學着凜笙用內力將幽州入口裂隙撕開。
蕪幽一隻腳踏入裂隙時凜笙忽然問道:“你,為什麼幫我們?”
幫?蕪幽從來都沒有覺得自己在幫誰,這一路上她都是順着事情的發展做自己應該做的。
只丟了一句:“順勢而為罷了”便踏入了幽州。
凜笙立在原地半晌,才緩緩回到了院子。